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周武年的宅院周舟确實是這輩子第一次來，一圈的白色圍牆上邊鋪着一排青色磚瓦，牆面中上方的窗戶是镂空的設計，在外邊就可以看到一些花枝從內伸長了出來，有些樹木也已經高過了圍牆。
正門是灰棕色的雙開木門，帶着兩個古舊的獅面門環，大門上赫然挂着一塊同樣木質的門匾，上面刻着“周宅”兩個大字，老一輩人的執着，就是喜歡複刻更老一輩的東西。
周宅前面的空地和兩邊已經擺滿了賓客的車子，還有一些陸陸續續趕過來的親朋好友。
“你外公這是叫了多少人？”
“不清楚，反正都是親戚。”
“這麽多人，你外婆做飯不得累死？”
周獵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請了廚師，你想什麽呢？”
周舟悻悻然地閉嘴，是她沒見過世面，還是不開口為好。
門剛進去就是一條鋪滿鵝卵石的小路，倆邊鋪滿了草坪，錯落着種了兩顆萬年青，還有一片茶樹，一些專門為了今天擺出來的五顏六色的盆栽，兩張木頭圓桌和數把座椅擺放在正對前廳的空地上。前院左邊居然還有個小亭子，亭子後邊挖了一個小池塘，種了幾條錦鯉，周舟一路逛過去一路對堂外公的雅致咂舌。
從前院進去就能看到正廳，此刻門正大開，前廳前是一條水泥鋪成的回廊，連接着各個房間，回廊的臺階與柱子都由紅漆包裹着。
正廳今日也是擺了一桌，中堂上邊挂着三幅字畫，連燈都是做舊的六面燈籠，上面無一例外都是機打或者手寫的水墨畫和詩詞。沿着回廊往右邊再走幾步就是偏廳，面積是正廳的二分之一左右，與正廳裝修地相差無幾但是精簡不少，此刻僅見過幾面的堂外公就坐在偏廳的高背座椅上，會見着趕到的客人。
周獵領着周舟過去打招呼，走到外公身前面無表情地叫了一聲：“外公。”
周舟也趕緊鞠了個躬：“大外公好！”
堂外公樂呵呵地笑着拍拍兩人的肩膀，臉上的皺紋顯得更加緊密：“哈哈哈，好好，周舟啊，好久沒見了。我上次見你，你還才只有這麽高呢。”堂外公伸出壓在拐杖上的一只手，比劃了一個适當的高度。
周舟點點頭，不知道為什麽看着這個堂外公也是挺親切，便又說了幾句吉祥話，本來就是順口的事情，結果一旁的一位穿着貂的陌生女人推了推周獵的肩膀，不客氣道：“你也別愣着呀，人家小姑娘說得多好聽，你也別忘了禮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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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獵本來就沒什麽好臉色，聞言更是臉黑了下來，好在沒有發作，沒搭理那位女人，別扭得地祝自己外公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被故意無視的女人倒是一點不在意，未了還不滿意地搖搖頭：“一點誠意沒有。讓你買的禮物買了沒？”
周獵從外套口袋裏摸出兩顆大核桃一般的東西遞給外公。
女人顯然不是很滿意：“你怎麽也不拿個像樣的盒子裝一下？真的是也不知道像誰……”接着喋喋不休輸出了一大堆，明明是個比較嚴肅的訓人場面，但是周舟看周獵被教訓的樣子只覺得有些幸災樂禍，也大致能确認這位看着雍容華貴的女婦人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周淑涵，果然長得精致穿得講究，是一眼就能從人群中挑出來的，出類拔萃的漂亮。
“好了好了，淑涵你也少說兩句，年輕人自己去玩吧。”還是外婆通情達理。
兩位年輕人如蒙大赦逃也似地竄出了偏廳，穿過廚房和飯堂左拐往最裏面走去。
路過最裏邊正對後門那間，周獵唰地把門打開：“這是我房間。”
與客廳的中式做舊風格不同，這間屋子就像是公寓裏平常的卧室，刷白的牆壁，地上鋪着光滑的瓷磚，一張書桌兩個櫃子，一張床在窗邊安靜地擺着。
周舟愣了一下，在周獵的示意下走了進去：“你外公不錯嘛，還專門給你留了房間。”周舟觀察過，這裏雖然看着大，但其實兩個客廳就已經占去了大半的面積，外加一個又有大竈頭又有竈臺的大型廚房，就剩下三間房間，一間是主卧一間是書房，還有一間就是這裏。
周獵不在意地笑道：“畢竟他們就一個女兒，也不着家，我不住誰住？”
“有道理。”周舟點點頭，“你平常就住這裏？”
“一般回國就住這裏。”
周舟愕然：“你不經常在國內嗎？”
“對，我元旦後還要回P大。”
周舟瞬間興奮了起來，十分專注地盯着周獵的眼睛問道：“P大？”她所知道的外國名校不多，偏偏這所略知一二。
周獵點點頭。
周舟繼續确認：“就是那所知名作家XXX之前就讀的P大？”
“就是那所。”周獵不明白小姑娘為什麽突然變得這麽興奮，不過他倒是很享受這種崇拜的目光。
“你學什麽？”
“哲學。”
周舟瞠目結舌，原本以為周獵這貨是個享樂主義二世祖，沒想到這還是個有文化的二世祖。“有錢人家的小孩真好，看你也不像很努力讀書的樣子啊。”
“少放屁，要不是我媽怕我阻撓她找第二春，我應該也在炎武上過學。”
周舟訝異，沒想到周淑涵比周齊更加登峰造極：“這麽說你高中就被送去美國？”
周獵點頭。
“也是一個人住嗎？”
“homestay.”周獵脫了鞋子上床盤了腿坐着，手伸到書桌前拉開抽屜拿出一罐可樂，“你就別用看孤兒的眼神的看我了，我中學不光有白人爹媽照顧還有漂亮姐姐睡，不像你，一個人還要累死累活地上下學。”
周舟大怒，不住地沖他翻白眼，她果然痛恨有錢人。
“是我不願意和我媽住的好嗎？”周舟覺得她需要打破這個“她沒人要”的傳聞。
不過周獵看上去再玩世不恭，到點了還是得出房門去桌前當大孝子。周舟随意翻閱了一會他的書架後兩人聽到外邊的躁動就聞聲出去了。
前院用門庭若市來形容也不足為過了，雖然不是大擺特擺，一桌二十人，六十餘人圍在這前院和正廳也是足夠熱鬧了。
正廳一桌做的都是外公那一輩，周齊抱着小兒子和周舟錯開坐在前院的另一桌，周舟桌上一半都是年輕人，她和周獵坐在對着大門的位置。
觥籌交錯，長輩們挨個敬酒，周舟和周獵在下面搶着羊排牛排，啃得不亦樂乎，一頓飯從七點吃到了九點，人群終于漸漸成群散去，留下一些關系親近的人幫忙坐着掃尾工作。
周舟原本以為等周獵吃飽喝足後就能帶自己離開，但是兩人一坐就留到了最後。桌椅撤走，兩人回到了正廳，一左一右坐在會客椅上刷着新聞，回着消息。
意料之中地。周齊難得放下了小兒子交給外婆帶，走到周舟前，用不容置疑的長輩式命令口吻：“你出來一下。”
周舟撇撇嘴，看了一眼依舊沉浸在手機裏的周獵，随後跟着周齊到了前院的亭子裏。
說到底兩人五六個月沒見，即便是母女也是稍顯生疏，周齊每年都會照例問一遍：“三年半了，還打算住外婆家？”
“住奶奶家也行。”因為在來的路上就已經做好了要會見周齊的打算，此刻正面與所謂的母親談話，并沒有太多的波瀾。不想上次那樣，在酒店突然間的碰面就引發自己的一連串思緒。
“你就這麽不想和我住？”
周舟冷笑，這麽多年，周齊還是不明白自己有多讨厭那個不受她祝福生下來的孩子。
“搬回去幫你帶兒子？別搞笑了。”
周齊皺了皺眉：“小寶已經上幼兒園了，很聽話。”
“行了你別說了，我還是那句話，我只認外婆他們，我和你們，還有那個爸爸是誰都不知道的小孩，一點關系沒有。”
周齊每次聽到這樣的話都止不住想要像小時候一樣揍她，但是她知道，如果用暴力解決問題，周舟只會和他們的關系越走越遠。她其實想過很多方法彌補，但是似乎，在她和王建中一次次吵架中和決定把周程錦剩下來的時候，周舟就已經決定把他們當做陌生人了。
剛開始的時候她并不相信小孩的脾性能如此固執，以為只是叛逆期鬧情緒，就任她在外婆家住。等後來她勸爸媽回老家養老，周舟還是毅然留在那間房子裏一個人又呆到現在，也不主動聯系自己，她只覺得周舟這個小孩固執得可怕。
周齊也是個體面人，并不想用生活費什麽綁架周舟，也知道就算自己掐斷她的經濟來源，周舟的外婆和奶奶他們總會想辦法給周舟續上，總而言之，她對自己這個女兒一點辦法都沒有。
“行，我知道你讨厭我，但不管怎麽樣，注意安全。”周齊吸了吸鼻子，低頭從包裏掏出一個信封，拉過周舟的書包，将東西塞進去。可能是因為怕周舟拒絕，所以用了很大的力道。差點将周舟整個人連着書包一起拽到前面。
周舟聞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是改走溫情路線了？她周齊可是十七年第一次對自己說出這麽人性的話。
周舟覺得，周齊應該是生了兒子後才徹底激發出了她母性的一面。還有剛剛，她明顯地看到了周齊眼角溢出的一小片眼淚，周舟其實很少看到周齊這樣的情感流露，上次還是辦理完離婚手續之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