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奏折
奏折
“陛下這樣魯莽,不怕裕王會……”
“怕他們會狗急跳牆?”
趙鯉老老實實地點頭:“嗯。”畢竟皇甫翊總是不幹人事呢。
皇甫翊嗤笑一聲:“誰會為了一個将死之人狗急跳牆。”
趙鯉這才想起來,皇甫翊身中劇毒,時日無多這件事。
因為皇甫翊的過分活潑,導致她經常忘記他是個要死的人,裕王和太後估計也是這個想法,選擇了按兵不動,哪怕皇甫翊發瘋殺幾個人,他們也不會再有什麽大舉動。
她好像有點明白,皇甫翊并不隐瞞自己中毒這件事了。
“怎麽辦呢?”趙鯉平平淡淡的問他,仿佛并不是什麽大問題。
皇甫翊果然也不在意:“不怎麽辦,等死。”
“噢。”趙鯉看了眼塗了藥油的膝蓋,其實疼也說不上疼了現在。
“不過在那之前,朕會将你安置妥當的。”皇甫翊看着趙鯉的眼中滿是星光,幾乎令人沉醉星河。
“等等,陛下。”眼看着皇甫翊越靠越近,趙鯉終于有點緊張起來了,她急忙叫停。
“嗯?”皇甫翊似乎讀懂了她的目光,又擡起下颌“噢”了一句,善心大發地放過了她。
“謝公子?”趙鯉看見謝彬的心情有些微妙的。
謝彬見到她,頭一句就是:“你和姑姑生的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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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在和她拉近關系?趙鯉稍微轉了轉眼睛,低垂眼簾掩住了情緒,這可有點尴尬。
說起來,她其實對她早逝的娘,沒啥印象。
她和父兄不一樣,畢竟從來都沒有擁有過,自然也不知道什麽是失去。
只是聽他們時常提起,對母親這個人有一點模糊的感覺。
“是嗎,不過,你找我是有什麽事情嗎?”趙鯉保持着之前的語調。
謝彬道:“你倘若還覺得,你母親是謝家女,就別做出這種丢人現眼的行徑,也免得她死後還要遭受非議。”
“如果除了我娘,謝公子沒別的話說,那我就告辭回去了。”趙鯉原本還對謝家有點好奇心,這下消失殆盡。
接下來的謝彬,生動形象地為她演繹了一番,什麽叫僞君子,用一些聽上去似是而非的話,夾雜着他們的目的,希望趙鯉能夠博得皇帝的歡心,與他們謝家靠攏。
趙鯉最後當然是和他不歡而散。
等謝彬回到長輩面前,将趙鯉不合作的态度一經轉達,她在謝家人眼裏,成了油鹽不進的典範。
“既然不能為我們所用,告訴冉兒,留她不得。”
“到底是一個孩子,又是在獠城那種窮地方長大,進宮必然是被富貴雲煙迷了眼。”
“罷了,敬酒不吃吃罰酒,先給她一個教訓。”
趙鯉難得的,是得了皇帝喜歡。
謝苒入宮已久,去沒有得到皇帝的半分喜愛,原本,他們只是将趙鯉視為透明,可是宮宴之上,徹底認識到了趙鯉的恩寵。
既然如此,不拿來用一下簡直可惜。
“陛下,您是将我安置妥當,還是蓄意讓我送死?”趙鯉看着眼前的一沓奏折,覺得自己是不是神志恍惚了。
否則,怎麽能看見自己的桌案上,有一沓奏折呢?
“你沒瞎,放心吧。”皇甫翊抓下她揉眼睛的手背。
“你以為,朕要怎麽安置你,把你嫁給你表哥這樣的辦法?”
“不是,等等,您說謝彬來求娶我?”趙鯉擰了擰眉,聽這名字可別是她表哥表弟之流。
皇甫翊哼笑兩聲,沒說話。
趙鯉只好偷偷去問一旁的上來添茶的連翹,自己那位表哥難道還沒定親嗎?
連翹:“是啊,郡主,這兩天宮裏都傳開了,就您自己不知道,謝彬是謝家這一輩裏的翹楚,盛京裏多少貴女,都對他心儀已久呢。”
“看誰還敢笑話郡主。”
“不對不對,”趙鯉揉了揉眉心,謝彬是謝淑儀的大哥,也算是她的大表哥。
不知道這謝家人在搞什麽幺蛾子。
“安心吧,一定會有用的,朕太難受了,你先看着學一學。”
趙鯉:我學你個大頭鬼啊。
趙鯉在伏案學習批閱簡單的奏折,其實不光是這些現有的,還有之前積壓的。
甚至是從前已經批閱過的,為了搞明白現在的一些東西的秩序,她都需要重新翻看覽閱。
在一封封的奏折中,趙鯉看到了年少的皇甫翊,才登基不久的他,被她的外祖父和白丞相聯手牢牢壓制,把控在了手裏的傀儡小皇帝。
他即使知道,這些呈上來的奏折,都是一無是處的廢折子。
年少天真的皇甫翊,還是手持朱筆,在燭火下一句一句的審閱,仔仔細細地批複。
那是天真的皇甫翊。
他們一直都在糊弄他而已。
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話,而現在,皇甫翊坦然地将這些可笑的過往,都攤開在了她的眼前。
“看,獵場裏長的瓜,可以嘗嘗鮮了。”這天,皇甫翊抱着一個圓滾滾的瓜進來。
不算是很大,青翠漂亮,讓趙鯉想起才入宮時,看見太後宮裏的那塊玉石。
“朕覺得你喜歡吃。”
趙鯉看着他一手端着托盤,一半壓在桌邊,一面用另一只手臂,直接将奏折推到一邊。
然後放好托盤,拖了一把椅子過來,眉眼彎彎的,朝她遞過來一角西瓜,她開始和皇甫翊面對面的大快朵頤。
“怎麽樣?”皇甫翊自己咔嚓咔嚓吃得很熱情。
“唔,好吃,好甜,陛下挑的瓜好。”
半晌沒聽見音,趙鯉擡起頭,看見狗皇帝一動不動的凝視自己。
“陛下?”她弱弱的叫了一聲。
皇甫翊咽了西瓜:“朕說,這幾日新的奏折怎麽樣?”
趙鯉咬着裏面尚且很嫩的白色瓜籽:“噢噢噢,白相的确有點難搞,但是也不算沒有餘地。”
“他啊,你不要輕舉妄動,我自有打算。”皇甫翊咬了一口瓜瓤,擡頭看見趙鯉正在發怔:“你怎麽了?”
趙鯉:“謝家人來找過我,說了一些話,大概是希望我向你吹枕邊風。”
“噢,此言甚合朕意。”說着,皇甫翊展開手臂,擺出一副快來勾引朕的架勢。
趙鯉翻了個白眼:“陛下您沒病吧!”
趙鯉突然問道:“陛下知道,我外祖父一家有不臣之心?”
“你說呢?”皇甫翊一副已經聽厭倦了的神情。
“陛下英明神武。”
皇甫翊不在乎,他們從他這裏拿走什麽。
“太傅以前是朕的老師。”謝太傅是他的老師,尊師重道,皇甫翊從小就懂得。
“如果他們要陛下的命呢?”
皇甫翊手下一頓,将吃幹淨的瓜皮丢掉,佯裝若無其事的,拿過濕帕子擦了擦手,趙鯉挑了挑眉,果然還是在乎啊。
聽見他嗓音幽幽涼涼:“那朕得好好想想,要什麽殉葬好了,真是頭疼。”
趙鯉:“……”
他會出現這個反應,有兩個可能,一是已經有萬全之策,就等着謝家上鈎,二則就是自暴自棄,破罐子破摔。
前者她可坐收漁翁之利,後者她也樂見其成。
“辛苦你了,阿靡,朕要歇一會。朕想躺在這。”皇甫翊說了一句,就倒在了她的身邊。
趙鯉撐着腮思忖了一時,不會吧,皇甫翊難道還真有點對她的不一般。
她不懷疑皇甫翊想利用她。
在她面前,皇甫翊有一種莫名的坦蕩和大方。
半晌後,趙鯉擡起頭,揉揉微酸的脖頸,才是滿眼的茫然若迷。
她坐在桌案前,看着打瞌睡的皇甫翊,為什麽,批閱奏折這種事,還能讓別人代勞。
司禮監的确有權批紅,但她好像并沒有吧。
皇甫翊睡的安穩,關于讓趙鯉代替他批閱部分奏折這件事,于四夕極其不贊同道:“陛下,您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妥?”哪有後宮幹政的道理,更何況,趙鯉還不是後宮妃嫔。
陛下這是飲鸩止渴。
當時皇甫翊就瞥了他一眼:“你還能找到更多的人,來給朕幫忙嗎?”
于四夕說不出話來,若是能找到,他也就不必如此了。
梗不需要讓趙鯉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去探聽裕王的心思了。
不對啊,這兩件事怎麽能相提并論呢。
起初,趙鯉不太懂,太後把皇帝身體弄糟有何好處,他不還是坐在這個位置。
皇甫翊的身體不好,有一個很顯着的好處,那就是政務他不能總攬了,而是需要一個能力比較夠的人來“分憂”。
總之,不是丞相就是裕王喽。
皇甫翊自我放棄了一段時間後,顯然也意識到了,所以,他找到了趙鯉。
趙鯉索性和皇甫翊一樣,并不将他快要死掉這件事放在心上。
花開花落,雲卷雲舒,要死就死。
趙鯉向皇帝推薦了一個人,就是呂昭儀的家人,皇甫翊也默許了。
“陛下應該去看一看呂昭儀。”趙鯉這麽說。
“郡主,陛下去見了呂昭儀,會不會日後……”連翹擔心皇帝看上了別人。
連翹二人如今對趙鯉,可謂是忠心耿耿,金霞宮上下榮辱一體。
趙鯉一臉自然:“這不用我們擔心了。”
哪裏不用呢,兩個婢女心頭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