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相信

相信

腦子運作得快，但時間緊迫枝如沒來得及想出最合适的解釋，只好抿緊唇側頭看向身邊的人。

宋喬野握着她的手伸到身後，另一只手也放在身後。

正面看上去就是一副背手站立的樣子，搭上他冷冽英俊的臉，給他沉穩的外表添了一分鄭重認真。

不僅她這樣覺得，工作人員走到他身前後也頓了頓，收起臉上的不善，語氣恭敬，“你好，請問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

本來還擔心他剛才那樣魯莽找人會被臭罵一頓的，枝如緩了口氣，緊繃的手指也放松了些。

能清晰感受到手裏她的細微變化，他握着她的那只手沒動，另一只手卻不自覺地微動了下。

盡管他們的态度很好，沒有要追究他的意思，但宋喬野還是認真地承認錯誤，低下腦袋道歉，态度誠懇，“對不起，我在找人，剛才是我不對。”

“沒事沒事，”他們急忙脫口寬慰，手擺得飛快，“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說完工作人員側身擡手招呼他去前臺，宋喬野點頭致意，垂下手自然地放在腿邊，邁開步子配合地跟他們走了。

沒有人發現他腿邊的手微握着，實際上他确實還牽着枝如的手，步履自然。

被他拉着往前走，枝如的手指又繃直了，想都不用想也知道後續走向是什麽，她的語氣焦急，“他們這是要帶你去問信息幫你找人，我們自己都不知道那人是誰……”

光是問一個找的人叫什麽名字就答不上來，更不要說編找人的理由了。

“你先松開手，我馬上去找人。”她拍了拍他的手背，扭頭望向身後的小教室，回憶着他剛才找了哪幾個。

現在只能讓他先拖延時間糊弄過去，然後她趁機抓緊時間找人圓回來。

沒有跟想象一樣被松開，她依舊被某人牽着往前走，手上的力道一分未減。

Advertisement

“……？”微愣着轉回頭，眼前是身側人優越的下颌線，宋喬野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淡然，平靜地直視前方，枝如好像徹底搞不懂現在是什麽情況了。

收緊手指用指尖點了下手裏握着的她緊繃的手，動作輕柔帶着安撫的意味。宋喬野在他們不注意的間隙垂眸和她對視上，漆黑的眸底蘊着很多她讀不懂的情緒。

他的聲線壓得低，語氣好像也因此染上了幾分溫柔，“沒事，相信我。”

在她心底的一片混亂而焦急中，他的話很平淡地出現，然後很自然地跟着他別無二樣擡起的眸消失。

卻很奇妙地讓她冷靜下來了，腳步也不再拖沓，毫不猶豫不自覺地就在心底相信他，跟着他。

恢複平靜後她最先回憶起的是他在這次游戲裏的異常，也在這一瞬間想起了剛才他跟自己說過、但她還沒來得及思考的話——

“我是怎樣的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不是就知道了嗎？”

當時她用餘光注意到有人過來了，一心都在着急調整他的姿勢不讓別人起疑，現在才有機會重新思考。

第一次見面？游戲剛開始拿東西的時候……不對，他們第一次是在學校階梯教室裏的見面的。

腦海裏浮現起那天講座內容和他毫無溫度的聲音，她好像隐約猜到了什麽，沒來得及細想就被前臺出聲打斷了。

“你好，請問你找的學生叫什麽名字？”

該怎麽形容這種心跳漏半拍的感覺——就是那種你明知道老師會提問你，而且你清楚自己不知道答案、也想不出答案，最後還是被提問了。

大腦宕機的她停止了剛才的思考，僵硬地盯着身前的工作人員，他們正打開文件夾翻着手裏的資料，準備随時幫忙找人。

她那時想的是，要不直接拉着宋喬野跑路吧，然後她再回來找人，他在外面蹲人就好……還沒預估出這樣做的可行性，下一秒她就聽到了身邊響起一道熟悉的清冽聲音。

“我不認識這個學生。”

話音落地後在場的人都是一愣，工作人員一臉不可置信和疑惑，枝如也下意識睜大眼握緊了他的手，沒想到他坦白得那麽直接，側眸看向他，緊張地屏住了呼吸。

而衆人矚目下的他沒有絲毫慌亂，甚至還有餘力微握緊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緊張。

面上依舊沉穩坦然，宋喬野啓唇條理清晰地講述着經過，“我們剛才在公交車上是坐一起的，他打開書包在腿上看資料。”

“我放U盤的時候不小心錯放在了他的書包裏。”

“U盤裏有很重要的文件下午要用，想起車上看到他資料上的補習機構是這裏，所以我就倒回來從他下站的地方找了過來。”

一段話說得自然流暢，落地字字清晰認真，最後語速稍加快帶上了恰到好處的焦急，讓人根本起不了任何疑心，如果枝如不是他隊友可能也相信了。

至于他剛才為什麽不是找前臺幫忙而是直接找人也好理解了。

是因為他着急找人，而且本人也不知道那個學生的名字和信息不好尋求幫助。

直到聽完他說的最後一個字後枝如才敢恢複呼吸，後背因為過度緊張泛起絲絲薄汗，看到前臺的他們臉上沒帶上什麽疑惑，危機總算是解除了。

沒曾想，緊接着就聽到他們熱情好心地揚聲問道：“你還記得那位同學穿的校服是什麽顏色的嗎？”

“……”枝如好像知道他為什麽要拉着自己跟他一起了。

換做是她，就算堅持下來不逃跑應該也會拉着他跟自己一起承受被“拷問”的壓力。

可惜的是她現在被問得茫然，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所以一句話也幫不上他。

“要不直接說不記得……”枝如硬着頭皮出聲提議，話音漸弱。

跟她的不安猶豫截然不同，宋喬野直截了當地回答：“藍白相間的。”

再次向他投去震驚的眼神，她幹脆抿直唇線不再說話打擾他了，心底夾雜着敬佩和愈來愈深的困惑。

“那應該是市一中的……”工作人員喃喃着點頭，翻了翻學校名單繼續問，“你還記得什麽別的信息嗎？”

還好這個問題可以直接回答“不記得”，枝如看這邊情況也解決了不少，想掙開他的手去趕緊找人。

才擡起另一只手搭上他的手，她聽到了宋喬野的回答，不是想象中的三個字。

“他好像是初三的，我看到資料上寫的是初三。”

“好，”那人笑着點頭，話音高興，“這樣就好找了，我們機構裏一中初三的學生都在三樓，幾個班馬上都下課了，我帶你上去認認。”

一個人走出來上前替他引路，宋喬野依舊握住她的手，牽着枝如跟那人上樓。

收回還在空中的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他好像握得比之前更緊了，掌心的溫度也莫名在降低，指節僵直。

雖然有很多問題想問，但枝如還是忍住了，也不再想掙開手去找人，老老實實牽好他的手。

三樓跟一樓的教室不同，一樓的窗戶在高處，三樓則是正常高度。他們可以不用推門，在外面就能直接透過窗戶看見裏面的人。

每間教室都坐滿了人，老師上課的強度可能比較大，下面學生的表情嚴肅，記筆記的手沒停下來過，注意力都很集中，沒幾個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他們仔細地搜尋着目标，走到第三個教室的時候發現了坐在第一排的一個男生頭頂的數字框，上面顯示的崩潰值是73。

藍白校服，初三。

就這樣找到人後他們的情緒好像都不太對，心底像打翻了五味瓶，也都沒有說些什麽，只有手還緊緊相握着。

宋喬野先整理好思緒，斂神開口跟工作人員指了下人，說完感覺到了褲兜裏的振動，掏出手機跟人說了聲後牽着枝如去走廊盡頭接通了電話。

纖長的手指搭着手機貼在耳邊，他側身半倚着牆，手微擡起靠在牆面，微垂下腦袋神情專注，看上去在認真地聽着電話那邊的話。

在只有他們知道的世界裏，他們現在是面對面站着的，中間靠牆的手還牽着手。

她明明就在對面，在自己身邊，但他們卻得用這種方式交流。

枝如手裏也握着手機，亮起的屏幕顯示在通話界面上，通話時長一秒一秒增加着，兩個人之間是一陣短暫的沉默。

“怎樣才能看到他的過去？”她問。

任何事情都得掌握信息才能繼續下去，得查看主角的過去了解更多游戲信息。

對面溫軟的聲音在響起的同時也透過電話傳進耳裏，清脆好聽。宋喬野垂着眼避開她的視線，無意識将手機貼得更近了些。

碎發遮擋下的眉微蹙，眼睫半掩着眸，仿佛這樣也能掩住他心底的所有情緒。

聽到她問題後，無法抑制湧上他心頭的話是“能不去看嗎？”、“沒什麽好看的。”、“可以繼續留在我身邊嗎？”、“能不能不要離開我？”……

腦裏飛快地閃過很多種說法，斟酌着都是試圖挽留住她。

其實宋喬野很清楚自己心底在想的是什麽，也知道這樣做很突然，所以心底本就崩壞的地方變得更雜亂不堪。

沒有出聲催他回答，盡管沒有人看得見她，枝如也還是一直跟他一起握着手機，就像他們确實在通話一樣。

握着手機的手指不斷收緊，宋喬野閉上了眼，就在即将啓唇說話的時候下課鈴聲響了。

本能地擡起頭往教室的方向望去，工作人員把那個學生帶出來了，站在門口朝他招手。

“知道他的名字後，”宋喬野望着那邊站直身子，雙眸在不經意間變得有些空洞無神，聲線平穩沒有任何情緒，“在心底默念名字和想要查看的時段就可以了。”

他以為她會松開手離開的，所以散去了自己手上的力氣，邁開腳的瞬間卻感覺到了手裏再次貼近的溫暖。

她的掌心很軟，緊緊牢牢地握住了他的手。像是看出了他的低沉，想要把所有力量傳給他。

這次是她牽住了他的手往前走，一步一步帶着他走到了他們身前。

松開手的時候他們的指尖自然地碰了碰，枝如能感覺到他手的冰涼，所以最後又半握住了他的指尖，輕輕晃了晃。

因為還沒習慣別人看不到她的事實，所以枝如還是下意識擔心別人會聽到她說話。

于是她踮起腳尖湊到他耳邊，用氣音認真地一字一句說道：“我相信你。”

耳廓感受到一陣淡淡的熱氣，宋喬野的指尖也被莫名的撩動微縮了下，撓在她的掌心，就這樣一點點深切地感受到她手心的溫度。

在這個距離宋喬野的身邊有他不想面對的，卻也是在這個距離，身側多了一道溫暖的光亮，他好像側過頭就能吻住她。

心底打翻的，已經徹底不知道是什麽了。

但是可以清楚知道的是——

他們牽了一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