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離析

離析

“事關陛下您自己的安危,還是多考慮一下吧。”趙鯉操着一顆晚娘的心。

“你是說謝太傅他們?”

“不然呢?”趙鯉懷疑這狗皇帝是不是沒心沒肺,自己和他說小心提防謝家,他卻一點都不在意。

皇甫翊一臉坦然自若:“朕知道,朕一直都知道。”

“陛下知道還……”趙鯉回頭一想這狗皇帝的德行,是他,沒錯。

大概是烏鴉嘴吧,轉頭沒過兩天就出事兒了,狗皇帝定要帶她去實現什麽,一起去垂釣泛舟的願望。

“陛下小心有刺客!”趙平突然高聲呼喊道。

而這期間,趙鯉腿骨撞在了椅子上,一下子就朝前面撲了過去,那一叢流箭,有一支就不偏不倚地擦過了她的手臂,釘在了皇甫翊此前坐過的位置上。

趙平和謝彬得到賞識後,跟随在陛下身邊行走,所以他們一起出了宮,在這時就派上了用場,因為二人的反應迅疾,一行人才得以幸免于難。

趙鯉雖然沒有受重傷,依舊吓壞了陛下。

雖然只是輕傷,但還是被陛下折騰的人仰馬翻,太醫都快忍不住翻白眼了。

和陛下苦口婆心的解釋,這擦傷只是看着吓人,但其實很輕。

卻被陛下罵了一頓。

“什麽叫很輕,忠貞郡主是為了保護朕才受的傷。”狗皇帝的不講道理,他們一直都有所領教。

只能唯唯諾諾的順着來。

Advertisement

事後,洩露他們行蹤的人就是謝彬,而這一切的幕後主使,則是謝家人。

還真是急不可耐。

不過想想也是,一年到頭,狗皇帝能有幾次會出宮游玩兒呢。

趙平則對此事一無所知,表面上是這麽說的,狗皇帝也相信了,只讓人将謝家人押入了大牢,而趙平則嘉獎于他。

趙鯉才不相信這些鬼話,說不定是趙平早就和狗皇帝串通一氣了,所以才會突然之間要出宮去玩兒。

彼時是在回宮之前,趙鯉手裏正剝開一顆橘子,滿口甜滋滋的汁水,趙平最後一次見她,只匆匆丢下一句:“阿靡,若是出了事,你莫要怕,我很快就來。”

趙鯉搖了搖頭,将最後一瓣橘子塞進嘴裏,說自己不怕。

等趙平走了,她才想到自己還沒問,槍譜他們悟得如何了。

好歹也是父親的親傳弟子,若是能提攜平哥,日後不愁槍法會失傳,趙鯉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實在是沒想到,自己居然能被波及進來。

她在後宮見不得外人,于是悄悄的寫了一封信,讓人同原本的那一盒紅木食盒,裝着點心照老規矩送到趙平手中。

趙平拿到信,松了一大口氣,他自然也知道了,趙鯉救駕有功,又急又惱,還是忍不住擔心她的安危。

這時候能送出信來,說明她應該已經沒事了,至少能提筆寫字了。

誰知展開信紙,就是一句“趙平你個狗娘養的,你殺了我得了”。

接着往後看,通篇正事沒有,都是在罵他,罵的那叫一個痛快淋漓,狗血噴頭。

趙平還是安慰自己,至少這是中氣十足啊。

通過這些墨汁淋漓的字跡,都差不多能看見,趙鯉被氣得跳腳的模樣了,就像是以前在獠城的那個阿靡。

他想着就忍不住笑了。

不對啊,明明是他該被趙鯉給氣的不行才對。

到了第二張信紙,趙鯉才開始說正事。

首先是鄭重聲明,趙平若是想加官進爵,不可再攀附這些朝臣,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要一塊兒被壓死了,這次算是他幸運。

其次,讓他不要再幹這些蠢事。

否則,下次沒準就要看見趙鯉橫屍當場了。

即使皇甫翊不會主動坑害她,但他身邊就于四夕那幫老東西,絕對會在危機關頭,把她推出去作為擋箭牌的。

趙鯉在這裏養着傷,倒是比從前自在了許多,皇帝也不可能日日召見她,于四夕正在和陛下回禀,郡主和趙平來往的事情。

皇甫翊仰起頭,略微苦惱的說:“朕也不知為何,不見阿靡便思她,見了阿靡亦是不能自抑歡喜。”

“朕當然不想讓她見到趙平,可是朕也不能不顧及她的心意吧。”

陛下這話說出來,卻似孩子一般委屈,撒嬌卻又無人應承的惶恐害怕,拉不下面子,只好自己生悶氣。

他從來随心随性,只是為了一個趙家的屬将,趙鯉就要與他反了目。

于四夕聽着不好說什麽。

陛下是他看着一道長大的,這番話也說的真情實意。

陛下是真覺得,那個趙平見與不見兩可,他自然更願意勒令忠貞郡主,不許再見這人。

不是宮裏和篩子一樣,而是太後等人有意讓皇甫翊處于危險之中。

趙鯉思慮之下,去見了謝淑儀。

“是我,我進去看一眼謝娘娘,畢竟是我表姐。”

趙鯉目光泛涼,坐在椅子上,俯身雙臂壓在腿上,以一種壓迫的姿态,探究地看了她一時,最後道:

“你是謝家的女兒,與我有表親之故,你既然為了恩寵,能夠對陳妃、許貴嫔之流,奉迎有加,偏偏對我避之不及,甚至蓄意謀害,這怎麽聽都不太對。”

謝淑儀費力的咳了兩聲,“這又如何,你難道不知,女人是會嫉妒的嗎?”

“噢,原來表姐你,只是嫉妒沖昏了頭腦啊!”趙鯉捧着腮,點了點頭,似是相信了她的話。

謝淑儀見此,不知是慶幸還是恐慌。

眼見着趙鯉站起來,就朝外面走去,謝淑儀看着她的背影,張口欲言。

她知道,這是她最後說實話的機會了。

趙鯉突然駐足,微笑地看着她:“你不想讓我相信你的話,對不對?”

謝淑儀在掙紮,她想要說是,可是她的嗓子裏,被洇濕的棉花壅塞了一般,她說不出來。

趙鯉緩步走到她面前,蹲了下來,擡起細長白皙的手指,捋了捋她耳邊的落發,軟語道:

“表姐,我母親提起過你,說你出生的時候,她比舅舅還要早抱你,說你粉雕玉琢的,日後必定是謝家出色的閨秀,所以啊,我們都很想見見你們呢。”

謝淑儀注視着這一雙幾乎将人吸進去的墨瞳。

“真像啊。”她情不自禁地感嘆。

趙鯉這樣看上去,真的很像她的哥哥趙序,清越挺拔的少年郎,隽秀明朗,神采飛揚。

誰能忘記那麽意氣風發的少年将軍呢。

“你是謝家苒姐,我知道你。”

趙序被她爹爹冷面趕到一邊,也不惱,而是偷了個空,跑到馬車邊。

“我是趙家長子趙序,給你這個,”少年郎扒着窗戶,塞給她一個蓮蓬,笑着搖手道:“苒姐,我走啦。”

“你和你大哥,真的很像啊!”謝淑儀閉了閉眼,一腔酸楚湧上。

她那時候只覺得,趙家人沒有爹爹他們說的那麽糟糕。

“是啊,人人都說我們像,可他沒有像我一樣,活下來,來到這裏。”

這句話,完全令謝淑儀崩潰了。

她原本就不是心性惡毒的人,一切都是聽從長輩的話來行事,她知道

“表姐,告訴我真相好嗎?”

謝淑儀抹去臉上的淚珠,她的确沒什麽好怕的,這宮裏到處都很冰冷,但好歹也生活了許多年,搖頭道:“阿靡,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麽爹和祖父要那麽做。”

“他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趙家人,四叔因為想要給小姑姑通風報信,當年差點被打斷了腿。”

“你不該進京來,父親他們不能放過你。”

“都出去,沒我的話誰都不準進來。”趙鯉回到金霞宮後,就一頭悶進了寝殿裏,不想見任何人。

“怎麽,現在阿靡居然連朕都不想見了?”

聽見皇甫翊的聲音,趙鯉的聲音頓了頓,隔着門帶着濃濃的鼻音:“陛下怎麽來了?”

皇甫翊也不管她臉上哭得一塌糊塗,只是牽着她往裏走,一邊還輕嗤道:“你也不怕涼。”

趙鯉低了低頭,地上大部分鋪設了地衣,只這靠近門的兩步涼了些,她又不是病怏怏的德妃,心中這般念叨也沒說出口。

都是一根藤上的葡萄,長得也都差不多,怎麽就這忠貞郡主,那麽得陛下的喜歡。

郡主可不一樣,旁人都是唾手可得。

年輕貌美的郡主是在眼前晃來晃去,偏偏咬不到,人吶,就是這樣子,不論好不好,若是得不到就是最好的。

“陛下今日這麽高興?”趙鯉明顯察覺到多日未見的皇帝

皇甫翊笑了笑:“這是當然,阿靡,你知道嗎,道長他告訴了朕一個好消息,朕的丹藥有成效了。”

“陛下,您是說那位道長的丹藥嗎?”趙鯉一度以為這個昏君他,并沒有那麽昏頭昏腦。

今日一看,還是如此。

古往今來有多少皇帝都吃死了,他還嫌自己死的不夠快嗎?

皇甫翊搖了搖頭說:“你以為他只是個煉丹的道士嗎?”

“不然呢,”趙鯉話音未落,有一個猜測呼之欲出,卻莫名壓下了眉頭:“他是陛下請來的神醫?”

“并不是神醫。”

“噢。”趙鯉的聲音緩和一些。

“但卻勝似神醫,等他配制出了解藥,朕可以陪阿靡活好久好久了。”皇甫翊說着就沁出了柔和的笑。

他死不成了。

此時此刻,趙鯉的腦海裏回蕩的,只有謝淑儀的那句話:“謝家當年也是聽從陛下的,為人臣子的,無論做什麽都與皇族脫不了幹系的,就像陛下命人放棄獠城,也是會說自有顧慮,個中詳情誰能得知呢。”

那一瞬間,趙鯉如墜冰窟,她惶然坐在了椅子上。

彼時的趙家,成了一只待食的秋螃蟹,所有人都坐好了位置,手裏拿着各種工具,等着分而食之。

這裏面的人,究竟都有誰,她不太清楚。

她甚至不知道,是否有皇甫翊這位無上的君主參與其中,亦或者,是他的主導。

趙平總覺得,趙鯉似乎在謀劃什麽,但他幾次見到她,也不肯說,偶爾倒是洩露出一兩句。

“陛下已經是人心向背。”

“阿靡你在京城,做好郡主便是。”他只能這樣回信說。

趙鯉當然不願意放棄的,她好不容易到了今天,怎麽可能輕易言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