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出租車席卷夜色疾馳,駛出市區。

周鶴上車後報完地點,然後又跟出租司機交代了幾個字,“麻煩快點,謝謝。”

司機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盡可能快開,越接近郊外身邊車輛越少,直到路上只有這一輛車。

其實周鶴如此着急回到洛宅并不只是想拿回手包那麽簡單,自從傍晚他從那裏離開就一直心事重重,但眼下他還需要再次确認。

二十分鐘後,他從車上下來,敲開了宅院大門。

開門的王叔,見到周鶴後他滿臉驚詫,顯然很意外。

周鶴先是笑了一下,推門進到裏面才說:”不好意思王叔,這麽晚打擾你,我手包落你車裏了。”

“噢。”,王叔表情不太自然,“你打個電話王叔給你送去好了,幹嘛這麽晚還特意跑一趟呢。”

“正好剛想起來,也沒事兒,就過來了,洛叔呢?睡了吧?”

“他……”,王叔本想搪塞過去,沒想到周鶴已經注意到客廳開着的燈,還有裏面不太清晰的交談聲。

周鶴暗自咬咬牙,徑直要裏面走去,只是還沒走到門口就見裏面飛出來一只茶杯,“嘭!”地一聲在周鶴腳底摔碎。

下午在這裏的時候他剛用這款茶杯喝過茶,價格不菲,坦白說洛昌渝家裏所用的物件就沒有廉價的,小到一個筷枕,大到一個花瓶。

周鶴腳下一轉,邁過茶杯的殘片走到客廳門口,正面面對裏面的兩個人。

洛昌渝,還有一個陌生面孔,面色黝黑,身材又高又壯,帶着西北漢子特有的狂野粗曠。

他雙眼圓睜,狠狠地瞪着周鶴,不知剛才的水杯是誰扔出來的,不過憑借距離和剛才扔出來的沖擊力,周鶴判斷應該是洛昌渝。

跟王叔的反應差不多,洛昌渝先是一愣,随即馬上切換周鶴熟悉的,慈祥的笑臉,說:“小鶴,你怎麽來了?”

Advertisement

周鶴剛要解釋,王叔立馬沖過來,先他一步把緣由重複了一遍。

“老王,你帶周鶴去你房間呆一會兒,我這邊馬上過去。”

周鶴看了男人一眼,冰冷相交,足以警告。

“好。”,他答應說。

□□味如此濃烈,周鶴不能馬上離開,起碼他要等到那個男人離開才行。

而他原本要确認的事情好像也要等一等才行了。

……

王叔的房間和客廳對着,站在窗口很容易看清對面,周鶴站在窗口,一直朝對面看,而王叔就站在他旁邊,眉頭緊皺,滿臉愁雲密布。

“那人幹嘛的?”,周鶴問。

“哦,談生意的。”

周鶴不知道洛昌渝名下有多少産業,自然也不清楚剛才那人是來談什麽生意,王叔回答得含糊,擺明了不想讓周鶴知道。

也對,嘴巴嚴實是一個管家的自我修養,這一點周鶴還是明白的。

“洛叔老當益壯啊,摔杯子都跟年輕時一樣有氣勢。”

周鶴繼續套話,套出一點算一點。

王叔朝對面眯了眯眼睛,勉強笑了一聲,說:“可不嘛,你洛叔的脾氣點火就着,而且一生氣就摔杯子,這些年從他手裏摔碎的杯子加起來也得值小一百萬了吧。”

兩人對話看似輕松,實則心裏都緊繃着,雖然在敦煌的地界沒有人敢公然對洛叔怎麽樣,但是今晚連王叔都緊張了,事情絕對不簡單,丢命倒不至于,只怕是很棘手。

“對了,家裏其他人呢?”

如果周鶴沒記錯的話家裏還有一個廚師,一個保姆,下午來的時候明明看見了。

“下班了,早些年老爺子還能忍得了家裏有外人,這兩年不行了,廚師和保潔每天通勤上下班,不過這樣也好,家裏也落個清靜。”

周鶴回想一下,才想明白今天來這裏為什麽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以前來的時候家裏人多,光廚師就有四個,再加上保姆,園丁,上上下下十幾口。

洛昌渝好客,在社會上有很多朋友和合作夥伴,經常叫來家裏聚餐,相比他的好客,自己的父親周璟珏就清心寡欲得多,偶爾趕上這裏聚會,周璟珏就帶着周鶴在洛昌渝那間書房呆着,給他講《山海經》裏的神話故事,各路志怪,荒誕不經。

莫名又想到老爺子,周鶴心頭忽然悲傷暗湧,臉色沉下,不說話了。

而正對面,洛昌渝和那位西北漢子的談話還在繼續。

男人說:“老頭子,你脾氣有點兒大啊!”

洛昌渝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你來之前也不打聽打聽我是誰就随便往裏闖嗎?”

“打聽啦!洛昌渝,你很有名望怎麽樣?你很有錢又怎麽樣?你別忘了,你已經老了,膝下無子無孫,留那麽多寶貝回頭都跟你陪葬嗎?聽我的,乖乖把玉墜賣給我,現在我跟你好說好商量,要是回頭你把我們老大惹急了,可不是出錢買這麽簡單了。”

洛昌渝這邊聽完嘲諷一笑,說:“自來在我這裏只有我願意的“進”,沒有我不願意的“出”,你要是想硬來,好啊,我這把老骨頭奉陪。”

男人也不示弱,“老頭兒,不是跟你說了嗎?這枚玉墜本來就是我大哥的,因為手下一個小弟不懂事,偷出來賣掉,那我們來拿回本就屬于自己的東西不過分吧?況且我們也花錢了。”

談話雖然字字針鋒相對,但是聲音并不大,好像兩個人都極有默契地不讓外人聽到,或者說是不讓周鶴聽到。

男人說完一大堆話嘴有點幹,他拿起茶杯一口幹掉,“吧唧”了一聲,說:“太晚了,你給句痛快話,反正我今晚必須拿到,我老大還等着我回去給我開慶功宴呢。”

洛昌渝不表态,拄着拐杖的手稍稍有些發抖,”我這破院子雖然不怎麽樣,但是到處都有攝像頭,而且很多地方也都安有一鍵報警裝置,你不信的話我可以帶你四處轉轉。”

沒人幾個蠢賊會明目張膽地搶東西,況且還是搶他的東西,洛昌渝記憶裏還沒有過這種被“小觑”的經歷。

“哦,對了。”,男人饒有架勢地像是剛想起來什麽,做作地講,“我老大還讓我跟你說,你以前騙老朋友的事大概周鶴還不知道,如果你不配合我,自會有人跟那孩子講一講過去的事兒了。”

如果說剛才他說的那些都是虛張聲勢的片湯話,那麽這一段真切地紮在洛昌渝的心頭,他比剛才抖得更加厲害。

“你說什麽?!”,洛昌渝努力克制自己想再扔一個杯子的沖動,他拄着拐杖一步步挪到那男人跟前,微駝的背脊顯得氣勢有些不太對等。

男人一看老人動怒了,怕真有個三長兩短自己要的東西打水漂,他适時軟下來,說:“這樣吧,咱倆各讓一步,你現在把東西取來,我肯定不和那孩子說,好吧?”

對面窗前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周鶴在看到洛昌渝朝男人走近的那一刻反應迅速地從窗戶一躍翻出,幾大步跑到客廳門口,王叔比他晚到一步,準備的說是反應慢了一拍。

“你要做什麽?!”

周鶴走進屋裏,對着男人大喊一聲。

洛昌渝見周鶴過來更加沒法淡定,他沖王叔使了個顏色,然後對周鶴說:“小鶴,這位是洛叔一個生意上的朋友,今晚是來談生意的,你別多想。”

男人一見洛昌渝在打圓場,瞬時哼笑了一聲,也跟着附和,“對啊周鶴,我和洛先生是合作夥伴,我想你誤會什麽了吧?”

“你怎麽知道我名字?!”,周鶴的關注點被立刻轉移,這是在場誰都沒料到的。

“你認得我嗎?”

周鶴咄咄逼人的架勢竟然把男人逼得啞口無聲,全然沒有了剛才和洛昌渝耍橫的樣子。

“是我剛才跟他提過你,說你是璟珏的兒子,圈內人都仰慕璟珏大名,他也一樣。”

周鶴沒信洛昌渝的,但是此刻是在他的地界,周鶴不能造次,他往後退了退,說:“抱歉,打擾了,你們繼續聊。”

洛昌渝本來還想跟周鶴再敘敘舊,但是經過剛才這一陣仗,他必須“趕”周鶴走了。

手裏的拐杖擡起來,指着王叔的方向,“老王,你去把包給周鶴取來,然後送他回去,太晚了。”

“好,我這就去拿。”

王叔說完轉身往後院停車場走去,剩餘屋裏三個人,你看我,我看你,誰也猜不準對方心裏的活動。

這個時候往往頭腦簡單的人會有很大勝出的幾率。

男人走到洛昌渝身邊,假意扶他坐回座位上,說:“老爺子你看你,小輩犯錯你就罵好了,氣壞身子我不是犯大罪過了嘛。”

“唉,以後注意就行了。”

洛昌渝陪同男人一起演戲,如果此刻站在旁邊的是不熟悉的普通人,他們應該不會懷疑,但是某種層面來講,周鶴并不是那個普通人,所以他一眼就能看出倆人的演技有多拙劣。

王叔這時從外面回來,手裏攥着周鶴的手包。

他接過去,對洛昌渝說:“洛叔,有什麽事小輩能幫忙的你一定給我打電話。”

洛昌渝笑着點頭。

周鶴又看了男人一眼,說:“剛才多有得罪,還請包涵,我不知道你是洛叔的朋友。”

“沒……”

男人本想虛僞地客氣一下,只是話沒說出口就被周鶴無視了。

他捏着手包,沖洛昌渝點了下頭,轉身走出去,身影隐藏在夜色中,不過一秒就傳來大門開了又關的聲響,震得屋裏人都不覺抖了一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