第3章

車子開到水上雅丹的時候已經幾近黃昏,落日讓雅丹風貌更平添了一份美色,車子開過一段土道,晃晃悠悠的,終于開到頭的時候陸情都快暈了。

“下車。”

陸情聽到周鶴發話,打開車門走出去。

又幹又熱的風吹來,她把衣服重新穿上,帽子戴好,拿出防曬瓶對着自己的臉一頓猛噴。

旁邊的周鶴眼神複雜地盯着她看,就跟看個精神病差不多。

“怎樣?要不要來點兒?”

“謝了,我不用。”

周鶴笑了下,防曬瓶在陸情手裏定格,忘了收回。

旁邊一輛車開過,卷起漫天灰塵,愣神的陸情被一把拉過去,灰塵被某人照單全收了。

靜了大概幾秒,周鶴放下手臂,緊皺的眉頭緩緩展開,很快又皺到一起。

卷起灰塵的車是剛才他幫着修過的那輛,還真巧。

陸情顯然也注意到了,她記性一向好,過目不忘。

“诶?那不是。。。。。。”

話沒說完腦袋就被強制扭回來,差點噎着。

“別看,讓他們印象深刻可不是好事。”,周鶴說。

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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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情不懂他話裏的意思,不過她也沒問,彎腰讓自己脫離周鶴的魔爪,再看過去時瞥見遠處的一池清水,蕩着晶亮的波紋。

水上雅丹魔鬼城……

陸情擡腿往那走,不過她也避開了那輛車的視線。

“這裏很快就收費了。”

陸情回頭,看到周鶴一手插兜跟過來,身子側着,另一手伸出去鎖車,再回頭時兩人眼神碰上,陸情趕忙轉過去,一聲不響往前。

……

剛才在車上,陸情百度過這個地方,一處比較小衆的旅行地,不像麗江、大理那麽多游客,但景色卻美得不知翻了多少倍,起碼在她看來。

“可以到上面去。”,周鶴指着不高的土堆頂端對陸情說。

她聞話擡頭看了一眼,問:“你之前來過嗎?”

“來過。”

“确定可以爬上去呗?”

面對陸情的問話,周鶴笑了一聲,說:“除非你笨得要死。”

“……”

這是周公子赤/裸裸的鄙視,陸情必須爬上去一雪前恥。

說爬就爬,陸情大氣沒喘,等爬到頂的時候想跟周鶴炫耀的心思一點都沒有了。

眼前的景象将她想說的話都封存起來,眼睛被風吹得迷離,心裏卻無限接近清明。

有人說:“一個人如果在物質世界裏陷得越深,看到大自然時就會越覺得壯觀。”

此時的陸情就是那“一個人”,從大城市出生,長大,工作,連偶爾的幾次旅游也是出國,像水上雅丹這樣的地方她還是頭一次見到。

“好看嗎?”,周鶴問完話眼前浮現的卻是剛才陸情爬坡時臀部的曲線,緊身牛仔褲包裹之下,想象無限放大。

“嗯。”

陸情除了點頭,一個字都說不出,眼前一條條縱向的類似小山一樣的雅丹地貌,底端沉在水中,被沾染落日的流水沖刷,蕩漾着橙色。

靜了大概兩分鐘時間,夕陽隐下地平線,直到完全消失,只剩餘晖平鋪在看風景的人的臉上,水雲之間,煙霞萬頃。

陸情忽然感激周鶴帶她來這一趟了,有種不枉此行的感覺。

“算道歉吧。”

周鶴指着遠處的落日說:“我搶走了你的翡翠戒指,用這個賠罪。”

美景最珍惜可貴,他這麽覺得。

陸情沒看落日,而是盯着周鶴那個玉扳指,實在是太吸引她,想忽略都難。

‘“你這個……哪弄的?”

陸情伸手去摸,周鶴一擡手,讓她撲空了。

“我父親送的。”

“哦。”

很明顯,周鶴并不想給她細看,不過陸情倒沒覺得多尴尬,就是有點好奇。

這個扳指一定有什麽故事在裏面,只是初相識,她不方便問太多,而且過了今晚他們就分開了,以後也沒機會。

……

天色完全黑下來的時候兩人依舊在景區裏。

本來陸情張羅要走的,可是周鶴沒讓,他說再等一會兒還有更漂亮的。

陸情不知道他賣的什麽關子,只能跟着等他在景區裏散起步來。

夜晚的水上雅丹游人漸退,只剩下露營的帳篷亮着光,有幾個黑影晃來晃去,像皮影戲一樣。

“陸小姐今年多大?”

“27歲。”

“好年紀。”

“謝謝。”

兩人一問一答,客氣得有點像相親現場。

陸情從沒試過姐弟戀,之前談過的要麽大她一點,要麽年紀相仿,小弟弟……聽着還蠻新鮮。

“陸小姐……”

陸情搓了搓手臂,說:“能不能別叫小姐,我聽着別扭。”

“不好意思,我忘了,是陸情。”

“你名字,he是哪個啊 ?”

被問到這個,周鶴轉頭看了一眼陸情,說:“仙鶴的鶴。”

名字是爺爺在他出生之前就起好了的,沒別的寓意,就是希望他健康長壽,平安一生。

然後周鶴就順着他老人家的意思,從小到大幾乎很少生病,甚至連醫院都沒去過,成年後一八六的個頭走哪都是一道風景,而且完美地繼承了父母最好的基因,高中大學都在墨爾本讀的,去年才回國。

陸情本着“閑聊”的目的,從周鶴嘴裏掏出這些話來,自己的情況倒是一點沒透露,或許她不說也沒關系,周鶴要是想知道總能從自己老板那套出話來,如果不感興趣那索性連問都不用問了。

“你結婚了嗎?”

這是周鶴回答完陸情的提問後回問她的。

陸情“噗”地笑出聲來,說:“我看着像已婚女人嗎?”

“像啊!”

陸情狠瞪一眼,雙眼皮都快看不見了。

“開玩笑。”

周鶴下意識地擡手拍了下陸情的頭頂,觸碰的瞬間腳底生亂,竟忘了怎麽邁步。

“好了,不跟你計較。”,陸情回應他一個燦爛的笑,大概是夜色的關系,彼此的臉都不太清晰,暧昧在不知覺中滋生,了然于心。

“明天你去敦煌,火車還是飛機?”

“火車。”

“那要很久。”

這都知道?不會是火車票販子吧?

陸情聳聳肩,說:“沒關系啊,反正我不急。”

周鶴笑了一聲,“看你不像慢性子的人。”

“分事兒。”

陸情在職場上是一個做事利落,從不拖泥帶水的人,也是至今為止在總助位置上呆得最久的一位。

回到私下生活,她卻由快轉慢,好天氣的時候,下班後在廣場看鴿子就能看一個小時,偶爾還會買點東西來喂。

“那現在可以慢一點。”

周鶴說完指着頭頂方向,陸情跟随望過去,驚得半天沒說出一個字。

天上銀河就像畫中的一樣,陸情不禁想到一句詩,“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沒什麽文學功底的她只能想到這一句,大概在城市呆久了,每天除了太陽和月亮看不到任何遙遠光年的東西,所以今晚的銀河變得格外可貴。

“走吧,邊往回走邊看。”,周鶴輕輕攬了下陸情的肩膀。

她沒走,而是轉身正對着周鶴,視線停在他菱角分明的下巴處,說:“謝謝你。”

“怎麽說?”

陸情又看了天空一眼,“謝謝你帶我來看這個。”

鞋底踩砂礫的聲音,在夜裏格外清晰。

“這有什麽,在西北這樣的星空總能看見。”

“你經常來啊?”

“嗯,我在格爾木出生,七歲才到北京。”

接下來的時間,兩人就格爾木的經濟現狀和未來發展趨勢進行了“親切友好的交談”,完全偏離了方向,也負了這良辰夜色。

……

再回到格爾木市區已經是晚上九點多,方南非要請吃飯,陸情架不住盛情難卻,只得跟着去。’

當然,還有周鶴,他帶了個姑娘過來,白白淨淨,清清秀秀,和陸情完全是兩個類型。

女朋友吧,大概是。

陸情一開始是這麽猜吧,但是幾句客套話的功夫又覺得不像,從眼神就看得出來,完全不親近。

方南帶他們來的是一家回族火鍋店,因為不賣酒,所以這頓飯局很素,服務員端了幾個果盤還有小食過來,說是送的,再加上點的菜,雜七雜八擺了滿桌子。

“給你筷子。”

陸情和那女生坐對面,見她桌上沒餐具,順手遞過去一雙。

“謝謝。”

小聲柔得不得了。

“不客氣。”,陸情利落一笑,還未收回去的時候和周鶴對上了眼。

“我朋友,平靜。”,他介紹說。

陸情又把頭轉回來,跟這位叫“平靜”的女生打了聲招呼,“你好。”

方南顯然對這兩人的出現習以為常,他張羅着往鍋裏下羊肉。

“陸小姐一定要嘗嘗我們格爾木的牛羊肉,一定比你們那新鮮。”

“謝謝。”

陸情接過他遞過來的茶水杯,一口氣喝完,方南緊接着又續了一杯,特別殷勤。

“陸小姐,淩總那邊……”

陸情秒懂,茶杯放下,說:“我把你這邊的情況跟淩總彙報了,條件就按周鶴講的那樣,合同會稍晚點寄過來,我先去敦煌玩幾天,好不容易休假。”

方南笑得合不攏嘴,心想果然還是周鶴厲害,一出馬就全部解決了,連第二回 合都沒用上。

只是他高興得有點早了,周鶴并沒有和他說最後的成交價,如果知道了他就未必這麽開心了。

當然坐在對面的周鶴什麽也沒想說,他一向不習慣在飯桌上談生意,如果要是再喝酒的話就幹脆一點都不想聊了,所以圈裏人都知道,想和周家小少爺做生意,要麽茶館,要麽咖啡廳,實在不濟去他辦公室幹聊也比進一些風月場所來得見效。

剛吃沒一會兒,有三個男的從他們身旁經過,竟然是白天遇到那三位,陸情眼尖,一下就認出來了,周鶴也一樣。

這麽頻繁的遇見想忽略都難。

可能是陸情眼神一直盯着,那位“老大”忽然停下來,掃了一眼,然後直奔周鶴身邊。

“小兄弟,巧啊,又碰見了。”

周鶴貌似不太想和他說話,只是笑了一下。

老大指着他們這張桌對服務員說:“這桌我買單,記住了啊!”

方南不知道路上發生的事,只聽到有人要買單。

“不用了,謝謝。”

周鶴擺出明顯的客氣,那人也沒說什麽,擡腳走了。

人一走,方南立馬就問:“誰啊?我怎麽不認識?”

語氣裏有一丢丢周鶴背着他在外面有貓的感覺。

周鶴拿起筷子,一臉漫不經心的樣兒,陸情發現另一角度的他,有點不食人間煙火的帥。

“吃你的肉吧,什麽都問。”

方南笑笑,也不和他急,看得出來就是個天性脾氣比較順和的人。

“他們不像好人。”

說話的是周鶴帶來的那個女生,她說完看了陸情一眼,眼神裏是與她單純外表不同的老道。

有那麽一刻,陸情感知到一股奇怪的氣息,叫“平靜”的姑娘卻沒有給人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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