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招攬
招攬
趙鯉有點微笑着想崩潰,是不是都怪她自己拍馬屁的功夫不到家,否則,皇甫翊就不會在這裏無端狂怒了。
過了會,趙鯉想起來,今日這一切的起源是什麽,含着怨氣指控道:“陛下您當日帶臣女去慈頤宮,就是故意的。”
她根本不願意攪進這趟混水裏,即使可能已經沾染過了。
皇甫翊粲然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朕很想這麽做,所以,為什麽不呢?”
這什麽流氓道理,趙鯉氣苦不已:“您的這些妃嫔們,恕臣女直言,臣女一個都招架不住。”
就差指着皇甫翊大罵,他何其自私自利。
然而,皇甫翊哪裏會在意呢,他無非就是眯起眼睛笑一笑,似是而非地扯了一句:“誰要你招架她們呢。”
難道不是宮鬥嗎,趙鯉恍然大悟,思忖道:“難道,您是為了臣女的外祖父?”
沒想到皇甫翊還是這麽天真,她除了是那個人早逝女兒的女兒,她什麽都算不上。
嫡親孫女還送進宮來,給他這個昏君送命,更何況她這個從出生,就素未謀面的外孫女了。
“也許陛下去找謝淑儀還有點用。”
對謝太傅和謝家的了解,起碼要比她多啊,對謝太傅不行,對其他人還有個面子情。
“她知道的朕都知道,她不知道的,朕也知道。”
對哦,皇甫翊是謝太傅精心教授長大的,對這個老師的所想所思,該比任何人都清楚才是。
“唔,有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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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更不該了,旁人不知,您難道還不了解,臣女的外祖父對臣女,根本就不在乎。”趙鯉這話說的很直白。
人嘛,總要接受自己是被他人所放棄的。
趙鯉孑然一身,無所謂被誰接受或者是放棄了。
但是,皇甫翊似乎就做不到,他極為在意這種事。
“你在乎他們嗎?”
“自然沒有。”
“你想要他們在乎你嗎?”
“不能說沒有,”趙鯉有些艱澀道,随即睜圓了眼睛,為自己辯解道:“但只是為了臣女家裏的私事而不忿罷了。”
皇甫翊得到了滿意的回答,就高興了。
“這就可以了,朕給你想要的,你就在這裏,在朕的身邊,朕會讓他們都在乎你。”
不會是像在乎您一樣吧?趙鯉可不想要這種被人虎視眈眈的在乎。
皇甫翊将她擁入懷中,像是抱住了救命稻草,胡亂揉了揉她的頭發。
連翹正要撩簾進來,看見這一幕騰的臉就紅了。
“阿靡,你今年多大了?”
“還要一春及笄。”趙鯉比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這麽久。”皇甫翊看着她難得嘆了口氣,說:“阿靡,你快一些長大就好了。”
趙鯉不明所以,她長大了管什麽用,痛苦和煩惱依舊是存在的。
皇甫翊突兀地問出口:“你是不是喜歡裕王?”
“陛下此話怎樣,臣女與裕王不過一面之緣……”趙鯉無端地攥緊了茶杯,抻直了腰背,不動聲色地回答。
皇甫翊率然昂首道:“人人都喜歡他的,你難道就會是個例外,誰給你的自信?”
他毫不掩飾自己的嫉妒之情,活脫脫還沒長大的少年一般。
“那倒也是。”趙鯉悻悻地抿了一口茶,慢慢地松下了緊繃的肩膀。
皇甫翊像是孤獨可憐的小孩,只有他一個人,垂着肩膀坐在那裏,誰也不想搭理。
“你可以喜歡他。”
趙鯉一口茶差點嗆在嗓子裏。
她抽出碧色錦帕掩在唇瓣上,捂着嘴,竭力咳了兩聲,擺手道:“陛下,臣女絕無此意。”
“你喜歡他也沒關系,只是不要現在,晚一點就好。”
聽到這話,趙鯉咳嗽也顧不上了,擡頭看向目光古怪複雜的皇甫翊,咕咚一下,将口中的水咽了下去。
“看你,怕什麽。”
皇甫翊異常篤定道:“裕王的眼裏,也有你。”
這可不是個好消息。
“臣女想,裕王如此虛懷若谷,也不會目中無人。”趙鯉背後瞬間出了冷汗,故意這麽說。
聽她如此曲解自己的語意,皇甫翊莞爾地笑了笑,随後低下聲,自言自語道:“如果你願意這麽想,朕也沒有不高興的。”
站在他身邊的人太少,如果有一個趙鯉,他會很高興的。
趙鯉一個人悶在寝殿裏,就連皇甫翊走了都不知道。
等皇甫翊離開金霞宮後,趙鯉明顯就心情更加沉寂了下去。
她也不太想要說話,連翹和紅櫻面面相觑,自從于公公交代過後,她們就不敢再與郡主多說什麽了。
唯恐哪一日說錯了什麽,就悄無聲息的,消失在金霞宮了。
與此同時,皇甫翊這一樁樁,沖冠一怒為紅顏的事跡,也傳到了謝太傅等人的耳朵中。
可惜,并非什麽美談。
昏君好色更不是什麽好事,被皇甫翊喜歡上的,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恭喜太傅大人,令孫女得陛下青眼,無人可及啊。”白丞相呵呵笑道。
旁的官員不清楚,他和謝太傅這老家夥,豈能不知道,宮裏那些雞飛狗跳的事态以及內情。
謝太傅臉色微冷,又別過身體去,擺出了一副與我無關的清高架勢,撩起胡須道:“白相此言何意,我謝家僅有一位謝淑儀,旁人與我謝氏又有何幹系。”
在人前最不好的一點,就是兩個人即使被對方再氣個半死,還是要維持自己身為朝中重臣的身份,不能你來我往的打個半死。
年輕時沒這麽幹過,老了以後更不能了,明明将對方恨得要死,還要在年輕官員面前,笑得風度翩翩。
這樣方能夠招才引士,名聲啊,是很重要的。
“噢,那謝兄你,可真是押錯了寶。”
白丞相說完這話,別有意味地看過去,他原本以為,謝太傅會帶着自己一派的人,撩袍舞袖而去。
謝太傅眼中閃出冷冷的光,轉而道:“目光永遠只拘泥于方寸之地,不愧是你。”
白丞相與太後娘娘結了兒女親家,自然是站在了裕王這一邊的,即使他們再有權有勢,坐上皇位的,依舊是姓皇甫的。
他只是選擇了另一個人而已。
多虧了皇甫翊,愣是将趙鯉紅顏禍水的名頭造就得如火如荼,人人皆知,新入宮的忠貞郡主,俘獲了陛下的寵愛。
為了她,陛下甚至不惜連殺數人。
趙鯉可算知道,為什麽污水都潑到女子身上了。
因為,如果你罵皇帝是個大混蛋,很有可能下一刻就被砍了頭。
但是你罵後宮裏的女子,她們又還不了口。
天下悠悠之衆口,有時候也嘴碎的很。
趙鯉偶爾會聽他們說,外界是怎麽傳說她的。
簡直就和她不是一個人。
別人口中的你永遠是陌生的。
可見,你也不認識你自己。
連翹倒是私底下和紅櫻說:“宮裏的宮女都說,那些貴人們,怎麽看,也沒有咱們這位郡主漂亮,果真如此。”
是了,趙鯉不像是獠城那種地方養出來的。
那地方常年風沙,長得這麽漂亮,卻半點都不嬌氣,雖然一直因為心情不好,沒露出過什麽笑臉。
不笑都這麽好看,笑起來不知該有多美了。
紅櫻讓她慎言,心裏卻也是這麽以為的。
不止是她們,別的妃子也是這麽想的。
但她們想的是,牛乳茶也許真的會令人肌膚白如牛乳呢。
于是,不約而同地吩咐自己的侍女,去向膳房催要牛乳。
後來,連翹讓人去取新的牛乳,回來就抱怨道:“突然就供不應求起來,素日裏也沒見哪位主子,有這麽愛喝牛乳茶的,這下可好,一喜歡就和什麽似的,加了各種的料子,反倒将咱們的排到了後面。”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趙鯉雖然喜歡,卻也沒有到非喝不可的地步,她都無所謂,“下次換成別的就是了。”
連翹嘻嘻一笑:“不過,後來前面那些個宮女,聽說是金霞宮的,倒是都讓路了。”
一個個頓時乖覺的,像是沒毛的鹌鹑一樣。
“你呀,這也值得喜笑顏開的。”
“這可一點都不是小事,郡主眼中的小落在奴婢們的眼裏,可是要比天還大呢。”
“別的宮裏喜歡什麽,你們也知道的嘛?”趙鯉單手托着下巴,随口問道。
紅櫻:“嗯,規矩是一回事,但畢竟辦事都是人啊,天長日久,也就多說幾句了。”
“唔,這也很好。”
趙鯉沉吟了一下,問道:“禦膳房的禦廚,可有祖籍西北邊地的?”
紅櫻搖了搖頭:“那倒沒有,能進宮做禦廚的,都是代代相傳的手藝,必然是安居樂業,又生活在産物富饒皇都地界的人家。”
趙鯉沒有再問下去,揮了揮手,讓兩個人下去了。
“郡主莫不是思鄉了?”連翹猜測道。
趙鯉在想什麽呢。
她看上去,滿臉神游太虛的空白,其實腦袋裏就是一片空白,短暫地将自己放空逃避一下。
沒過多久,随着時日漸移,趙鯉就有些吃不下飯。
她開始苦夏了。
皇甫翊是個盡職盡責的好昏君,一天八次的讓禦膳房忙活起來,各種折騰伺候她的以及各路宮人,當然,這也沒有什麽成效的。
除了讓他自己更有正當理由發火了。
在朝堂上,順理成章地擺臉色,誰也不願意搭理。
裕王當然樂見其成,他巴不得,皇甫翊将這條路越走越歪,表面上勸誡了兩句,被皇甫翊冷冷地甩了臉色之後,就住口不語了。
某日,連翹道:“郡主,今日禦膳房新來了兩個禦廚,菜色倒是很不一般。”
趙鯉看過去時,心頭微動,這顯然是獠城才有的菜色,
吃完這一頓,趙鯉才神清氣爽起來。
翌日,阖宮就都知道了,忠貞郡主胃口恢複如初的消息,那顆戰戰兢兢的心,也就收了起來。
還不算太熱的上午,趙鯉在海棠林附近的一角,慢悠悠地蕩着秋千,因為離金霞宮并不太遠。
所以,就沒有讓宮人跟着,她嫌麻煩。
她穿着琵琶袖的淺碧色夏衫,見到走到面前的男子略微揚眉:“裕王殿下。”
裕王依舊溫文爾雅的姿态,身着绛紫色的麒麟袍,不徐不疾道:“不錯,聞說郡主身體欠安,只因思念獠城菜色,本王手下恰巧有個獠城的廚子,就送進宮來了。”
裕王現如今時常進宮來,皇甫翊就常常不痛快。
對他總是避而不見。
可裕王一直上趕着拜見皇兄。
趙鯉雙臂環着秋千的兩邊繩索,腳尖點地,蕩動的幅度越來越小,朝裕王淺笑盈盈地道了謝,順便朝旁邊的石凳一擺手,道:“裕王殿下請坐。”
裕王莞爾拒絕了,道:“罷了,若是讓皇兄看見,必然少不得對郡主有所怨言。”
趙鯉:哦豁,你倒是還挺了解他小肚雞腸的。
裕王并沒有停留太久,也許正如他自己所說,還在忌憚着他的皇兄呢。
“郡主,那是裕王嗎?”連翹走過來問道,看見了裕王款款離去的背影。
唯一能在後宮裏行走的男子,除了皇帝就是裕王了。
“是啊,原來禦膳房的廚子是他從來的。”
連翹聽了還沒說什麽,就見趙鯉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出來。
話說,也是辛苦裕王了,這都能找到獠城的廚子,還輾轉曲折地送進宮來,只能自己私下裏來告知她是誰的功勞。
不過,也許是刻意而為之,也不一定。
總之,裕王和青陽長公主的進宮,讓太後差不多是立地病愈了。
所以,又恢複了從前對宮妃的晨昏定省。
趙鯉自然也不得不去應應景,畢竟還在寄人籬下。
太後娘娘神氣活現起來,皇甫翊就萎靡了下去,絲毫沒有了之前的鬧騰勁,趙鯉都覺得這對母子,是不是相生相克了。
該去算算命的好。
值得慶幸的是,這次再見面,諸位美人對她避之若鹜,連與她對視一眼都不敢。
唯有呂昭儀與她依舊如故,趙鯉有點鑽牛角尖地想,現在她在呂昭儀眼中,又是怎麽樣的,她一直覺得,自己還挺清白幹淨的。
今時不同往日,誰也別嫌棄誰了。
皇甫翊将她推上了這道風波臺,下是下不去的。
人可以從下面堆臺階,沒聽說過,誰從上面向下續臺階的,那都是要一頭滾下去摔死的。
上去了,就別妄想退後。
太後娘娘的确是想要控制皇帝的,但她又不關心這些妃嫔的性命,即使很多人,是她決定選入宮中的。
見到裕王之前,趙鯉一直覺得,皇甫翊多少指定是有點毛病。
即使是朝中三足鼎立,太後似乎也不怎麽樣,但終究是他的親生母親。
一個不夠賢明的皇帝,卻有一個處處被人稱贊,高情遠致、人中龍鳳的同胞兄弟,即使他們不想兄弟阋牆,旁觀的人也不會允許。
狗皇帝略微有點危險。
她的一個水丞,就要了一條人命,若是有誰還敢來招惹了她,那簡直就是壽星公上吊,嫌命長了。
她想到皇甫翊那句話,根本不是想要她來對付那些妃嫔的,現在想來,竟然是可信的,
可無論是誰,對他們母子來說,都是博弈的棋子罷了。
自從入宮之後,趙鯉就在竭力避免,自己去面對一些沖突。
但她在此刻,反倒明白過來,皇甫翊願意幫她,她才能過一點太平日子。
若是有朝一日,他沒了這個耐心或者能力。
趙鯉也就成了刀俎下的魚肉。
現在,她要考慮的是,成為誰刀下的魚肉,興許還能活的久一點。
随着自己的性子,來個魚死網破?不存在的!
只要有求生的機會,就不會有人去選擇找死。
太後瞅準了一個機會,見到趙鯉無精打采地,打了個哈欠,立即開口道:“來人,帶郡主去休息。”
不容趙鯉拒絕,就有宮人來上前引路了。
趙鯉心念一轉,起身随他去了,等她走了,殿中的氣氛,頓時松懈了下來。
接下來,她被宮人七轉八轉,一路帶到了慈頤宮的內殿。
要是有所心理準備,趙鯉見到裕王的那一刻,下意識輕聲“啧”了一下,真是給瞌睡蟲遞枕頭。
太後娘娘的确是個好母親啊,哪怕再對她沒有什麽好感觀,還是為了心愛的兒子,裝作喜歡她。
“上次在海棠林不便多談,才以此法,請郡主到這裏來詳談,還請郡主不要見怪。”裕王彬彬有禮的,即使他的身份,是比趙鯉要高很多的。
這謙遜的态度,很容易讓人生出好感來,尤其是趙鯉這樣年的女孩子。
趙鯉佯裝羞怯地垂下眼睑去,輕聲細語地喃喃道:“殿下放心,臣女怎麽會見怪呢。”
“母後的确有一些舊年隔閡,但這些與郡主無關。”
裕王開場就幫趙鯉撇清了關系。
“皇兄能夠容忍你在金霞宮放置兵刃,郡主可知,這是為何?”
趙鯉聽他不緊不慢的,心道還真是一點都不着急,她也配合地問道:“裕王殿下知道?”
有了她願意接話茬的這一句,兩人之間生硬的談話,也就融洽貫通多了。
“只因早年間,皇兄的身體極為瘦弱,故而極羨慕尋常人能夠騎馬射箭,郡主出自将門之後,又是趙家的曙後孤星,皇兄心思細密敏銳,發生了什麽都不奇怪。”
言下之意是,你這點寵愛算不得什麽,随時可以被下一個将門之後取代,皇甫翊看中的無非是你沒有背景。
以他多疑的性格,随便給你按個什麽動靜,他就可能将你抛棄了。
趙鯉以前還可以說,自己及笄之後出宮去,但走到了這一步,除非是皇甫翊願意及時放過她,否則,趙鯉只能走下去了。
皇甫翊不可能接受別人放棄自己,他也沒法松開手,對他來說,屬于他自己的太少,越是如此,他就攥的越緊。
皇甫翊說,裕王也會喜歡她的,趙鯉可不會相信,他們只是想要在她這裏得到什麽。
只是她尚且不明白,自己能夠做到什麽。
引他酒池肉林,尋歡作樂,趙鯉自己就不喝酒,更別說她這小小年紀了。
“陛下待太後王爺,亦是親厚有加,卻不知王爺此舉又是因何而起?”
裕王正等着她問這一句呢,主動講人壞話,總是顯得人品猥瑣了些,他可是以賢德着稱的王爺。
裕王大大地嘆了一聲,道:“皇兄固然是對我等親厚,但百姓何其無辜,相信趙将軍保家衛國,也是一片心皆是為了百姓。”
那可不一定,趙鯉扪心自問,她父親可能只是愚昧的忠君。
見她遲遲不予回應,裕王的臉色漸漸淡漠了下來。
“既然如此,郡主就請回吧。”裕王輕嘆了口氣,似是對她有些失望地站起來,對着窗子負過手去,音色平淡。
趙鯉吶吶地不知所言,還想再多說什麽,就被裕王下了逐客令,估計是讓她回去好好想想。
她只好聲若蚊吶地說了句告退,悻悻地從殿裏走了出來。
她出來之時,妃嫔們都已經散去了。
宮人也說,太後娘娘精神疲乏,歇息去了。
趙鯉則腳步加快地離開了慈頤宮。
裕王希望她能做什麽,如他所言,皇甫翊對她極為縱容,是因為向往她帶來的兵戈之氣。
好吧,皇甫翊的專寵,可能來得太真切,若是真的被美色迷昏了頭,那一切的局面,對于裕王來說,可就再有利不過了。
畢竟,如今雖然這滿朝文武,嘴裏喊着苦不堪言,但真換一個,未必會比皇甫翊更好。
他行事荒唐是荒唐了些,但皇帝該做的他都做了。
禍害了半天,也都是後宮之中,人家母子鬥法,關你們什麽事,閉上門就是家事。
裕王的意思大概就是,讓他皇兄闖禍的邊緣進一步擴大,直到能夠将他自己拉下皇位的那一天。
能将一個皇帝禍害的下了臺,那得是什麽樣的大事跡啊。
昏君的賢王,又是如何慘烈的比對。
很快,趙鯉的這個疑問,就得到了解答。
那位被號稱不出世的奉靈道長說,要修建神臺來祭祀神靈。
趙鯉默默無語,要祭祀神明,皇族有的是這種地方好嗎,皇甫翊自己也心知肚明。
“此舉大興土木,朕修完了,沒準就要自己從上面跳下去呢。”
趙鯉:那你還修?
皇甫翊:“朕死了你怎麽辦?”
每天能吃三碗飯,可以給他敬上三炷香。
當然,這話是不敢說出口的,趙鯉思忖了一下:“陛下洪福齊天,怎麽會死呢。”
“是人都會死。”皇甫翊好像又突然變得通透起來。
趙鯉轉移了話題,她看向了皇甫翊的手腕:“陛下還從未說過,這手臂上的痕跡,是從何而來?”
“嗯……你想知道?”
皇甫翊大概還沒有決定,要不要和她說,在趙鯉點了點頭後,垂下眼睑一言不發。
過了半晌,才開口道:“其實也沒什麽,只是一個要命的詛咒吧。”
“詛咒?”這無所謂的語氣,讓趙鯉有點疑慮,難道是她想錯了不成,還以為是和蕭妃娘娘一樣,中毒了。
“對啊,你沒見過嗎,印在人身上的詛咒。”皇甫翊瞎編亂造道。
“沒有,頭次看見。”
趙鯉想了一想,見過又怎麽樣,她什麽也幹預不了。
“你怎麽不說話了?”
“說什麽?”
“勸一勸朕吶。”皇甫翊說的好像不是自己一樣。
“陛下不是說了,是人都會死嗎。”
面對她浮于表面的關心,皇甫翊輕笑了起來。
趙鯉根本不知道,這有什麽好笑的,最後,只能用這厮有病來總結。
“修建祭神臺?”太後娘娘緩緩睜開眼,嗤笑一聲:“他真以為,蕭氏那個賤人,能複活不成,還是說成仙成神?”
由此,趙鯉終于知道,奉靈道長入宮是做什麽了。
皇甫翊口說所說的母後,不是指現在的太後娘娘,而是枉死的蕭妃娘娘。
他的另一個母親。
當然,也沒有死而複生那麽玄乎,而是枉死之人,即使入了陰間,也得不到好下場。
所以,皇甫翊要為她修建神臺,以傾國之力供奉祭靈,要她功德圓滿,要她成仙成神。
說人話就是,為自己求個心安,贖罪。
不得不說,趙鯉一直覺得,這種忏悔顯得他更不是人了。
不出三日,皇甫翊執意要修建神臺的消息,就傳了出去。
朝野內外議論紛紛,官府都準備好了,頂着民怨四起,為皇帝搜刮民脂民膏。
當然,落到皇甫翊手裏,就不知道還剩多少了。
呂昭儀找到了趙鯉,焦急道:“你務必要勸谏陛下,不可行此舉,否則,天下大亂,陛下必然也會受擾。”
這可有點為難她了。
趙鯉看着對她寄予厚望的呂昭儀很發愁,別人信了也就罷了,怎麽她也相信了呢,狗皇帝一直拿她當筏子呢。
無奈之下,趙鯉只好去找了皇甫翊,說出了裕王曾經找過她,懷疑這件事是裕王名人散播出去的,為的就是壞了皇甫翊已經七零八碎的名聲。
皇甫翊輕笑道:“你倒是夠坦白。”
“陛下和裕王這麽多年兄弟,理應遠比臣女了解他。”
“只要朕足夠喜歡信任你,他可以讓你做的事情就太多了,他很聰明,一向有辦法對付朕的。”
趙鯉輕快一笑:“但是裕王沒料到,這些都是假的。”
皇甫翊頓了頓,而後說了一句:“是啊。”
“我們也不算處處皆在明了。”趙鯉沒有察覺皇甫翊古怪的目光。
在她看過來時,皇甫翊揉了揉眉心:“裕王已經看到了想看到的局面,多餘的錢,他們自然有辦法讓朕拿不到。”
大興土木的第一步,就是要有錢,這其中的鬼祟可太多了,修個兩三年,反正不在話下,不僅如此,油水是一層一層的往下刮,皇甫翊不可能派人面面俱到的盯着。
皇甫翊應該謝謝他親爹,國庫裏還給他剩了點,但是各項章程都有了去處,拿來給他造神臺是不能夠了。
皇甫翊在宮裏發了兩日瘋,最終還是擱淺了這個計劃。
趙鯉怎麽也想不到,阻止皇甫翊荒唐舉措的原因,竟然是沒錢。
只要我們夠窮,你就無可奈何。
裕王大概也很無語,他也眼巴巴的等着,皇甫翊幹點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出來,沒想到啊 皇帝毀業未半而中道崩殂,就是太窮了。
實在挪不出空閑的款項。
只得暫時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