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周鶴起身雙手插兜站在窗前,窗格影子鋪在他身上,被衣服褶皺拉彎,随着他胸膛起伏變化着形狀。

陸情看到這個場景不禁被吸引了,看得直愣神。

她一直覺得人世是很奇妙的地方,任何事物都有被喜歡的權利,哪怕是最微小最不起眼的,就像眼前最普通不過的光與影。

“因為有人想要。”,周鶴輕描淡寫,但足以說明。

一個玉墜而已,能牽扯出多少是非呢?陸情戴了這麽久,什麽事都沒發生過,實在想不通。

但周鶴的話已經充滿警告了。

相比栾奕那邊,陸情更相信周鶴,起碼他身上沒有危險氣息。

暫時。

“好,那就先不戴了。”

陸情伸手把它塞進背包夾層裏,特別随意。

周鶴還像有點不放心一樣,眉頭皺着,說:“下午的火車,一起去敦煌,方南定好票了。”

“他去嗎?”

“不一定。”

“哦。”

陸情兩條細腿百無聊賴地晃了晃,弄得床板吱吱呀呀。

周鶴聞聲轉過頭來,身上光影流動,不知道是因為這兩天事兒多還是怎樣,他臉上竟然沒有之前那股痞勁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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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休息一會兒,出發的時候叫你。”

“好。”

陸情的腿還在晃,也沒擡頭。

門再次開了又關,一中午都沒閑着。

……

下午一點,格爾木火車站。

方南正根周鶴上演“生離死別”,陸情在一旁看得眉頭緊皺。

“你到了那邊就給我打電話啊,我讓哥們兒照應你。”

周鶴點了下頭。

“你自己去行不行?我咋這麽不放心呢?!”

“沒事。”

陸情看他倆的眼神越來越複雜。

“你說你也不開車,到那邊肯定不方便,我問問朋友有沒有閑置的車給你弄一輛吧。”

“不用。”

看戲的陸情眼前浮現的是一個有情人和一個負心漢的狗血戲碼,她坐在行李箱上,看得津津有味,差點被方南的“情深”感動,想沖過去給個打賞什麽的。

可能是因為有陸情這個“電燈泡”在場,也可能是周鶴實在受不了方南磨叽,他嫌棄地轉過頭,招呼陸情取票進站。

“這就完了?”

顯然陸情還沒看夠,這就好比在興趣正濃的時候插播一段“不孕不育”廣告一樣令人掃興。

“什麽?”

周鶴挑挑眉,他根本猜不到陸情的小腦袋瓜在渾想些什麽。

方南也轉過來看她,眼裏還殘存剛才看周鶴時的傷感,原諒陸情真的沒忍住,“噗”地笑出聲來。

方南把周鶴的行李推給他,走到陸情跟前,問:“怎麽了?”

“沒事。”

陸情擺擺手,說:“真沒事,我走了,以後來北京玩記得找我,帶你吃“大董”,byebye。”

方南哪裏知道“大董”是什麽,剛要細問的時候就見周鶴一把揪住陸情單肩包的帶子。

“趕緊回去看店!”

周鶴扔給方南一句話,然後扯雞崽一樣把陸情扯走了。

……

格爾木到敦煌需要在蘭州中轉,十個小時的卧鋪,睡一覺就行了,兩人都是下鋪,比較方便。

上車放好行李,陸情對周鶴說:“你是不是很少坐火車?”

“嗯。”

不是很少,是壓根兒就沒有坐過火車的印象,因為家庭條件優越,從小到大周鶴去哪幾乎都是坐飛機,要不就是坐家裏的車,公交就更別提了。

陸情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從進火車站開始周鶴就跟個傻子一樣,不會用自動取票機,不知道檢票流程。

最搞笑的是他竟然把打火機扔了。

“那你怎麽不選飛機呢?”

坐到床鋪上,陸情舒展幾下手指,掏出手機看時間,距離開車還有五分鐘。

“不是你非要坐火車的嗎?”,周鶴也在對面坐下來,因為腿長,膝蓋支出來老遠,頂了陸情一下又趕忙挪開。

陸情假裝不在意,擺出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說:“真沒必要顧及我,合作都談好了,我又不會在淩總面前告你黑狀。”

周鶴嘴角彎了彎,笑得很短,“到敦煌一起玩吧,我對國內的景點不熟。”

我也不熟。

話到嘴邊被陸情生咽回去,因為這話聽得太像“逐客令”了。

“好。”,她改口。

車廂裏鬧鬧吵吵,孩子哭喊,大人嚷嚷,唯獨陸情和周鶴這裏很安靜,從彼此嘴中說出的每一個字都無比清晰,而接下來的聊天自然随和。

“平靜怎麽樣了?”

“還可以。”

“替我跟她道個歉吧,其實這事兒怪我。”

本來陸情想當面跟平靜道歉的,可她走後就再沒見到,陸情不知道她都跟周鶴說了些什麽,但不難猜,大概就是從被抓到被放的過程,周鶴應該不會跟平靜說出自己,陸情覺得不會。

“沒必要。”

周鶴說得輕松,他打心裏也不想給陸情增添什麽心裏負擔,因為接下來她可能還要面對一些更加難以想象的事情,對比之下眼前的事真不足以憂心。

“好吧。”

陸情抿抿嘴,覺得無奈,不過好在這段旅行插曲馬上就要過去了,即将迎接她的是路上的風景,她已經迫不及待了。

火車這時緩緩啓動,伴着逐漸震耳的鐵軌摩擦聲,一步步駛出月臺。

陸情很快犯困,這幾天都沒怎麽睡好,她把鞋脫掉,找出耳機戴上,沒幾分鐘的功夫就睡着了。

……

再醒來的時候不知道幾點,總之外面已經天黑,車廂裏燈光很暗,陸情努力睜開眼睛,竟然隐約看到周鶴坐在她床邊,手裏還拿着一本書。

他雙腿相疊,側影微彎,整個人的感覺有點像老幹部。

可能是他之前的“少年感”讓陸情太過深刻,所以她第一感覺是以為自己看錯了,揉揉眼睛再看過去,這才确認是周鶴。

“你幹嘛?”

周鶴聞聲擡頭,手裏的書拿起又放下,說:“看書啊。”

那你回自己床鋪看去啊……

陸情掙紮着坐起來,瞄過去一眼,問:“什麽名字?”

“《人間失格》”

太宰治這本書陸情早就看過了,她拿走蓋在身上的薄外套,說:“多看點正能量的書,這本太壓抑。”

語氣有點像幼兒園老師教育小朋友上課要認真聽講。

周鶴笑了一聲,沒說什麽。

陸情給他“教育”完才恍然之前睡覺的時候身上并沒蓋衣服,而且她剛才拿開的那件衣服也不是自己的。

“謝謝。”

她把衣服擱在周鶴腿邊,“老師”的架子瞬間放下了。

周鶴的注意力都在書裏,根本不理她。

陸情湊近看了一眼,他剛看六分之一吧,男主還在學生時期。

不過相比書裏的內容,陸情還是更關注他拇指上的玉扳指。

說不清為什麽,陸情就是對它很感興趣。

“我想看一下。”

“什麽?”

周鶴擡頭,看到陸情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扳指,愣神。

他本能抿了下手指,然後拿下來遞過去。

陸情好奇地仔細端詳,還不忘舉起來,對着燈光假裝“行家。”

“什麽玉來着?”

“和田玉。”

“不太懂。”

陸情說的“懂”是指對和田玉的品種及歷史。

周鶴好像get到了她的點,把書一合,說:“和田玉在古代被叫做”昆侖之玉“,昆侖山知道吧?”

陸情點頭,等着周鶴繼續說。

“中國最早的和田玉在內蒙出土,差不多夏朝時期就開采了,你能想象這東西的抗壓性超過鋼鐵嗎?”

陸情搖頭,有點不可置信,不都說玉很嬌氣嗎?落地差不多就碎了。

周鶴側過身,繼續說:“雖然硬度不夠,但韌性很好,相比其他品種,和田玉更容易實現複雜的雕刻。”

陸情摸着手上的扳指,真的很簡單,什麽花紋都沒有,但就是讓人感覺很高級,而且它也沒有很亮,以前在珠寶店看的那些玉器都很閃亮的感覺。

“和田玉表面都有一種溫潤感,不過也有些人往劣質玉石上抹油,都是忽悠人的。”

聽到周鶴這麽說,陸情本能地摩挲着扳指,果然如他所說,有種很舒服的溫潤感。

“還你吧,別再讓我弄碎了。”

陸情小心翼翼遞過去,沒成想周鶴卻沖她伸出了拇指。

兩人同時擡頭,視線撞上。

“戴上啊。”

周鶴說完左右動動,示意陸情。

“哦。”

陸情給它套回去,還不忘撸一下。

“手法挺熟練啊。”,周鶴邊說邊笑,跟個流氓沒什麽兩樣。

陸情沒想到他一言不合就開車,雖然平時她和朋友聊天都比較open,聊天記錄堪比文字版小黃片,但眼下被周鶴這麽調侃她竟然臉紅了。

而且絕對是能看出來的那種。

卧槽,小兔崽子!

陸情一時情急,擡腳踹了周鶴一下,誰成想他竟然躲開了,陸情沒收住,直接踹到鐵欄杆上……

“啊!”地一聲,撕心裂肺,直接把周鶴喊蒙了,同時她這一聲也間接引來坐在過道的人,大家面面相觑,都在自行腦補劇情。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周鶴,他把手裏的書一扔,俯身看陸情的腳趾,這一踹真的不輕,因為流血了。

陸情疼得不行,眼淚在眼圈裏打轉,她強忍着。

“對不起對不起。”

周鶴顯然很慌張,他四下亂轉,才想起到包裏找面巾紙。

“我自己來吧。”

陸情見周鶴要給她擦,趕忙攔住。

“對不起,我來。”

周鶴蹲在床邊,拿紙巾小心擦拭陸情腳趾上的血跡,臉上五官糾着,感覺很過意不去。

“讓你踹好了。”,他小聲說。

“……沒事。”

陸情繼續忍着疼,還得安慰他,畢竟也不是故意的。

“等下。”

周鶴回身從床鋪底下掏出行李箱,打開後一通翻找,終于弄出來一瓶碘伏消毒棉球。

再轉過來時捏住了陸情的腳。

這下陸情坐不住了,酥癢瞬間從腳心傳上來,直達胸口,心髒突然加速跳動,剛才臉上的潮紅還未褪去,緊跟着又來了一波。

她本能往回收,周鶴那邊緊緊攥住。

“別動!老實點兒。”

周鶴說完拿棉球在傷口周邊來回擦拭,藥物很快起作用,陸情輕輕“嘶”了一聲。

周鶴聽到同時手上停了一下,然後又繼續擦。

其實血出得并不多,但真的很疼,陸情一直咬着牙,直到周鶴給她擦完藥才好一點。

“其實……”

周鶴直起身,擰着棉球的蓋子,輕飄飄地看了陸情一眼,說:“別看你長得一般,腳還是很好看的。”

陸情:“……”

你大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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