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怕生

怕生

皇甫翊在她震驚的目光中,重新靠回了塌上:“好不容易有個清閑的地方,朕可不想這麽快被弄髒了。”

“所以陛下今天就讓金霞宮見了血?”趙鯉內心無話可說,并且有點心累。

皇甫翊挑眉,表示不以為然:“以後就清淨了。”

她悄悄地觑了一眼皇帝,低聲擔憂道:“可這些人,畢竟是太後娘娘賜下的。”

反正是你娘的人,何必呢。

“慌什麽,有朕在,”皇甫翊淡定非常,捏了捏她的臉蛋:“你就說是你幹的。”

“陛下聖……”趙鯉聽前半句,正要先誇一誇他,聽完後半句直起了腰:“啊?”

呵,聖你娘個頭,聽聽這是人說的話嗎?

就不該對他抱有希望。

“你該去慈頤宮謝恩,朕也一同去拜見母後。”

事實上,趙鯉不太喜歡進慈頤宮,然而皇帝還是個孝順孩子,即使剛才一句話,就幹掉了他母後送來的宮女。

殺人越貨,并不影響人家土匪頭子是個大孝子,砍頭如切瓜賣菜,也并不影響陛下笑吟吟地去給太後請安。

于四夕跟在皇甫翊身後,趙鯉有時候覺得,這些內侍是不是都沒有靈魂,只負責跟着皇帝。

皇甫翊回頭看着金霞宮,問她:“你有沒有讨厭的,朕都給你解決掉?”

讨厭?趙鯉倒是很讨厭他給的封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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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假思索:“那陛下能将臣女的封號換掉嗎?”

“你不喜歡忠貞郡主的封號嗎?”皇甫翊饒有興致的問。

廢話!不讨厭能提嗎。

她揚眉道:“您說,這是褒獎嗎。”

忠貞郡主的忠貞二字,似是對趙家的褒獎,又似是壓在她頭頂的枷鎖。

真的是簡單的賜予她的,嘉獎趙家的嗎。

他們只是在借機敲打某些人罷了。

就像他們要她入宮,也是為了給一些人看。

她簡直惱透了這兩個字,背後滿是虛情假意,就像那日太後的眼淚。

當日跪在慈頤宮時,她就在想,真可笑。

難道以為,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就能換來別人的感恩戴德不成。

沒想到皇帝挑了挑眉,半點沒惱,反而興致盎然道:“既然阿靡不喜歡,那就換了,換成……算了,單改封號太麻煩。”

如今天下人都知道了,換了也沒有必要。

皇甫翊似乎猜到她在想什麽,拊掌道:“那不如朕晉升你為公主。”

說風就是雨的性子,挺随意的倒是。

不過,是不是有點太随意了,宮裏迄今除了先帝女兒,還沒有其他的公主。

趙鯉簡直怕了他的随性:“還是免了,陛下,臣女不敢當。”

“不要就算了。”皇帝一甩袖子,長腿闊步朝前面走去,很快就超過了趙鯉一行人。

趙鯉讨了個無趣,摸摸鼻子,這又是在鬧什麽脾氣?這狗皇帝腦子屬實不成器。

她推拒了,難道不是應該高興嗎……

唯有于四夕能看出,陛下對忠貞郡主上了心。

宮裏這麽多美人,也沒見陛下怎麽留意過,反倒對這剛入宮的小郡主,熱切的很。

連太後都開始注意了,對忠貞郡主來說,真說不好是福是禍。

他們一前一後,到了慈頤宮。

然後就看見,前去金霞宮的大宮女已經回來了。

趙鯉心道不好,看來太後已經知道了,當着她一個小郡主的面,被皇帝兒子斬了下面的人,怎麽看,趙鯉都是要倒黴的。

但皇甫翊恃寵而驕,看見那宮女,什麽反應都沒有。

太後似乎也早就在等着,通傳過後,他們很快就進去了。

趙鯉小心翼翼地謝了恩,太後面色如常,甚至在皇帝面前,對她更加熱情了一些,趙鯉受寵若驚,一再恭順。

等到與皇帝說話時,太後也沒有讓她離開,甚至特地讓人端了茶點上來,趙鯉只好留下,默默地往嘴裏塞香榧果。

皇帝在太後面前,看起來可正常多了。

太後提起青陽長公主與驸馬生了隔閡,驸馬受不得公主驕橫,收了下面官員獻上的一名揚州瘦馬為姬妾,皇帝耐心的聽完太後抱怨。

皇帝的同胞手足,有一姐一弟,分別是青陽長公主和裕王,俱是太後所出。

青陽長公主她不甚知曉,但紅櫻提過兩句,是個傲慢肆意的性子。

至于裕王,一點都沒辜負裕這個字,作為太後的小兒子,自然是得到了很多寵愛。

他哥做了皇帝後,更是慷慨不已,賞了裕王不計其數的金銀財寶。

總之,裕王簡直是渾水摸魚界的翹楚,小時候不好學,長大後更纨绔,偏偏會投胎。

躺着一座金山上,不用費心費力,去爬這座龍椅,也不用處理朝政,只要享福就成了。

白丞相為人悭吝,他的兒子自然也是子承父兮,青陽長公主自來嬌奢,自然就受不了了。

這次的姬妾,就像是個跳進衣服裏的火星子,讓人不能忍。

皇甫翊語不驚人死不休道:“母後說的是,既然驸馬不得皇姐意,朕就賜她一些面首好了。”

太後娘娘一時無語,青陽長公主的驸馬都尉,乃是白丞相之子,如今的朝政被把持在三方手裏,除卻皇甫翊這位皇帝,就是為官二十載的白丞相。

還有另一位謝太師,皇甫翊擡起頭,看向正在吃香榧果的趙鯉,也就是她的外祖父,他曾是兩任皇帝的授課老師,在朝中的門生無數,盤根錯節。

現在可以算是三足鼎立的局勢,皇甫翊殺人歸殺人,但從來不會破壞制衡。

僅憑此,太後可以容忍皇帝在後宮裏的任何行徑,只要別去前朝亂搞就成。

其實,太後娘娘已經習慣,這時不時發癫的兒子了。

但皇帝說要賜給青陽面首,這是存了心的想要給她添堵。

皇甫翊就知道,太後不會同意,為了江山,她也會讓女兒忍一忍的。

謝太師和白丞相那兩個老家夥,還算是同門,聽說過年時,私底下一起偷偷去別莊吃羊羹。

下面的兒子孫子掐成一團,等到了朝會上,他們各自麾下的人,都能夠吵翻天。

“罷了,他們小夫妻之間,還是讓他們去解決吧。”太後本來是想讓皇甫翊想個辦法,殺一殺白驸馬的氣焰,打壓一些。

皇甫翊可倒好,驸馬納姬妾,他就直接讓公主收面首。

于四夕暗自皺眉,這事陛下早知道,朝中有禦史上奏折,參公主打殺白驸馬乳母之子,白驸馬才成親三年,一氣之下納了姬妾。

最後,這件事以失敗告終,被一語帶過。

至于皇帝殺人的事情,太後一句都沒有過問。

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一樣,母慈子孝,其樂融融,就是皇帝好像不大會說話。

“你弟弟到底是熨貼的,送來的八珍糕甚好。”

“怪不得,您最近都胖了。”

趙鯉看着皇帝屢屢口出唐突之語,太後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淡。

哪句堵心他說哪句,什麽膈應他提什麽,簡直完美诠釋了“哪壺不開提哪壺”七個大字,并且貫徹落實的格外到位。

趙鯉想起,她外祖父似乎是皇帝的老師……教了那麽多,是不是唯獨忘了教皇帝怎麽說話了。

沒眼力見,還不會說話。

皇甫翊半點事情都沒有,施施然的起身告退,趙鯉被太後留了下來。

“中書令那老家夥,好幾天沒看見了。”

走出慈頤宮後,皇帝踢了一腳廊下的牡丹花,花枝顫顫,這些都是太後娘娘心愛的寶貝。

對了,還有外面的梧桐樹。

于四夕看的心尖一顫,聽到中書令三個字,提醒道:“陛下,中書令這個月告了病假的,說是身體不适,無法上朝。”

“那老東西,上個月才納了一房小妾,這個月就告病不來上朝,你派人去問問,要不要朕賜他兩瓶壯陽藥。”

于四夕老淚縱橫:“……”陛下你還是個孩子啊!

“估計又是謝太師的授意,”皇甫翊擺了擺手:“算了,不來就不來,長得太醜,有礙觀瞻。”

說來,于四夕也是心裏苦,自家陛下一向好顏色。

第三次上完朝回來,張嘴就罵,天天對着一張張日薄西山的苦瓜臉,叫他食不下咽。

那一陣,再次上朝後,不少官員行起了傅粉之風,生怕被陛下蓋上醜陋二字。

其實醜不要緊,就怕他把折子打回來。

陛下的性子不喜歡上朝,這是很平常的事情。

畢竟那麽多人,卻沒有幾個心裏向着自己的,坐在上面豈能不郁悶。

但對于皇甫翊來說,這些都不重要,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他的朝堂,要橫看是一幅山水畫,豎看是一道瑰麗景。

奈何,作為老人家的白丞相和謝太師,眼光跟不上青年皇帝的腳步,最讨人厭的幾個,都是他們的門生。

皇帝遠遠見趙鯉從殿裏出來,專門繞開了他這一邊的近路,和于四夕道:“你說,朕都說了,她怎麽又拒絕了,反正又不喜歡。”

很多人,但凡得到他半分恩典,便要尾巴翹上了天,趙鯉反倒越發謹慎。

她好像不太擅長恃寵而驕?

“興許,是忠貞郡主年紀小,又在獠城長大的,怕生。”于四夕想了想,又添了一句:“那些小貓才抱來的時候,也都是這樣的,日子久了,就好了。”

皇甫翊這才稍轉雯色,随口道:“母後雖然見識短淺,又偏寵溺愛那兩個,青陽那個蠢物,竟然也好意思來告狀,

啧,不過将阿靡召進宮,卻不是一樁蠢事,先帝的眼光,竟然也沒有這麽差。”

于四夕想要跪了,如此虎狼之辭,出了慈頤宮再說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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