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盡力
盡力
被身後的人緊緊抱住後宋喬野忽然想起了第一次游戲的結尾。
工作人員帶他們見面後，宋喬野簡單地說了自己胡亂編的那些根本不存在的事。崔皓溪沒有什麽反應，發現是個誤會後就直接離開了，甚至沒有更多的好奇和詢問。
望着他離去的身影，宋喬野只是默默地保持距離跟在他身後。
兩個人就這樣一起上了天臺，他很容易能察覺到崔皓溪站在天臺邊緣的意圖。
“想跳嗎？”宋喬野走過去沉聲問，然後自顧自地繼續道，“你跳吧。”
語調沒有絲毫情緒，帶了幾分冷血無情，說完卻向他伸出了手。
崔皓溪不明所以地垂眸，盯着空中停着那只修長白皙的手，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避開。
跟着他的動作一道邁開腿朝他走近，宋喬野擡手讓他抓住自己的手臂。
聲音一如之前那樣沉穩，他的語氣直接幹脆，是說認真事的口吻，“我跟你一起。”
“……？”崔皓溪從一片濃郁得散不去的壓抑情緒中短暫地出神，沒想明白他瞎掰了個丢東西的理由來找自己到底想做什麽。
擡眸望向他的時候，崔皓溪本來是想直接問清楚的，卻在和他對視上的瞬間合上了微啓的唇，抿直拉成一條直線。
那雙深邃得望不到底的漆黑眸裏，仿佛蘊藏了很多複雜的東西，又好像空洞得什麽都沒有。
他幾乎在瞬間就确定了，身前的這個陌生人是自己的同類。
說不清是他們之中到底誰缺少勇氣，又是誰真正下定了決心。
剛好有陣風吹過來，天臺空曠安靜，他們的碎發和衣擺都随之輕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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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皓溪抓緊了他伸向自己的手臂，閉上眼拉着他一起向身後倒去。
加速下墜的宋喬野感覺到身邊吹過的風自下而上呼呼地灌着，短暫而刺骨。
墜落的瞬間他想了什麽？
回到緩沖區的他記不起來當時的感受了，連自己也沒意識到地自我回避着。
第二輪游戲開始，宋喬野先确定了現在的時間，跟枝如分開後就直接上了天臺。
推開半合着的門，空曠的天臺上跟他想象的一樣，已經有人了。
身穿藍白校服的背影單薄，迎面吹着風，陽光溫暖地照在他身上。
天空一碧如洗，遠處的高樓玻璃折射着光亮，這本該是一副惬意的景象。
但他擡手搭上了天臺邊緣不高的欄杆，雙眸無神垂頭往下看着。
他站的那邊是建築的背面，底下是被遺忘的角落，陰暗孤寂，基本上沒人會走過去。
“有人。”宋喬野淡淡啓唇，邁開腿向他走去。
聞聲身形微頓，崔皓溪下意識收回手站遠了一些，扭頭看過來。
迎面向自己走來的是一位個子高挑的男生，白T黑褲，身上的氣質幹淨而冷冽，出衆的樣貌讓崔皓溪肯定這是第一次見他。
一直走到他旁邊才停下來，宋喬野随意地往下瞥了一眼。
眸底沒有什麽情緒 ，他一言不發地收回視線，胳膊搭在欄杆上，漫無焦距地望向遠處。
像在沉思，又像是在放空。
雖然這個陌生人就這樣站在自己身側，但崔皓溪莫名沒有任何不安和排斥的感覺，不自覺放下了警惕，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最後是崔皓溪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先出聲了，“你……”
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該怎麽問下去，他的聲音不自覺變弱。
瞥了眼身邊人平靜的側臉，投向遠方的視線也淡然自若，與他心底壓抑的掙紮截然不同。讓崔皓溪忍不住想跟他說些什麽，“我……”
昨晚快熬不住的時候他也想過打熱線咨詢克制，但到最後還是不敢，可現在就有人在身邊可以傾訴。
哪怕只是陌生人，哪怕這很唐突。
或許正是因為他們是第一次見，以後也不會有什麽交集，他才有勇氣和欲望想要把從未跟人說過的東西剖開來晾一晾。
“我覺得……人活着好像沒什麽意思。”
“嗯。”宋喬野平淡地應聲贊同。
能感受到他的同感，崔皓溪的心底明明也還有很多想說的話，但在張口的瞬間又突然連自己都覺得可有可無，像是無病呻吟，心底愈發無助沉郁。
他不知道該怎麽面對自己，該用別人可能會對自己的批判眼光、還是用自己消極的态度，他好像現在連自己也快看不起自己的脆弱了。
沒等到他繼續說下去的宋喬野整理着自己莫名翻湧起的複雜情緒，盡量保持鎮定，轉身面對他，“我能理解你。”
“不，”崔皓溪搖頭，深陷在自我厭惡中，嗓音幹澀，“絕對不會有人能理解的。”
“你能先走嗎？”他忍不住拔高了聲音，話裏壓了太多無法發洩的煩悶。
知道他現在情緒不穩定，宋喬野緊張地輕蹙着眉，語氣放緩，“你先冷靜下來。”
臉上露出一個“我就知道”的表情，果然在別人看來他就是不冷靜、就是有問題。崔皓溪扯唇自嘲地笑了下，再也掩飾不住自己的崩潰，幾乎是聲嘶力竭，“你再不走我就直接跳了。”
沒由來的被他臉上的表情刺傷，宋喬野心底的煩躁也被徹底掀翻。他憑什麽覺得別人不能理解他，又憑什麽覺得自己是在指責他不冷靜。
沉默地咬牙克制着，他的下颌繃得直，握住的拳松了又緊，最後還是脫口而出說了跟上次一樣的話，“你跳吧。”
第一次是為了結束游戲，這一次是因為無能為力。
宋喬野承認，他處理不了失控的情緒，無論是自己的還是他的，也完全不知道能跟他說什麽。
他們并沒有聊什麽，單純地都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陷入情緒沼澤，越掙紮越煩躁，都控制不了各自心底的火山。
直到突然有人抱住了他，有人告訴他，“不要放棄”。
後背傳來點點冰涼，連帶着她環住自己的力度也變得越來越清晰深刻。
宋喬野的理智慢慢回籠，笨拙卻堅定地伸出手抓住了崔皓溪。
正在情緒上的人完全不管他要說什麽，也不管他的阻攔，奮力地掙紮着堅決往底下跳，一片混亂中他還是躍了出去。
唯一不同的是，這次宋喬野牢牢抓住了他的手。
懸在空中的崔皓溪晃動着腿，使勁掰着他緊握住自己的手。
緊咬牙拼命堅持着，緊繃的肌肉線條清晰。宋喬野用腿抵住牆，不管他再怎麽掰都沒松手，渾身的力氣都使了出來，沒辦法再開口說話。
身後的枝如也緊緊抱住他的腰，他們艱難地試圖把人拉上來。
看他沒有放手的意思，崔皓溪不想拖累他跟自己一起掉下去，狠心張嘴咬了他一口。
血腥味在嘴裏蔓延開，他卻始終沒有松手，崔皓溪心底的歉意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變得更自責難受，啜泣着出聲哀求，“能不能……讓我解脫？”
聞聲宋喬野好像才遲緩地感覺到手背上被他咬傷的疼，睜開眼看到了他的眼淚，對上他映着陽光的眸，堅持了很久的力氣仿佛在一瞬間被抽空了。
但還是沒松手，于是就這樣被他拽了下去，三個人一起墜落。
徹骨的疼痛在身上肆虐着，枝如用了一段時間才從混沌的意識裏醒來，睜開眼才發現已經回緩沖區了。
眼前的黑白依舊那麽沉寂，她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沉重而緩慢。
哪怕在游戲裏崔皓溪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他們毫無交集，但救不了人的內疚還是重重地壓在她心底。
她知道，這種感覺對宋喬野來說會更深。
轉頭尋找他，枝如準确地看到了跌坐在地上的宋喬野，後背不再挺直，垂下腦袋藏着臂彎，露出的後頸無力蒼白。
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她擡手環住了身形微縮的他，手搭在他的手臂上，依舊像之前那樣輕拍着。
“這不怪你，”她輕柔地開口，話音裏的難過濃得化不開，也是在安慰自己，語氣認真，“我們做了當時能做的事。”
“都過去了，”感受到輕靠在自己手臂上的觸感，枝如手上環住他的力道加深，“你剛剛做得很好。”
一句簡單而真誠的肯定，無論在任何時候都能成為一種力量。
忍着身上刺骨疼痛的宋喬野聽到這句話手指微蜷了下，緊閉着的眼眶也泛起一陣陌生的熱氣。
下意識動了動腦袋靠近她的臂彎，他想将自己眼眶的異樣壓回去。
垂眸注意到他漆黑的碎發陷入了自己外套的褶皺裏，枝如忍不住擡手幫他順了下頭發。
懷裏的身形微僵，她沒察覺到，繼續伸手把他的頭發拿出來。
宋喬野繃着身體沒敢動，發絲上的觸感被無限放大。不自覺就将注意力都轉移開了，身上的痛感好像也在漸漸變弱。
然後枝如就感覺到了自己臂彎處的熱氣，是他眼睛蓋住的地方。
周圍一片安靜，他的身形沒有絲毫變化，就像在她懷裏睡着了。
他沒讓她看到他忍耐痛苦的神色，也沒說過任何心底的沉郁，一個人消化緩解着一切。
一切她能感知到，和她不知道的情緒。
她沒有再出聲多說什麽，擡起了整理完他頭發的手，停在離他腦袋不遠的空中，并沒有直接收起。
頓了短暫的一會兒，枝如放下了手，溫軟的掌心輕輕地搭在他的腦袋上。
不再拍他的手臂，而是輕摸着他的頭。
她柔和的聲音很輕地在他頭頂響起，順着她撫摸的手往下傳，就這樣溫柔地落入耳裏——
“我在。”
緊閉的睫毛微顫，他害怕自己的心跳聲太大會被她聽見。
這是他這一輩子裏感受過最溫暖的懷抱，也是他的心軟得最柔的時刻，心底崩塌成一片廢墟的世界悄然無聲地重建着。
宋喬野擡手，環住了她的腰。
大概率快完結了，應該還有幾章的樣子。快隔離一個月了，最近好想寫輕松歡快的文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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