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孟二公子

第5章 孟二公子

驿站外頭。

随着鐵鏈拖行的聲音由遠而近,孟元州擡起頭。

年輕的女人緩步而來,從容的姿态和挺直的腰背讓她看起來和周邊的景色格格不入,即便是身陷囹圄衣衫褴褛,可看起來仍像是在自家院落中閑庭信步一般。

孟元洲眼神眷戀,腳下的步子情不自禁地向前邁上兩步,一旁的蘇長平卻早有防備,見到他欲上前,立即一個箭步攔在中間。

腳上的枷鎖因他的動作而嘩啦啦地響起來,在這暗夜裏顯得格外醒耳。

孟元洲臉上頓時露出厭惡之色,伸手就想将他往一邊推搡,但意識到此時的蘇韻就在邊上正冷眼看着這一切,又讪讪地收回了手。

蘇韻冷眼垂眸,“我原以為你是迫不得已,看來還是我天真了。”

孟家的态度早就說明了一切,蘇韻這麽說,不過是想激起孟元洲心中的內疚感。

果然孟元洲慌忙解釋道:“我不過只想和你說兩句體己話而已。”

孟元洲在家中排行老二,處處不如大哥受重視,也不如庶出的小兒子受寵,當初皇帝指婚指到了他的身上,他為此狂喜不已,畢竟京中各世家子弟,誰人不仰慕這位才貌雙全的蘇家大小姐?

而且一旦這事真成了,自己岳丈就是太子太傅,這對自己未來的事業又是一大助力,豈能不令他歡欣。

只可惜的是,這位未婚妻從來都是一副淡淡的模樣,讓他每每覺得自己熱臉孔貼冷屁股,很是挫敗。

就像現在,即便身陷囹圄,也依舊孤傲倔強。

可男人從來都是普遍有個臭毛病,越是不容易得到,越是想征服。

蘇韻越是冷淡如一朵高嶺之花不易親近,他就對她就越是着迷。

Advertisement

“只要你願意,我可以免了你流放嶺南之苦。”

關押一個多月,發配上路也有幾天了,哪個大小姐能忍受得了?孟元洲自信這個消息足以撼動蘇韻的芳心。

果然,對方的眼神肉眼可見地松動了,一抹柔和在她眼中暈開。

随即豐潤的唇一張一合:“如此,我家人呢?”

孟元洲壓着心中的得意,卻仍一臉為難地搖了搖頭:“單單救你一個人就得冒很大的風險了,更遑論旁人。”

話音剛落,這張原本帶着軟意的俏臉轉眼之間又恢複了先前的疏離,似乎剛剛的那抹柔軟是他看錯了。

“我父母如今身體不好,弟妹年紀又小,我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在這個時候離開他們。”

孟元洲忙道:“這不過是權宜之計。”

“呵,和你當初那封信一樣,也是因為權宜之計嗎?”

略帶諷刺的語氣讓孟元洲難受極了,他張了張嘴,想反駁,但又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道:“我知道你恨我,但我也是身不由己,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我也不過是被操縱着的傀儡罷了。”

“前臺也好幕後也罷,你終究參與了,不是麽?”

“韻兒,事已至此,我覺得你沒有必要再糾結過去已經沒有辦法改變的事情了,眼下離開這煉獄只有一次機會,答不答應全在于你!”

“你這是在逼我!”僅僅一句話,倔強的女人擡起頭來,眼眶已是通紅。

“我——”孟元州只覺得心中陣陣絞痛,他沒有辦法看着美人倔強落淚。

“就因為你的那封信,我們蘇家陷入了萬劫不複的境地,而作為信件經手人的我,也成了這個家最大的罪人,你覺得如今我還有臉丢下被我連累的父母家人自己逃之夭夭嗎!”

“我說了,這是權宜之計,是識時務,不是逃之夭夭!”孟元洲聲音陡然擡高,原本溫文爾雅的面目也在一瞬之間變得有些猙獰,他讨厭她這時候還清高的模樣,這會讓他的不堪和醜陋顯得更加觸目驚心。

然而就在這當口,不知哪裏來的狗兒,似乎被他那突然拔高的聲音驚到了,頓時汪汪地狂吠了起來,打破了這片夜的靜谧。

瞬間,在場的幾人面色各異。!

孟元洲的臉色也由此變成了豬肝色。

他本就處在震怒當中,眼下又無端被這狗擾了心情,更是生氣,臉色一沉,“孟春,此狗如此聒噪,拉出去斃了。”

然而話音剛落,院牆拐角處傳來隐隐腳步聲。

“誰這麽大的口氣,要殺我的狗。”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門廊上的燈籠照射出一道長長的影子,纖細的,清瘦的。

人未進門,聲音卻先行一步。

蘇韻轉頭望去,對方也剛巧從暗處走出來,是個大約十六七歲的年輕人,身材高挑,秀美中略帶英氣,讓人一眼驚豔。

當朝驿站不對平民百姓開放,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的人,大小應該也是個官,蘇韻自知罪人身份,随即低眉順眼地低下頭。

孟元洲卻一下看清了眼前的不速之客,心中惱怒,冷哼出聲。

“我道是誰,原來是嶺南封樂縣的秋知縣,怎麽,你的狗擾人清幽,難道不該殺。”

蘇韻聽到眼前人居然也姓秋,心間微微一動。

秋夢期沒想到這男人居然認識自己,正确地說是認識兄長秋植,她并慌張,仍不緊不慢道:“我的狗擾人清幽你就要殺了他,那我原本在這兒好好賞着月,卻被你二人給吵到了,是不是也得殺你才能落個清淨。”

孟元洲擡頭看了看天上,黑漆漆的連半顆星星都沒有,賞哪門子的月。

“秋縣令好大的口氣,區區一個嶺南知縣,張口就是喊殺,未免也太過狂妄。”

“嶺南怎麽了,嶺南難道不是大焱的領土?”說着秋夢期瞥了一眼對方,嗤一聲道,“你又是何人,敢對本官這樣大呼小叫!”

雖同為二甲進士,秋植卻因禍得福讓皇帝直接給他點了官,其他進士還要再參加一次朝考才能安排職位,而且要是沒有空缺,還得一直等着。

此時的孟元洲确實還沒有一官半職,除了倚靠父兄和世家名頭,并沒有其他底氣,只能語氣不善道:“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懶得與你計較,速速走開,別擾我說話。”

就算沒有官職,但以他的家世,遲早要分到一份好差事,怎麽樣都要比區區一個嶺南縣令好。

“笑死人了,這驿站又不是你家開的,我愛在哪兒待着就在哪兒待着,你憑什麽趕我走。”

沒有報官職,那就不是官,自己好歹也是皇帝金口玉言定下來的縣官,秋夢期的腰杆又挺直了幾分。

一旁站着的充當背景板的蘇韻,趁着二人不注意,偷偷擡頭,眼簾中就這麽闖入了小縣令這樣一副得意的小模樣,莫名熟悉。

她眼眸轉動,看似不經意地掃過這位小縣令的胸`前,只可惜衣服穿得很厚,看不出什麽來。

孟元洲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人對他這樣子說話,氣得七竅生煙,陰沉着臉道:“姓秋的,你可知我父親是誰,當真要繼續對本公子這般大呼小叫。”

“算了算了,我不管你父親是誰,反正我懶得跟你計較,你也別管我在哪兒溜達,”秋夢期見好就收,“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剛剛你們說的話我可是聽見了,你若是敢協助犯人逃跑,我可不會裝作看不見。”

秋夢期說完,牽着二福,不再給對對方一個眼神,擡頭挺胸從他身邊擦肩而

過。

二福是大福養的一條狗,當日從謝家出來,大福央求回去把二福接過來一起走,秋夢期考慮到一路前往嶺南,免不了要露宿野外,有條狗,晚上守夜會更方便一些,于是答應把二福接了過來。

秋夢期在膈應完孟元洲後,腳底抹油直接開溜,在經過何老九的時候,還不忘擡着下巴呵斥道:“你是怎麽當差的,大晚上的帶着犯人到處招搖,人跑了你擔待得起嗎?”

何老九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差役,如今當着一個正兒八經的縣官面前也不敢造次,唯唯諾諾道:“小的該死,小的這就帶他們回去。”

說着轉頭沖着蘇家姐弟二人喝道:“還不快走,磨磨蹭蹭是等着吃鞭子嗎?”

蘇長平聽到這話,如獲大赦,扯着蘇韻袖子輕聲道:“長姐,我們回去吧。”

蘇韻本來心中還有些其他想法,但也知道眼下這個情況不管再說什麽都不合時宜,随即低着頭跟在堂弟身後往回走,只是在轉角處,還是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還沒走遠的秋夢期。

正好撞上對方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心口微微一跳,迅速轉過頭,隐入牆角之後。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