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偷看
偷看
席枝禾從宜大回來就病了兩日,宋惠茗請了家庭醫生來,說是老毛病,開了止痛藥,讓拿熱水袋捂着緩解。
席枝禾的腸胃很脆弱,例假剛過不久,如今喝冰的,無疑是雙重折磨。
宋惠茗在坐在床邊是又擔心又生氣,她艱澀地看着躺在床上合着被子難受得不願意出聲的席枝禾,“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怎麽就是不長記性?”
“腸胃本來就是熱的,直接喝那麽冰的東西……”說着說着,宋惠茗嗓音染上了哭音。
宋惠茗對席枝禾寶貝得不行,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捧到她面前。
從席枝禾出生,宋惠茗就沒少操心,總跟在身後催促這那的。
席枝禾随了席合的脾性,脾氣倔,骨頭硬。勸說的話現在聽得進去,轉頭就忘。
席枝禾興許是聽着覺得煩,背過身去不理睬。
林姨拿了兩個熱水袋進來放在席枝禾的被褥旁邊,“枝禾小姐先捂捂。”
宋惠茗站起身,“林姨,你跟我出來一下。”
林姨随着宋惠茗出去,卧室門合上,主仆站在走廊上。
宋惠茗垂了垂眼,“今天枝禾身體不舒服,你讓小辭這幾日暫時不用過來了。”
林姨沒想到宋惠茗說的會是這個,“夫人,你不怪小辭?”
宋惠茗搖了搖頭,“我很了解枝禾,她說一就是一二就是二,那脾氣誰都管不住,她想喝冰的便喝了,最終難受的還是自己。”
林姨低下頭。在席家工作的這兩年,她是了解席枝禾的脾氣的。
“你記得跟小辭說聲。”宋惠茗又道:“今天你先回去吧,這邊也沒什麽需要做的事情了。”
“好,謝謝夫人。”
林姨今天提前下班了,去了趟菜市場買菜。
踩過斑駁的水泥路,老舊的居民樓裏天線杆穿梭在小巷中,這裏沒有榮華富貴,有的是普通人的茍延殘喘,一眼望不到頭的糟糕,有的是家庭家庭貧瘠,有的是少年飛不出窗子的夢。
這叫現實,也叫人間煙火。
步行上樓推開門,駱今辭坐在客廳角落窗口旁的書桌前寫論文。
林姨回到家的第一句話就是:“小辭,席夫人說,你這段時間先不用去給枝禾小姐補課。”
駱今辭停下敲擊鍵盤的動作,疑惑地問道:“為什麽?”
“枝禾小姐她生病了。”林姨将零散的菜拆開放在菜籃裏,她說道:“枝禾小姐身體比較脆弱,容易吃不消,補課的事情暫時就先放一放了。”
駱今辭遲疑片刻,又問,“媽,她現在怎麽樣了?”
林姨嘆了口氣,“我看是不太好。別看枝禾小姐平時健康得很,其實啊體質蠻差的,她是早産兒,一出生就呼吸困難,席家父母那時候都想再要一個孩子了,結果枝禾小姐卻平安活了下來。”
這些事情,早年就有報道過。
席合年輕有為,妻産女那幾天不少記者去采訪。
席合抱着寶貝女兒在鏡頭前說着各種好話,字字不離“我女兒”三個字。
那時采訪視頻流出,不少人說他女兒奴,這女兒這輩子注定是幸福的。
事實也确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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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枝禾在家裏躺了兩天,次日就回到學校上課。
席枝禾平時是線上學習,考核前夕會來趟學校,讓舞蹈老師面對面更好地指導她的不足之處。
舞藝教學一樓下,兩棟建築相對而立,中間為縷空設計,花圃修飾,種植着郁金香花朵,參雜着各類野花野草。
越過圍欄,教室區走廊排排舞蹈室,門窗緊閉,簾子微敞。
陽光穿透光潔的玻璃窗,穿着修身舞蹈服的十幾名少女排隊整齊站在教室中間,教師站在講臺的的位置操控着多媒體,随着音響開始奏樂,如同精靈般的少女們整齊劃一踩着節拍自由地翩跹。
老師拿着戒尺下臺巡視,揪着少女們的不合之處。
一段一分鐘左右的背景音樂尾音落下,被老師拍打過的學生主動往前站。
舞蹈老師掃過三人的臉龐,“你們幾個,放學留下來。”
三人其中,就有席枝禾。
日常訓練結束,席枝禾和其他兩名同學就被單獨留了下來。
“你們幾個基本功都挺紮實的,課外不努力,這才出現了今天的失誤。”
“我們班是什麽班?這點錯誤都能犯,考核的時候想讓人家看笑話是不是?”舞蹈老師言語嚴厲,她對學生的要求極高。
換句說,對學舞蹈的學生要求都很高,課下缺少練習,身體柔軟度降低,在臺上的呈現效果會差上些許。
被留下的三名同學增加了一個小時的訓練時間。
結束訓練之後,席枝禾去舞蹈室換衣服,更衣室裏都有專屬的衣櫃,上面貼着名字。
席枝禾進更衣室的時候,那兩名女生在聊天,遠遠地看見她,立馬住了嘴。
席枝禾不語理會·,忽視過了拿上便裝去換。
再出來後,兩名關系較好的女生結伴離開,隔着一段距離,席枝禾聽到她們說:
“這個席枝禾也就仗着自己家裏有點錢,天天不來教室上課,真以為自己天賦異凜啊,結果還不是被老師留下來訓話了。”
“……”
席枝禾低頭将舞蹈服裝進背包裏,提着包重重地甩上衣櫃門,寒着臉就往外走。
走到半路,席枝禾就被一個模樣有些眼熟的男生給攔了下來,之所以覺得眼熟,大概不是不止一次在校園裏攔她。
席枝禾眼神冷冷地,身上彌漫着濃烈的怒氣。
男生就像是毫無察覺似的,“席枝禾同學,給個機會認識一下呗?”
席枝禾白了眼,從頭到尾都沒正眼看過眼前的男生,“你算個什麽東西?”
說罷,席枝禾提着包就走了。
司機将車就停在教學樓外,席枝禾走過去拉開車門鑽進去,砰地一聲關上車門,注意到後座旁邊還有個人,她幽幽地看過去。
是駱今辭。
她将包扔給他,雙手抱臂靠着車窗閉眼小憩,胸脯上下起伏,像是被迫隐忍着某種戾氣。
今天來接送的司機在席家工作有好些年頭了,大概是席家嶄露頭角時。
司機通過後視鏡看着臉上寫滿不悅的席枝禾,一眼就看出是發生了什麽不愉快的事情,笑着說:“枝禾小姐看起來心情很不好,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席枝禾眼皮不帶顫,“用你管?”
司機咽了下,不再開口講話。
席枝禾将在學校受的氣帶回了家裏,人雖然是恹恹地,但是說話字字都很嗆。
宋惠茗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就花大價錢給席枝禾請了個國內知名舞蹈老師在家中指導席枝禾。
席枝禾的愛好不多,舞蹈是其中一個。
在新的舞蹈老師上任之後,席枝禾明顯地進步了許多,在學校常常被老師誇獎。
只要努力,完善自己,別人說閑話的時候就找不到突破口。
耳邊清靜了下來,沒有那些熙熙攘攘如山洪似的流言蜚語,在補課課程上,席枝禾也便跟施舍似的多了一點心思。
駱今辭是周一到周五沒課的時候來給席枝禾補課。
這日是周二。
駱今辭來小洋樓的時候,席枝禾還在舞蹈房練舞。
林姨在廚房裏工作,沒有跟他說過二樓除了書房其他哪裏都不能去。
于是,在他上了二樓之後沒在書房看見席枝禾的身影,只聽見從席枝禾卧室裏傳來音調低緩的純音樂。
席枝禾的卧室再往前走幾米,就是與卧室連接一起的舞蹈房。
舞蹈房靠近走廊的那扇門是純玻璃的,兩側均有窗簾。
但是,簾子并未拉上。
駱今辭頓了下,尋着聲源擡步走去。
隔着一道玻璃牆,寬敞明亮的舞蹈房與走廊相對的那面牆也是玻璃的,外邊支着個供晾曬的陽臺。這時午後燦爛,稀數光線落在站在一面牆的完整鏡子前,少女踩着節拍重複練着動作。
她興許是沒注意時間,新動作練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跳完半支舞。
這是芭蕾舞,動作高尚純潔。
少女縱情起舞,動作優柔也有力。
她挽着發,穿着貼身黑色上衣黑色寬松長褲的舞蹈服,她盡情地展示自己的優美與實力,随着時間推移,舞蹈房裏光線暗了一兩分,那時似乎連空氣中漂浮的肉眼望不見的分子都在為她喝彩。
公主褪去公主裙,沒有任何象征公主的标志,在自己喜歡的領域裏閃閃發光,也是公主。
再練了半個小時,席枝禾停止訓練,拿手機看了下時間。
已經下午三點多了,駱今辭按時來的話,那他就等了她半個小時。
席枝禾拿紙巾擦了把汗,拿着手機就要往外走。
怎知下一秒,餘光裏多了道熟悉的清冷少年身影。
席枝禾詫異地扭過頭望去,目光與站在窗外神情淡漠地看着他的駱今辭。
少年背着個黑色書包,簡單的白衣黑褲的穿衣,他就這麽心緒毫無波瀾地站在窗外看。
明明是偷看,被她逮了個正着,他躲都不躲。
重要的還是偷看。
席枝禾憤憤從卧室出去,徑直走到駱今辭面前,惱怒地指着伸着食指指着他,面上表情比興師問罪還要充滿兇狠,“你偷看我跳舞!再有下次我就把眼珠子給摳出來!”
駱今辭低頭看她,臉上沒什麽表情,“路過。”
席枝禾露出不屑的眼光,“說謊可是要變成匹諾曹的。”
駱今辭錯開眼,轉移話題,“上課了。”
席枝禾說:“我渴了,去給我拿杯水。”
他對她很順從。
駱今辭轉身去書房放書包,然後下樓去給席枝禾接水。
林姨在樓下打掃衛生,她說:“枝禾小姐練完舞後要補充水分,你拿那個大水杯接水。”
駱今辭走進廚房在茶水區拿了席枝禾的水杯,一堆五顏六色的水杯整齊擺放,上面貼着卡通兔子貼紙,很好識別。
駱今辭擰開杯蓋,站在自動飲水機前接水。
林姨對駱今辭說道:“媽在這裏工作有好些年了,挺了解枝禾小姐的,她看着不好相處,但心地還是善良的。枝禾小姐平時說話比較暴躁,你不要往心裏去。”
“我知道。”
杯子接滿水,駱今辭擰上杯蓋,“媽,我先上去了。”
林姨點了點頭,“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