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宴飲

宴飲

夜宴,于四夕高聲道:“忠貞郡主觐見。”

天子如情窦初開的少年一般,望眼欲穿,火熱的目光裏帶着溫柔似水的笑意,他看着心愛的姑娘,款款而來,就已經急不可待的站了起來。

“臣女見過陛下,吾主聖安。”

少女眉若翠羽,烏發垂挽,身着藕荷色折枝海棠羅衣,一襲雪白長裙翩然綽約,清清朗朗,倒是很顯得鮮亮靈動,于綠茵茵的草地裏亭亭玉立,便若一杆纖細堅韌的翠竹。

“阿靡,你到這來。”皇甫翊拍了拍自己的身邊的位置。

原來是給她留的嗎?趙鯉怔了怔。

“是,多謝陛下。”她幾乎能想象到,那些熱辣辣的目光,如何投注在自己的身上。

畢竟在很多人眼中,趙鯉不過是一介武将之女,撞了大運,才能夠進宮做了郡主。

皇甫翊笑容和煦,對她體貼道:“你與朕之間,何須言謝。”

簡直笑得一副昏君德行,趙鯉暗自腹诽。

她無意間擡起頭,看見一群争奇鬥豔的妃嫔中,許貴嫔果然一點都不落下風,豔光四射,多少人的眼睛,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許貴嫔卻半點都不在乎的樣子,美得旁若無人,對上她的目光後,哼了一聲轉過頭去。

有人見了趙鯉進來,起初并未在意,待聽得是忠貞郡主,趙家唯一的血脈孤女,這才忍不住暗自拍腿。

轉過頭去,那人低聲與同僚唏噓道:“趙家啊,當年多少兒郎立志投入趙家麾下啊,現如今都成了昨日風雲。”

趙鯉的出現,使得不少趙家舊識老淚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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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見這少女站在罪魁禍首身邊,笑語宴宴,忍不住道一聲糟蹋,可惜了這女娃娃不知世事。

而他們縱然有心,也不可能去說陛下的蜚語。

自然也有人家兔死狐悲,對上首之人更是多了幾分忌憚。

瞧,便是全家死了,唯一的女兒,還要入宮去讨陛下的歡心。

偏頭卻看到,天子鮮見的露出羞赧之色,卻又很快将她喚到身邊來,牽着她的手,毫無顧忌的談笑風生,好教身邊的少女,只為自己露出笑靥。

郡主若是故作充耳不聞,陛下也不惱,只道自己沒講阿靡愛聽的。

下面的臣子在下面,是看得聽得明明白白,什麽話都還沒說呢,光是看陛下如何寵着這位小郡主了。

郡主說喜歡那盞花燈,陛下就讓人送來。

郡主想嘗一嘗鹿肉,陛下就喚人送來所有的鹿肉,與她共享蕉下烤肉之樂。

郡主誇贊了某位夫人的玉簪,陛下露出了為難的神色,倒不好去說是奪人所愛,只道朕的阿靡怎可同人舊物。

轉頭就讓宮人去尋了那位夫人,也不管人家被吓得戰戰兢兢,問了簪子的樣式,讓宮人去打了新的一套來送給郡主。

于四夕深深地意識到,趙鯉的出現,當真如同浸入熱油鍋中的一滴冷水,一瞬間,炸起了人們心底最隐秘的猜忌。

她自己卻不會消失,她會讓人灼傷,會留下永久的印記。

自然,也有人将趙鯉當成了下一代的寵妃,暗暗思索,如何能夠借此,讨得陛下的歡心。

谄臣不用在乎什麽清譽,他們唯一要做的,就是絞盡腦汁讓陛下開心。

誰也料不及,初春時節,迎着滿城風絮扶棺入了皇都的孤女,成為了陛下眼前炙手可熱的小郡主。

“來見見今日有功的獵手們,重重有賞。”皇甫翊笑着讓人将今日出色的射手都召上來。

當趙平上來的那一刻,趙鯉的腰杆瞬間繃直了。

皇甫翊沒有發現她的異常,興致高昂地嘉獎了以趙平為首的一批人,順便展示了一下他們的獵物。

趙平的英勇自然不必多說,主要是聽到舉薦他的人是謝家人時,趙鯉才睜大了眼睛,這不是在開玩笑吧。

然而趙平自始至終,老老實實的垂着眼皮,看也沒有看向她。

趙平之後的青年名為謝彬,他擡起眉眼時,目光在趙鯉身上頓了頓。

皇甫翊:“這是你的大舅舅之子,同你兄長一般的青年才俊,看,你的表兄正在看你。”

“啊,哪個?”聽到這句,趙鯉可不是得愣住了。

皇甫翊沒有回答她,反而擡起頭笑着開了口:“太傅,你謝家子弟可是人才輩出啊。”

這分明是故意叫的謝太傅,趙鯉無奈地瞄着旁邊興致勃勃的陛下,但是,她還是沒抑制住好奇心。

那看上去威武雄壯的老臣轉過頭來,雙目銳利,炯炯有神,微笑着眯了眯眼睛,聲音洪亮有力道:“多謝陛下贊許。”

這是趙鯉頭次在這樣場合,見到自己的外公。

她之前在宮裏遇見過謝太傅,但是沒有仔細看過,地位年紀差不多的都坐在一起。

狗皇帝要是不說,趙鯉這會自然認不出來。

這老人家,倒沒有她想象中那麽大年紀,之前一直坐在椅子上和人談笑風生。

不是她以為的白髯老頭,孔武有力,紅光滿面,一個拳頭能把狗皇帝打翻那種。

皇甫翊擡手側頭掩着口,對她小聲說:“對了,舉薦趙平的人正是你的舅舅,你說這是為了誰?”

“啊,是嗎?”趙鯉呆滞的反問了一句,還沒做好準備呢,愣了愣才反應過來,:“謝家人居然在意我?”

她扭頭正對上了謝彬的目光,對方先是深沉地看了她一眼,将她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看得趙鯉有點毛骨悚然。

“看來阿靡對你的外家,果然很不熟悉呢。”皇甫翊擡起指腹刮了刮她的鬓角。

“說不得,是另有所圖呢。”趙鯉聞言,皺了皺秀長的眉,她不太明白,陛下怎麽會這樣覺得。

當初她入京的消息,謝家早就知道了。

他們若是作為趙鯉的外家,派人去城門迎接,或者在入宮後,女眷來請求入宮觐見太後,也可以見到趙鯉。

甚至可以請旨将趙鯉領回去,總之,沒有人攔着他們見趙鯉。

然而,迄今為止,謝家都好像不知道趙鯉的存在一般。

這事在朝裏流傳了一陣,連朝臣都覺得,謝家未免做得太過,一點面子情也不顧及了。

況且趙家人都死光了,就剩下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姑娘,何至于置之不理。

現在皇甫翊突然告訴她,實際上,人家還有點在乎她。

這讓原本不在意的趙鯉,開始懷疑是不是別有用心了。

“你以為如此就你以為如此吧。”

趙鯉面上神情保持着淡若春風的微笑,實則心裏暗自快要把皇甫翊罵的狗血淋頭,別這麽大剌剌的告訴她好嗎。

她都快裝不下去鎮定了。

席上觥籌交錯,趙鯉從被震驚得恍惚不已回過神,擡眼間,就瞧見呂昭儀端着一盞荔枝露酒,朝她遙遙一敬。

趙鯉下意識笑靥如花,擡腕斟酒飲盡,還之以禮。

她轉頭看向了桌上的一朵魏紫牡丹,放置在碟子邊沿,案上插瓶的牡丹花漸漸憔悴了。

趙鯉也無聊得有些困倦了,忍不住掩唇打了個哈欠。

聽見身邊的陛下叫了他的兄弟起來:“今日,裕王可有所感?”問了一個很無所謂的問題,像是尋常家人閑談。

殿中瞬間寂靜了一瞬,裕王兩頰通紅,似是飲了不少酒。

啧,百官矚目。

裕王擡目笑了笑,醉意熏然道:“這酒極好,美人極美,臣弟豔羨不已。”

好一個亂糟糟,陛下似乎并不以為然,反而大笑着要賞賜裕王。

皇甫翊笑道:“好好好,賞裕王美人禦酒。”

随即又恢複了人聲鼎沸,只是再比之從前,似乎就有些惺惺作态了,上百雙眼睛在那一刻,都落在了裕王的身上。

看上去就是裕王沉湎酒色,陛下樂見其成,看上去一片歌舞升平,實則暗流湧動。

宴飲到很晚才結束,于四夕扶着飲酒的陛下回去營帳,突然從來面出來一位豔妝女子,迎面就是香氣撲鼻。

于四夕知道這是自薦枕席的,誰讓陛下一直沒有召幸過嫔妃。

他這般想着,擡眼一看是誰這麽膽大包天,卻正是許貴嫔。

“太後娘娘命人送許貴嫔來的。”一個端着水盆的內侍上前來,低聲道,帳外太後身邊的姑姑正在。

許貴嫔擺了擺手,于四夕往外一瞟,沒有多話,低着頭微微一笑,什麽都沒說帶人垂首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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