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周齊将信封塞進周舟包裏後，轉身先離開了涼亭，周舟抱着書包袋沉默了一會才走出去，走到石子路的時候正好遇上等着她的外婆外公，周程錦已經被周齊抱走離開了周宅。
周舟上前和許久未見的親人打招呼。
老人看見她很開心，也知道剛剛周齊去找周舟的事情，外婆輕聲道：“和你媽媽談得怎麽樣？”
周舟笑笑：“我還是打算住你們那。”
外公揮揮手，一臉義正言辭：“行，你愛住多久住多久，反正以後這房子都是你的。”
外婆笑罵他不正經。
外公舒展了一下臉部表情又道：“放假了記得來看看我們，你放心，你媽媽不在的時候我們再叫你。”
周舟樂了，還是外公這個老頑童最能知道怎麽把外甥女哄去。三人又聊了一會學業上的事情。
“你卡在家裏放好的吧？”外婆正色叮囑道。
周舟點點頭，那是她大部分生活費的來源，每個月他們會往上面打固定的飯錢。卡和鑰就是周舟的身家性命，丢不了。
“诶，你和大外公家的小外甥是怎麽認識的？他好像經常在國外的。”外公碰了碰周舟的手肘，很是驚訝地問道。今天下午接到堂兄的電話說周獵會接周舟一起過來的時候，老頭着實吓了一跳。
“就吃飯的時候很湊巧地遇上過，然後湊巧他認得我。”周舟解釋地一本正經。
外婆又拿起了手中的佛珠，小聲道：“他媽媽你少接觸。不過周獵這孩子好像還行，讀書很厲害啊聽說，都是美國研究生了。”
外公倒是一臉不屑，因為他當年也是被政府派出國留洋回來的早期海歸，當年去的地方還叫前蘇聯，可惜沒有完成全部的學業，他們那一批就被那邊遣返。這也成了外公前半輩子最大的一個遺憾，每每回憶起那段短暫的日子，他的話裏話外也還透露着對那個的地方的懷念。
老頭子拍拍周舟的肩：“你以後要讀這些碩士，做海歸什麽的，我們也供你，不用羨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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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舟笑了，只覺得是老小孩之間的互相攀比罷了，周獵讀得是學費都要幾十萬一年的學校，她可不覺得自己有什麽立場讓老一輩來負擔如此天文的數字。
言罷，兩位老人最後叮囑了一番後便跟着別的同鄉人一起溜達着離開了。
周舟目送完幾人出去後，回頭去找周獵。他依舊坐在那張椅子上，一邊轉着手機一邊盯着周舟從前院進來。
“走嗎？”周舟問道。
周獵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脖子。
“要不要去打個招呼？”周舟指了指右邊堂外公所在的偏廳，此刻應該還有三兩人在那邊聊天。
周獵不耐煩地伸出右手将周舟調轉了180度：“打什麽招呼，要不我外公特意囑咐我把你帶到了晚點再帶回去，我吃完就能溜。”
“其實你也可以溜啊。”周舟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反正自己也不是沒人送，随便找家人把自己帶回城中心就好了。
周獵氣結，瞬間想甩膀子不幹。
周舟知道這個人脾氣不穩定，不送自己是小事，待會給自己扔半路上就是事關自己小命的大事，于是乎伸手扶了扶他的手臂：“送佛送到西，上帝保佑你。”
兩人一齊繞回後門，周獵将車上的暖氣打開，周舟突然意識到：“所以你今晚不住這裏嗎？”
“廢話，不然我還要再開半小時回來。”
“那你晚上回你媽那？”周舟系上安全帶，将書包抱在胸前。
“我前天剛回國在時代城那邊訂了一禮拜的酒店，還剩幾天。”
時代城是z城的商業中心之一，離周舟生活的地方也很近，從學校走過去大概十五分鐘，從家裏過去大致半小時。周獵每次回來都會在那邊住一段時間，等吃遍那邊的美食，再去幾公裏外固定打卡幾個藏在深街老巷裏的老字號，滿足自己的中國胃後才會搬回周宅過與世隔絕的日子。
周獵将汽車發動，看了一眼旁邊的女孩，問道：“你呢？為什麽不和你媽住？”
周舟其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倒不是因為話題沉重，而是因為理由簡單到很多人都會認為她在無理取鬧。但因為周獵也不是常人，周舟還是如實回答了他。
“我讨厭小孩。”
周獵意料之中地沒有感到意外，反而像是感同身難受般地點點頭：“我也讨厭小孩。”
“而且大人挺煩的，是不是？”周舟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十分認真地偏頭盯着周獵的表情，想捕捉到對方完全認同的反應。
“是，尤其是當你意識到那種自己在道德教育下被稱為‘爛人’的人是自己最親近的父母的時候，所謂逃離的欲望就會被無限放大。”他深深地看了周舟一眼，眼神從一開始的真情流露慢慢轉變成玩世不恭：“不過我可不是站在道德至高點覺得他們不入流，只是單純地懶得和他們交流。”
周舟沒再搭話，扭頭透過透明的黑色車窗看像外面快速移動的街景。周獵是知道他們家那檔事的，同樣地，在大家眼裏，周獵的母親也是‘難以啓齒’的異類。正是因為同樣經歷過家庭的變故，兩人會在一次見面後變得熟稔的樣子，而周獵的性格鮮明正在慢慢打開周舟的新世界。
周獵其實并不喜歡開車，在國外都沒買車，都是每周蹭着室友的破尼桑去一次大超市來一次大采購補足自己的日用品。
以至于周獵路途過半的時候明顯也起了疲意，看到一旁昏昏欲睡的周舟，試圖把她叫起來說話解悶。
“你住外婆家這麽久，是不是和他們關系挺好？”周獵沒想好話題，随意拉起了家常。
周舟揉揉眼睛，睜開眼确認了一下外邊的路況，嗯，還在比較郊外的地方，入眼全是三層高的自造房和大片連綿的山脈。
“廢話。他們也就周齊一個女兒，女兒遇人不淑，還生了一個不知道哪裏來的種，那就只能加了倍地對我好。”
周獵倒是聞言一愣：“你到是不避諱，你弟弟不是你爸媽的？”
周舟十分放心地告訴他其中的隐情：“他們不明說，但我早就知道了。”不是“猜”就是“知道了”。
“我爸媽從我五年級就頻繁吵架，後期都是分房睡，怎麽可能會有小孩。而且剛好就是那段時間，我親眼看到過早上六點我媽從別的小區走出來。”
“六點？你夢游呢？”
“不是，我那天剛好要上家教，想去吃早飯的地方比較遠，所以要起的很早。”周舟很多時候為了吃一口日思夜想的早飯，是很願意起個大早去排隊的。
周獵默默點頭，心想這家夥還挺勤勞。
“我媽一開始還會在我面前辯解這孩子就是和我同個爹，後面就默認我知道實情了，因為她從來也不覺得我還會相信她。”
周舟看着身邊正在開車的男人的臉，想到什麽又道：“诶？周獵，你是不是混血？”
周獵的外貌五官過于硬朗，眼眶深邃，又是天然的自然卷偏褐色短發。因為皮膚過白的緣故，周獵看着不像北邊的少數民族，更像是中外混血。
“眼神不錯，我奶奶的爸爸是德國人，太奶奶是前蘇聯人。”
“嚯，那你成分還挺複雜。你爸爸是不是長得也挺好看？”周舟天然地認為中外混血一定都長相不俗。
周獵嗤笑一聲，調侃道：“不然呢？我媽那個色鬼能看上？”
周舟聞言大笑。
“其實你和你媽媽看起來關系也沒那麽糟啊。”
周獵不置可否，他雖然不待見他媽，但是對不可割裂的血緣關系也無可奈何。周淑涵也不見得多待見他，但好在不經常管他。有錢花又沒什麽人管的日子過得也算舒心，兩人達到一種微妙的平衡關系，輕易不會爆發。
周獵盡管人看起來不靠譜，車開得還算平穩，不争不搶，除了偶爾會爆幾句不知哪國語言的粗口，倒也不罵人。想來他應該也是個惜命的人。
因為周舟住的小區車輛管理不嚴，周獵直接将車開到了周舟所住單元樓前邊的空地上。
下車的時候周獵難得心情不錯地邀請道：“我剛好這段時間空得很，周末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覓食？”
“覓食？”周舟第一次聽到如此新穎的說法，“那你是不是還要儲糧過個冬”
“去，還是不去。”周獵直截了當地阻止她繼續廢話。
周舟這段時間與之相反地學業繁忙，自然不能出去鬼混，于是乎突然想起之前學到的很古早的一句口語表達，用中文說有些虛假，用英文倒是剛剛好。
就是那句“I’d love to ,but……”
周舟将思緒拉回來，想想還是不用和這貨太客氣，幹脆地拒絕道：“算了，我還有十幾張卷子要做，比不上你—富貴閑人。”
周獵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啧，做高中生真沒意思。”
周舟适時跳下車，将車門合上，兩人都沒說上告別的話，車子很快駛走，熟悉的畫面和第一次見面時重疊。
周舟進樓前擡頭看了看上邊的燈盞，大多已經暗了下來，林複房間的燈還亮着，透出與衆不同的偏紫色的燈光。
林複現在一定是在看小說。想到這個，女生笑了笑，邁腿走上了臺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