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心跳
心跳
時值六月,雨天持續了三天的時間,家庭阿姨每日準時上門做清潔。
席家父母生意範圍龐大,早出晚歸,平日家裏只有席枝禾一個人。
席枝禾工作日上午都有線上芭蕾課,下午偶爾會編舞。晚上有時候鄭教授會來給她補功課。
每日做完必須做的事情,她就愛發呆,腦袋空空的,什麽也沒想。
這樣規律的日子過了一天、一年,實在是無趣得很。
席枝禾挺直脊背盤腿坐在客廳飄窗上,望着小陽臺外的綠植發呆,腦海裏把身邊所有的新鮮事物都想了下。
新鮮……最近似乎也沒什麽新鮮的事情發生。
只有這個破雨天。
“枝禾小姐,芒果布丁做好了。”林姨将做好的幾份芒果布丁放在矮幾上,勺子放在碟子上。
席枝禾很喜歡吃布丁,布丁口味衆多,吃許多都不膩。粉唇輕含勺子,又用勺子輕輕拍打布丁彈軟的身體,圓潤飽滿肉眼可見,口感也是極好,入口就有濃濃的芒果味。
席枝禾盤腿坐在地毯上,悠然品嘗剛做好的布丁,她在腦海裏細數着近日吃過的布丁口味,擡頭向林姨彎眼輕笑,“明天你給我可可味的布丁吧!”
“好的,枝禾小姐。”
林姨不單是負責席枝禾的生活方面,還有學習上的監督工作。
林姨拿出幾本練習冊,随便翻開哪一本,字跡寥寥無幾,“枝禾小姐,鄭教授布置的作業你還沒有完成。”
席枝禾優越的情緒瞬間焉巴了下去,挑不出任何瑕疵的臉上不遮絲毫厭煩,小巧精致的不鏽鋼勺子戳着布丁中心部位,左手拖着下巴,“這都是高中的題了,已經不适合我了。”
席枝禾走的是藝術生這條道路,高中時期的理科課程落下許多,如今再拾起,對于內容既是熟悉但也陌生,識不得幾分。
雖然現在有出自名牌大學的鄭教授輔導她的理科功課,但屬實是課程枯燥得很,稍稍集中精力很快就會塌陷。
席枝禾對自己的學習能力頗為了解。
林姨踟躇些許,“枝禾小姐,不如我跟先生和夫人說下,讓我兒子來試試?你們年紀差不多,教起來的話也容易些?”
席枝禾神情略顯惱怒,卻也有絲絲驚訝包裹在裏面,“難道他比我優秀?”
林姨哪裏敢占上風,連忙說道:“枝禾小姐你是學藝術的,跟普通學子學習方式不同,這并不能直接對比。”
席枝禾默了默,似乎說得有道理。
“這樣吧,你跟我爸爸媽媽說,他們覺得行我就行。”席枝禾兩條細長的腿從矮幾四腿間伸展,腦海裏不禁冒出一些談不上有多正義的念頭。
新鮮……
這不就快有個新鮮的人擺在眼前了嗎?
席合和宋惠茗一直都知道知道林姨家裏有個在念大三學習成績優異的兒子,以為學業繁忙,當林姨說可以給席枝禾補課的時候,席合笑得合不攏嘴,連忙答應了林姨提出的請求,說清楚工資的事情。
高額酬勞,林姨連連道謝。
宋惠茗拉着林姨的小臂,眉目柔和,“枝禾從小就沒什麽朋友,你記得跟小辭說,在枝禾面前不要太強勢,凡是多讓讓着枝禾。枝禾反應有些慢,讓他耐心教些。”
林姨點頭,保證道:“在席家工作有些年頭了,枝禾小姐的性子我是了解的,我是絕對不會讓那臭小子欺負枝禾小姐的。”
宋惠茗為人母,了解席枝禾的脾性。聽林姨這麽講,她倒不怕枝禾被欺負,只怕那小辭被欺負。
林姨是位單親媽媽。宋惠茗擔心的是以席枝禾那股驕縱勁兒會對駱今辭說些什麽難聽的話。
宋明悅尋了睡前的空隙去了席枝禾的房間。
席枝禾的卧室是整棟小洋樓裏最大的,休息區與舞蹈房僅有一個門相連接着。宋惠茗去的時候,席枝禾正好練完舞滿頭大汗地翻找睡衣準備洗澡。
“媽媽,你怎麽來了?”
宋惠茗坐在小沙發上,明媚眉眼美得如同一幅水墨畫,優雅中散發着幾分柔弱氣,“媽媽是要跟你說小辭給你補習的事情。”
席枝禾疑惑,懷裏抱着睡衣坐站在一邊,飽滿的額頭上殘留着一滴汗珠,順着側臉弧度,經過太陽穴,滾過紅潤的臉頰,從下巴處滴落在貼身舞裙上。
“這有什麽好說的。”
宋惠茗柔聲柔氣,“給你輔導功課的小辭是單親家庭裏的孩子,你不要欺負人家,知道嗎?”
“媽媽,萬一人家欺負我呢?”已經産生邪惡想法的席枝禾故作天真。
宋惠茗耐心地說道:“那你欺負別人的前提是別人欺負你,主要是你得學會包容、遷就。”
“我才不學呢!”說罷,席枝禾抱着換洗衣物進了浴室中,浴室後簾子拉上,遮住門口映着的模糊光影。
宋惠茗輕輕地嘆了口氣,只希望席枝禾能夠有一點分寸感。
次日下午,鄭教授來給席枝禾補課。
鄭教授年紀五十多歲,即将到退休的年紀。他戴着副老花鏡,短發斑白盡是滄桑,一張國泰民安的臉堆滿褶子,面相即是智善老者模樣。
他翻閱着席枝禾的作業,單薄的筆記本前面有被撕扯的痕跡,筆記缺少許多,內容也不夠充足。
簡而言之,偷工減料。
鄭教授氣急了眼,胡子與汗毛都險些立挺起,席枝禾剛出現在門口,他就厲聲訓斥道:“你怎麽又不寫作業!光看不記有什麽用!”
席枝禾被罵習慣了,走進書房裏,坐在書桌前理直氣壯地反駁着,“我也想記,可是這知識不進腦子啊!”
鄭教授氣得胸悶悶的,從包裏拿出一沓複印件放在席枝禾面前的書桌上,窩火忍着脾氣說:“這是初中的物理題和數學題,對于你來說難度稍微低一些,你這個周末有時間多練練。”
少女黛眉微微皺起,遲疑地去翻閱,目光落在題目那顯眼的雞兔同籠四字上,再看複印卷的大題目,寫的正是物理二字。挂着雞兔同籠頭銜的題目,發現不止是求出雞和兔有多少只,還有雞和兔的籠子外的電路的阻值。
席枝禾:“……”
窒息就在一秒之間。
鄭教授捋着胡子,“是不是很簡單?”
席枝禾癱在椅子上一動不動,過了幾秒,她起身匆忙往樓下走。
年輕姑娘逃得飛快,鄭教授拖着年邁的身體跟在身後,氣喘籲籲的。
席枝禾蹿到樓下的時候,無意瞥見坐在沙發上一道陌生的身影,男生背影挺拔肅穆,由于低着頭的緣故,瞧不太清楚臉,但是根據側臉那泾渭分明的分界線,隐隐覺得有些眼熟。
林姨端着新鮮果汁站在席枝禾旁邊,臉上挂着柔美的笑,“今天小辭下午沒課,我就讓他過來了。”
席枝禾片刻疑惑,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她拿過阿姨手裏握着那杯新鮮果汁,就着吸管喝了兩口,她走到駱今辭跟前,居高臨下地仔細打量了番,見他低着頭緊閉雙眼,也不知道是在冥思還是在小憩。
席枝禾彎了彎腰,彎着頭将腦袋探到他目光下,紅潤的唇依舊咬着吸管小口地抿着,偶爾會發出吞咽的輕微的聲音。
少年似乎察覺到她的靠近,在潺潺呼吸交錯中,他緩緩睜開了眼。
少年一雙茶褐色眼眸幹淨得不染一絲塵土,好似經過神聖藥草洗滌過般,隐隐閃着耀眼的亮光。
所謂眼中裝着星辰大海,莫過于眼前少年那雙漂亮眼眸。
席枝禾圓溜溜的眼睛無知地眨了眨,懵懂地問道:“你在做什麽?”
四目而視,二人面上均是平淡之色。
如果她離得他再近些,一定能感受到他錯亂的心跳,撲通撲通的,橫沖直撞,不受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