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爾等
爾等
“他的手上果然有中毒的痕跡?”裕王見了回來的探子。
下屬篤定道:“千真萬确,屬下的眼睛不會出錯。”
裕王“啧”了一聲,說真的,他在某一刻,想要刺殺皇甫翊的那顆心都蠢蠢欲動了,直到派人前去之際,都還在徘徊不定,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時機。
錯過了這村,很可能就沒這店了。
最後,還是理智壓住了一切,他必須要考慮到,皇甫翊死掉後的爛攤子誰來收拾,以及他需要面對什麽亂糟糟的局面。
在衆人眼中,朝堂被皇甫翊搞得一團糟。
但他卻知道,這他的好皇兄來說,不失為一種自我保護的辦法。
見裕王久久不語,下屬生怕殿下不相信自己:“回禀殿下,确鑿無疑,他們特意制造混亂,趁機讓屬下湊近了看的,此毒名為千日青,最明顯的症狀,就是性情日益暴躁,不可自控。
随後,日漸消瘦頹靡,進而失去理智,最終瘋癫,而在這期間,中毒人的手腕上會出現青痕,顏色越深,痕跡越長,就越是無可救藥。”
這些的确都是裕王親眼所見,足夠令他十打十的相信了,皇甫翊的脾氣一年不如一年,而且身體清減消瘦是有目共睹的。
皇甫翊自己估計也是不敢說的,告訴這群如狼似虎的人,自己身中奇毒,命不久矣,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沒有人會選擇救一救他。
“屬下煉毒以來,就沒有見過這種霸道的毒藥,不知是何方高人所制。”擅長用毒的下屬跪在地上,神情卻十分神往道。
“這般霸道?”裕王卻陷入了沉思,他派了那麽多人明裏暗裏的探聽,太醫院也沒有任何的口風。
可見,這個能給皇甫翊下毒的人,對他有多麽的厭惡,而敢給皇帝下毒的人,除了他們日常了親近的母後,還能有誰呢。
Advertisement
“母後的手段,可真是讓人不寒而栗呢。”裕王嗤笑一聲,帶着一點并不真誠的悲涼語氣感嘆道。
下屬卻是個小機靈鬼,聽出了自家主子那心不在焉的情緒,以及并不是那麽喜聞樂見的态度。
他謙卑地道:“屬下愚鈍,若是太後娘娘所為,這豈不是對殿下大有裨益,殿下也無需這般思慮了。”
簡直不費吹灰之力,一切就已經天時地利人和。
“是啊,母後果然殚精竭慮。”裕王左手撐着腮幫,涼涼地道。
下屬喜滋滋地恭維道:“這也是殿下的福分,不過,也可看出,這位小郡主的确可為殿下所用。”畢竟誰不想不勞而獲呢,且不需要有任何的負罪感。
提到趙鯉,裕王的眉頭稍稍舒展了一些:“皇兄能喜歡她,那就再好不過了。”
此時的趙鯉,正在謝淑儀的寝宮。
趙鯉沒怎麽說話,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麽,謝淑儀以為她是應該格外伶牙俐齒,擅長讨人歡心的,結果,這般一看,也并非如此。
她心下計較了一番,才與趙鯉說:“你并非久居宮中,對諸多是非并不了解,若是他們有心算計,你也不一定防備得住。”
謝淑儀頗有些推心置腹的架勢,之前看起來冷冷淡淡的,說話也是平靜無波,沒想到,今日的內容卻一直告訴她,不要太依賴狗皇帝,也要懂得在宮裏如何自保。
總之,就是怕她哪一天,突然就失寵而失衡。
這她是很明白的,趙鯉當然是從善如流地,接受了謝淑儀的好意。
說實在的,目前她這個外祖父看上去,似乎除了有些作為皇帝老師的威壓,并沒有什麽異樣的舉動。
當然,如果是在前面朝堂的,趙鯉是不大清楚的。
皇甫翊正在金霞宮等她,一如既往地癱坐在榻上,夏天折磨的不止是趙鯉,還有無差別攻擊這個狗皇帝。
“郡主,陛下已經等了您半個時辰了。”
趙鯉見到皇甫翊心裏一咯噔,下意識就開始回想,自己的課業寫完沒,哦,對,昨天晚上就寫完了。
想到這裏,她才緩步走了進去,保持優雅從容。
“終于曉得回來了啊,熱死了,你宮裏的冰鑒怎麽這麽少,你知道朕等你等得有多辛苦嗎?”皇甫翊讓宮人不住地給自己打扇子,旁邊還放着一盞,已經吃完了的冰酪。
“陛下看上去,仿佛也不是太辛苦。”趙鯉因為才從外面走回來,身上帶着一點暑氣,被他嫌棄地擺手,示意坐遠一點。
看着她安安靜靜的坐在了另外的位置,皇甫翊大概也意識到自己過分矯情了,找補道:“要吃冰酪嗎,朕讓他們再給你呈一盞來?”
趙鯉擺手拒絕:“不要。”
她就是怕吃的太冷了,最後會難受,才特地少要了冰塊。
皇甫翊就不必有半點顧慮,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想就很令人豔羨啊。
“唔,不要就不要吧。”狗皇帝被拒絕,也很自然,沒有任何羞惱。
“方才,是謝淑儀請我去坐了一坐。”趙鯉想,狗皇帝應該很在乎,所以,還是同他說一下的好。
對于趙鯉來說,皇甫翊遠遠要比“慈愛”的太後好相處,只是這個狗皇帝對自己的妃子沒什麽好氣。
他看着年輕貌美的妃嫔,總是一副氣不順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們搶了他的什麽。
然而這次,皇甫翊沒什麽多餘的神情,只是悶頭“唔”了一聲,似乎不太關心。
他這麽平淡的反應,倒是讓趙鯉詫異了,她歪頭探詢道:“陛下沒什麽想說的,或者要叮囑的?”
起碼要警告她,不要被謝家人拉攏,然後背叛他之類的吧。
“沒什麽好說的。”皇甫翊面色淡淡的,不怎麽在乎。
趙鯉讪讪一笑,擡起手指撫了撫鬓發:“我以為陛下會很在意呢。”說不定就是謝太傅授意的呢,要見一見她這個外孫女,蓄意拉攏她。
“朕在你心裏,是這樣的?”沒等趙鯉回答,他就自顧自地點了點頭,說不好是默認還是否認,語氣散漫道:“謝淑儀是個清高的人。”
“嗯?”趙鯉擡起頭,挑眉露出一個“所以呢”的表情,目光探究地看着他。
皇甫翊醞釀了一下,淡淡道:“所以,她所提出的東西,不太可能打動你。”
“在陛下心裏,臣女有那麽貪婪?”趙鯉心道不是吧,自己在狗皇帝眼中,都這麽貪得無厭了?
況且,難道不是他希望,她恃寵而驕的嗎。
他們說的可不是同一件事。
皇甫翊擡起眼皮撇了她一眼,一只手捧着腮,而後泯然壓下眉弓,聲色淡然道:“連同朕都不能說出口的目的,豈可是能夠用貪婪形容的。”
也許是野心呢,阿靡。
他沒有說出口,趙鯉也半晌沒有再言語。
氣氛突然變得詭異的安靜起來,皇甫翊按捺不住,也沒有過多的糾纏,轉頭問她:“你現在又在想什麽?”
在想什麽?這可不太好說呢,趙鯉暗暗地想。
她還是誠實地開了口:“臣女只是在想,上次,裕王怎麽就沒動手呢?”
這句話說的,還是大逆不道,但趙鯉莫名有些預感,自己是可以這麽對皇甫翊說話的。
即使理應有所顧忌,也不是她說的這些。
這樣,即使皇甫翊死在了宮外,也是自己作死的,誰讓他閑的沒事,不老老實實的坐在皇宮裏,跑到外面閑逛。
皇甫翊拍案而起:“他憑什麽敢對朕不利?”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難道還不足以讓裕王殺了他嗎?
趙鯉默默的開始研墨,準備寫字,聞言驚詫地掀起眼皮,卻發現皇甫翊冷笑不止:“朕若是現在死了,第一個該哭死的就是他。”
皇甫翊信誓旦旦道:“罷了,你務必好生的應付他,謝淑儀朕自然會為你應付的。”
趙鯉腦子裏轉圜了一會,這約莫是反了吧,理應她去應對謝淑儀,而皇甫翊和裕王去鬥智鬥勇才對。
“不若朕幫你去試探試探她。”皇甫翊變得積極起來。
趙鯉提筆沉默無言:這個吧,大可不必……
皇甫翊似乎對這種事情,格外富有別樣的熱情,沒等趙鯉多說什麽,就興致勃勃的走了。
說着是試探,但皇甫翊見了驚惶而起的謝淑儀,卻直白的可怕:“謝淑儀接近阿靡,難道,不是為了朕的青睐?”
謝淑儀:……
早前剛入宮時,謝淑儀和呂昭儀等人,自然是想要獲得隆恩的,但誰知因為太後的緣故,皇甫翊對她們都防備的緊,生怕她們誰是太後娘娘安插進來的。
索性設了個圈套,殺了一批可疑鬼祟的人後,被太後斥責了一頓,皇甫翊自覺殺的差不多了,就将她們扔在後宮置之不理了。
導致現在謝淑儀見到皇甫翊,身體就是一陣反胃,她曾經與其中死掉的兩個人,關系是很好的,相互照顧,雖說對方是太後的人,威脅到了皇甫翊,但與她又沒有關系。
讓她一個才出閣的大家閨秀,眼睜睜的看着同伴死在眼前,這不亞于對她也施加酷刑,只不過那是心理上的,病了大半個月後,她才恢複了些許。
她心灰意冷之後,又很快沉寂了下去,想要往上爬不容易,尤其是面對皇甫翊這種人。
但是往下掉就輕而易舉。
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攔。
皇甫翊頤指氣使:“爾等最好不要對阿靡有任何舉動,更勿要以為妄想,可以借她得到朕的青睐。”
謝淑儀低眉順眼:“嫔妾不敢有任何想法。”她是瘋了,才會對有皇甫翊有所觊觎。
“這就好,看在你是謝太傅家的女兒,朕就不計較了。”皇甫翊的語氣,像是個市井裏賣豬肉的,為了一點點的好處,而沾沾自喜。
趙鯉聽了之後,曲意委婉道:“陛下您這麽說,是不是有點過分?”
并沒有必要如此這般,謝淑儀明顯就沒有那麽多的想法,皇甫翊的嘴臉,活脫脫對方欠了他半座江山。
說實話,不止是謝淑儀,估計其他的妃嫔對皇甫翊都沒有任何念頭,這得需要多大的勇氣和運氣,
皇甫翊深沉地搖了搖頭:“你不懂,這叫恩威并施,後宮裏的女人,往往都是非常心高氣傲的,你不能令她們忌憚折服,就要變成章貴人、靜美人之流。”
“哦,陛下您這麽懂啊。”趙鯉別有意味地拉長了音。
皇甫翊:“你在嘲笑朕?”
“哪有。”趙鯉像是一只聳起羽毛的鴿子,連連搖頭道。
皇甫翊認真地看了她片刻,雙目清亮,懇切地說:“朕只是為了你罷了。”
趙鯉眨了眨眼睛,沒有戳穿他的僞裝,狗皇帝所做的一切,能夠說是好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