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姜蘿的氣勢,在折月淩步穿林歸京,駕車回來接人的那一刻徹底消弭。
她的腿不住發軟,若非趙嬷嬷攙扶,恐怕要跪到地上。小姑娘一步三顫,期間還得承諾折月:“你今日立下大功,晚上讓廚娘給你備兩壺好酒,再來兩碟子燒雞腿,要買什麽心儀的衣裳配飾,你也只管和蓉兒提錢,就說是我的命令。”
折月這人,忠心只看好處,她身上沒什麽值得他愚忠的地方,只不過公主府比外地吃住要好些。
聞言,折月果然道謝:“多謝殿下。”
“還有嬷嬷,您今日受了驚,待回公主府的時候,您幫我去太醫院請個婦人科的禦醫來幫忙診脈,順道瞧瞧您的身子骨,沒受傷也得開點安神的方子喝下,好好睡一覺,沒事的。”
明明是一個弱小的孩子,卻因身份尊貴成了大家的主心骨。大難過後,姜蘿還能壓得住陣腳,擔得起大場面,萬事處理得井井有條,實在難得。
趙嬷嬷欣慰,也感激姜蘿的關照:“這可使不得!哪裏有奴才看太醫的道理。”
“您不是外人,您是我身邊人。”于姜蘿而言,趙嬷嬷和蘇流風的一樣的,都是她前世記挂的家人。
趙嬷嬷掖了掖濕潤的眼角,想她當初還覺得公主心機深沉,可這樣遭難的年代,不聰慧些如何活得下去。她分明就是被炎涼世态拉扯長大的可憐孩子。
趙嬷嬷承姜蘿的情,哽咽道:“嗳,殿下也要仔細了身體,在奴婢心裏,您是最緊要的。”
馬車外,趙嬷嬷和折月如沒事人那般禦車。
折月把沾了血污的外袍脫了,藏入車廂裏,趙嬷嬷則從公主的車轎裏拿來一身奴婢的舊衣暫時頂上。為了防止外出時,奴才或主子們被茶水潑了、糕點沾了的小意外發生,丢了府邸的顏面,車廂裏都會準備幾件衣裳替換。
今日的刺殺時候不好,正好撞在姜蘿私自出京城的節骨眼上。
趙嬷嬷請示姜蘿,這事兒要不要報到宮中去,由皇帝下令緝拿猖狂賊人。
姜蘿想了想,還是把事情暫時壓下了。
如果是旁人行兇還好,偏偏是陸觀潮。倘若陸家人吃了重罪,狗急跳牆說起她曾留住陸家外宅的事,于皇帝而言,便有辱天家顏面,很不體面。
別到時候,她和陸觀潮鹬蚌相争,姜敏這個漁人反倒得利。
屆時,姜蘿失了皇帝的恩寵,再也護不住身邊人了。
趙嬷嬷、蓉兒、折月,甚至是先生,一個不漏,都得遭殃。
不可輕舉妄動,要以大局為重。
姜蘿不能有任何閃失。且忍一忍吧。
“不必了,我自有安排。”姜蘿按了按額頭,“嬷嬷,我頭疼,我躺着休息一會兒。”
“好好。”趙嬷嬷心疼極了,不敢再說話,“殿下好好靜養。”
姜蘿招呼蘇流風一道兒坐車。
蘇流風旁觀小妹一通安排,心裏寬慰。
阿蘿賞罰分明,短時間內還養出了幾個心腹。妹妹的日子過得很好,蘇流風也對姜蘿的聰明才智有了更深一重的認識,放心不少。
“先生!”思忖間,蘇流風忽然被姜蘿一驚一乍的呼聲吓到。
“阿蘿怎麽了?”
他忙上前,風卷入車,熟稔的山桃花香摻雜血氣湧來,倒也奇怪,這股異香竟不難聞。
姜蘿一動不敢動,她戰戰兢兢開口:“先生,我腳踝有點刺疼,不知道是不是刀器碎刃紮到肉裏了,我暈血,你幫我看看。”
不知是撒嬌還是真心話。方才姜蘿狂奔來懲治折風時,面對屍山血海,她分明連眼睛都沒眨過。
蘇流風覺得好笑,但仍舊耐心俯身,蹲下,幫姜蘿整理衣裙。
少頃,他撚起一枚帶刺小果,遞到姜蘿的眼前,莞爾:“只是一顆蒼耳。”
姜蘿接過蒼耳,感受上面硬邦邦的小刺,笑出聲:“竟然是這麽一個小東西。”
不知道哪裏撓到她的笑穴了,姜蘿忽然捧腹大笑。
“真有趣,一枚蒼耳也能教我怕成這樣!”
蘇流風聽出她話裏的自嘲與悲涼,他心疼地摸了摸姜蘿柔軟的烏發。
刀山火海,姜蘿敢闖、敢踏。
她并非刀槍不入的佛陀,她其實也是害怕的。
姜蘿只是不能怕,她沒有資格害怕。
她倒下了,身邊人該怎麽辦呢?
“阿蘿,別怕,往後還有我在。”蘇流風溫柔地給予她承諾。
姜蘿忽然鼻腔發酸,後怕的勁兒沖上眼眶,害她淚水潋滟。她沒由來地揪住了蘇流風腰間衣袍,即便這樣親昵,不合禮制、不合規矩。
但那些死人要守的東西,同她這個活人何幹?
姜蘿把紅潤、豐腴小臉埋在蘇流風的懷裏,霸道地占有男人的懷抱與柔情——“先生要一直陪着我。”
“好。”蘇流風寵溺極了。
姜蘿很高興,她所受的苦難都值得。身邊的人都偏愛她,真好。
馬車一路駛向京城,駛入蘇府。
蘇流風為老百姓辦了幾樁大案,聲譽鵲起,皇帝曾要他一歸京便赴早朝述職。這是又要提拔蘇流風的前兆了,他擢升的速度實在有些快。不過也不難猜出皇帝用意,蘇流風是無根基的寒門子弟,身受皇恩,只能是天家的奴才。
皇帝培養他,也是為了給儲君鋪路,這樣的臣子,才會對皇家忠心耿耿。就是不知道,皇帝是為哪位皇裔在做打算了。
蘇流風拜別了姜蘿,回到屋裏。
硯臺見郎主歸府,急忙抛下手裏嗑的炒西瓜子,幫蘇流風燒洗澡水去了。
蘇流風坐到床榻邊,小心翼翼解開衣袍。
青色長衫落地,底下露出一具肌理健碩、骨相漂亮的男人身體。
蘇流風眉眼冷淡地掃向案上置放的一柄長劍。倏忽,他伸手,握住劍柄,銀光一閃,拔起纖薄的劍刃。
接着,一蓬烏發被蘇流風攏到胸膛口,咬在齒間。沒有片刻猶豫,他屈肘,将削鐵如泥的長劍抵在後肩,猛然一劃。
皮開肉綻,鮮血淋漓。點點紅梅似的血花濺上幹淨的青衣,仿佛花泥碾入綠茵茵的土中。
俯仰之間,劇痛襲來,人眼都蒙上一層昏暗的陰翳。
破皮割肉的痛苦,蘇流風硬是沒哼一聲,像是喪失了痛覺。
他冷靜地止血、上藥,等待硯臺端水入屋。
然後,蘇流風雕刻了幾枚明月堂的令牌,猶嫌不夠,他又用香粉誘來鷹隼,為玄明神官蒙羅送去了一封信。
六月,城外用于養藕的水田裏開了不少清雅荷花,風吹荷瓣兒微顫,蜻蜓振翅,飛得無影無蹤。遠處,牧童哼着歌謠,手牽水牛,沿着濕潤的田埂走,草鞋上沾滿了濕泥。
城內晨霧剛散,京城的官吏們便三三兩兩乘轎、坐馬車上衙門裏當差。皇帝也偷懶不得,早早沐浴更衣用早膳,上太和門的朝會聽政。
皇帝年邁,偏生要強,比皇太祖勤勉。他的皇夫老年時基本罷免了早朝,只批閱奏折,唯他不服老,除了病時,日日上朝,為的就是讓文武百官看清楚他的身子骨康健,也沒老眼昏花,休想私底下動作,戲耍皇權。
殿內,大太監福壽對抄袖囊,接過皇帝抛來的眼神,朗聲道:“諸位大臣,陛下口谕。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蘇流風一揚青袖,躬身上前:“臣有本奏。”
皇帝與蘇流風熟識,待他的态度極為溫和:“哦?蘇卿想奏報何事?”
蘇流風朗聲:“近日民間罪案四起,民心不定,臣連查數案,竟發現罪案兇犯的家中,都藏有一枚‘明月堂’組織的令牌。”
蘇流風從懷中拿出令牌,交由福壽。
福壽呈上罪物,供皇帝揣摩。
皇帝眉頭緊鎖:“明月堂是個什麽樣的勢力?蘇卿可有查明?”
“臣暗中查訪才知,明月堂這個江湖組織曾以佛法傳道的由頭進入家宅,教唆愚民信奉明月堂,并诋毀庇佑大明朝數百年的玄明神宮,甚至散布朝廷治國無能的謠言,禍亂江山社稷……臣鬥膽一言,明月堂反心昭昭,其罪可誅。”
陸觀潮聽得這話,心裏冷笑:好你的蘇流風,竟存了這樣的損招陰人。蘇流風,分明是想禍水東引,借朝廷的力量,包剿他麾下勢力。
陸觀潮不能為明月堂辯白,卻也不是坐以待斃之人。
于是,他道:“蘇大人單憑幾枚令牌便認定江湖中存有‘明月堂’這一組織,若是下回,你見到什麽‘東風堂’、‘青雲堂’,信口胡謅一番,豈不是又要鬧出一堆反叛的大事?陛下治理的國家河清海晏,平和了這麽多年,臣不認為會有什麽暗衛組織,竟不自量力挑釁皇威。”
陸觀潮又是什麽好鳥呢?寥寥幾句話就嗆得大理寺一黨不敢站臺蘇流風,不敢幫腔。
他們認定明月堂禍亂江山,豈不是和陸觀潮口中的盛世作對?百姓吃得好穿得暖,又怎可能被叛黨挑唆,在民間鬧事嘛!
陸觀潮這馬屁,拍得實在是高啊!
“況且,蘇大人的罪證,竟只是區區幾塊令牌……呵。”
陸觀潮說得在理,皇帝捋了捋長須,問蘇流風:“蘇卿可還有旁的佐證?”
蘇流風嘆了一口氣:“陛下,贖臣無狀之罪。”
他擡手,伸向素花帶,當衆解開官服。
郎君腰背纏着厚厚幾層敷藥的紗布,蘇流風垂下眼睫,忍着疼痛,慢條斯理撕開覆蓋的紗布。
精壯的後背豁然裂開一道淋漓血氣的新鮮傷疤。
其傷口之深,令人瞠目結舌。
饒是皇帝也被蘇流風的傷勢驚駭:“蘇卿,這傷是如何造成的?”
“昨日微臣辦案後。乘車歸京。途中,臣遭賊人伏擊,幸而得三公主殿前侍衛襄助,得以逃出生天。賊人逃跑時,落下這枚‘明月堂’的令牌,臣将它與案件兇犯家中搜查出的令牌比對,發現出自同一門江湖勢力。它定是知曉臣回京述職,會将其來歷上報朝廷,這才狠下殺招。”
此言一出,滿朝嘩然。
皇帝震怒:“猖狂賊人,竟敢殺朝廷命官!”
吼完,皇帝氣血攻心,一陣咳嗽。他老了、病了、多疑了,偏偏在自己身體不濟的時刻,民間出了亂子。
皇帝怎麽會不懷疑有人想謀他的權,篡他的位?他不敢賭亂世裏的枭雄。
大臣們為了讓皇帝消消氣,忙附和道:“賊人該殺!這是蔑視大月王朝天威!理應誅殺!”
“是……亂臣賊子罪無可赦。”陸觀潮切齒,調轉了口風。
陸觀潮墨眸發冷,手下的人做了什麽事,他心知肚明。
蘇流風後脊傷疤,分明是自個兒造的假!
蘇流風怎能自傷後背?定有同謀。
陸觀潮想到了姜蘿。
難不成蘇流風故意在阿蘿面前寬衣解帶,慫恿姑娘家下刀子?好啊,好一個道貌岸然的師長!
男人最懂男人,他會不知道蘇流風溫潤皮囊下的罪惡人心麽?阿蘿分明是受了他的當!可恨!
陸觀潮恨得牙癢,卻不能奈蘇流風如何。畢竟敵襲一事又千真萬确……官兵有心,沿着回京的路上搜尋,便會找到被插滿箭镞的馬車以及數不盡的屍體。
就在這時,佛音袅袅傳來,鎏金鈴铛碎響。
檀香拂面,佛陀入世。
紅衣小童們簇擁玄明神官蒙羅入殿,他雙手合十,朝皇帝恭敬行禮:“陛下,神佛庇佑我大月王朝,蒙羅昨夜得到神谕提點,說是近日有歹人蠶食國運,好在金鳳出現,驅逐陰霾,暫時護住了龍氣。”
這話不就和之前蘇流風所說的明月堂與三公主的事對應上了嗎?
皇帝深信不疑,笑道:“阿蘿真是朕的福星。蘇卿,朕命你徹查明月堂一案,既是亂臣賊子,那麽一個不留!”
“是,臣定當鞠躬盡瘁。”蘇流風餘光冷冷瞥了陸觀潮一眼,“為陛下分憂解難。”
陸觀潮氣得薄唇緊抿,但他只能認栽。明月堂這團火惹惱了皇帝,陸觀潮也不能縱容火勢蔓延,燒到他身上。
至于蘇流風……
陸觀潮微微眯起眉眼:蘇流風一次兩次逃脫他的招數,還能求得玄明神官相助,他究竟是何人?
幸而蘇流風早已毀去後頸,毀了岐族佛子奉與世間唯一的聯系,沒人能查到蘇流風的底細。
陸觀潮:“蘇大人辦案明察秋毫,倒是本官疏忽了。”
蘇流風不卑不亢:“陸大人言重,這些都是咱們做臣子的本分罷了。”
幾日後,陸觀潮放棄了一個堂口的暗衛,命他們以“明月堂”的身份作亂,并故意暴露老巢,誘蘇流風領來錦衣衛包剿。
蘇流風成功鏟除了明月堂。
但兩人心知肚明,這只是一個遮羞的幌子。
蘇流風需要給皇帝交差,陸觀潮需要守宮(壁虎)斷尾自保勢力。
死了兩個堂口的人,陸觀潮損失慘重。但很快,他明白了蘇流風真正的用意——蘇流風深知自己殺不死陸觀潮,但他要陸觀潮心生警惕。切莫在他眼皮底子下動作,他是真的會……殺人的。
陸觀潮對蘇流風恨之入骨,短時間內卻決不能殺他。一旦動手,皇帝會懷疑“明月堂”死而複生,也會意識到這一切都是“明月堂”的詭計。賊人非但不收手,竟猖狂妄為,還企圖殺害朝廷派來剿滅叛軍的大臣。
那麽,陸觀潮迎來的将會是真正的滅頂之災。
他不僅不能傷蘇流風,還要保住情敵的命,直到皇帝忘記這件事。
陸觀潮砸碎了一只茶碗:“該死,竟是蘇流風的一石二鳥之計。他果真如上一世那般奸猾!”
其實,蘇流風并不是什麽損失都沒有。
殺敵三千自損八百,他兵行險着,在蒙羅面前暴露了真身。
但蘇流風知道,他瞞不了多久。
蒙羅的耳目衆多,早晚會查到他這個初入廟堂的小臣子。
這個秘密,與其讓蒙羅發現,倒不如由蘇流風拿來做籌碼,再換一次庇護妹妹的機會。
這一夜,月黑風高,蒙羅果真又邀請蘇流風登一回神宮。
為了報答蒙羅第二次幫忙,蘇流風主動提議為他多翻譯幾頁佛典。
蒙羅親自下地,踏在金磚鋪地上,為蘇流風端了一杯清香四溢的好茶,“奉,我真沒想到,你就是年輕有為的蘇流風蘇大人。”
“是。”蘇流風只笑不語,依舊氣定神閑。
今日一事,蘇流風不知道自己究竟做得對不對,幸好有蒙羅相助,他得到了好結果。
他暫時安全了,阿蘿也是。
無人再敢暗殺他。
但蘇流風也知道,為了讓皇帝下達殲滅明月堂的旨意,他求助于蒙羅,實在太過冒險。
別看蒙羅如今和他談笑風生,等蘇流風翻譯完佛典那日,蒙羅必定會殺了他。
然而,從蘇流風第一次決定求助于蒙羅,幫姜蘿重回宮闱時,他就已經陷入死局,沒有退路了。
世上,只能有一個佛子,那就是業族蒙羅。
幸好,蘇流風不後悔迄今為止做的全部決策。
他不後悔遇見姜蘿。
也不後悔為了阿蘿而死。
這是兄長與師長的溫柔,也只能是……家人的溫柔。
幾天後,蘇流風受傷的事連同皇帝派下的賞賜一并傳遞到公主府。
得到消息,姜蘿整個人都懵了。她再三同福壽打聽:“您是說,那日蘇先生背上受了很重的刀傷?”
福壽大太監一仰首,嘆息:“那可不!殿下是不知道啊,當時蘇先生為了自證,親手揭開的官服,後背血淋淋的一道傷,奴才看着都肉疼。”
姜蘿心有戚戚,怎會不知蘇流風這一場戲是演的?但那傷可不是造假。
先生自.殘,該有多疼啊?
都過去好一段時日了,他竟沒和她講!
姜蘿接下了賞賜,給福壽塞了一個金鑄的小元寶。這一回,老謀深算的大太監沒要,他拍了拍趙嬷嬷的手,沒瞧姜蘿的臉,話卻是故意說給殿下聽的。福壽意有所指地道:“公主是富貴人,哪能受您的賞賜啊?這一趟跑腿,奴才不累,奴才心甘情願。”
他算是瞧明白了,能讓皇帝短時間內另眼相待的姜蘿哪裏是庸才,這就是個福星!他算是押對寶了!
人情禮一收一送,不就兩消了麽?他和三公主的情誼得長長久久,往後才能留作一張保命的底牌。
姜蘿也沒有再逼趙嬷嬷給好處,她和福壽對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一笑。她目送福壽呼啦啦一隊人離開公主府。
天家最是搶陽鬥勝的地界,福壽是太監中的主子,從他的态度就能看出,姜蘿的地位暫時穩了,不再是小可憐了。
只是先生……
姜蘿心亂如麻,招呼趙嬷嬷:“嬷嬷。請您炖兩盅補血益氣的藥膳雞湯,裝食盒裏帶到蘇府上。哦,再取些敷外傷的名貴藥材與祛疤的藥膏,咱們等先生下晚衙了,登門拜訪去。”
自家公主殿下心系蘇先生,趙嬷嬷起了打趣的心思:“殿下別急,蘇大人都能上朝會了,可見傷勢不算重。”
“您是不懂先生什麽樣的人,他最愛勉強自己。”姜蘿心急火燎說完這話,忽然面上燒紅,一瞥趙嬷嬷,果然在看她笑話。小姑娘結巴,“我、我的意思是……”
趙嬷嬷噗嗤一笑,慈愛的道:“是,奴婢不了解蘇先生。可奴婢知道蘇先生人好,明明是他邀功請賞的事,卻能特意幫您善後,還圓好了私出京城的借口,讓陛下對您有個好印象。憑這一點來看,蘇大人做事圓融周密,是個可托付的好人。”
“嗯,先生的确是個好人。”
晚間的時候,姜蘿只帶了趙嬷嬷以及折月,輕車簡從登了蘇府。
蘇流風近日負傷且立了大功,大理寺官署上上下下都沾了蘇流風的光,與有榮焉,一行人在六部五寺裏行走,胸膛更挺了,走路也更精神氣了,就連光祿寺被他們自信的光芒紮到眼睛,給的團膳都讨好似的多添了幾塊蜜汁燒肉。
然而,香饽饽蘇流風在家裏全沒在外的威風,一入府邸就虛弱不堪,被家妹抵在了門板上。
趙嬷嬷和折月避開眼,一個低頭拆腰上的白玉絡子,一個飛檐走壁出院子沽酒喝。
蘇流風低了下巴,掃一眼衣襟前氣呼呼的小姑娘,噙笑:“阿蘿來了。”
“您還有臉笑?”姜蘿不滿。
哪知,蘇流風笑意更深,眨眼,無辜說:“阿蘿來看望師長,我很高興。”
“……算了。”他真的很懂以柔克剛,溫雅的嗓音一出來,姜蘿提不起勁兒折騰他了。姜蘿敗下陣,她拉過蘇流風的手腕,牽他入房裏,緊閉上門板。
昏暗的室內,明豔的小姑娘抱臂,命令:“先生,脫了!”
“……嗯?”蘇流風困惑不已。郎君皺了皺眉,再三确認姜蘿口中的話,“你是要我……脫外袍麽?”
應該是常服沾了風塵,嗆到姜蘿了。
的确不妥。
他思忖一會兒,白皙修長的指骨搭上圓領外衫。直到姜蘿又說了一句話,一貫穩重的兄長終于遏制不住驚詫,指節顫抖了一下。
她說:“先生,全脫了!”
還有一本酸甜口預收《我不做皇後》求收藏呀!
江柔為了庇佑族人,擔起責任做了一世好皇後。
無論在君王還有後妃眼裏,她都是個好妻子。
真正為自己活的那天,是她病入膏肓的一段日子。
原來天是藍的,花是香的。
她痛痛快快死了。
這次,她獲得了真正的自由。
重活一世,江柔記起從前的命運。
這一次,她不想再做皇後。
皇帝親眼目睹愛妻之死,少年夫妻,相伴到老。
他感念她的恩情,在江柔死後,封了後宮,不再納進新人。
前世,他不曾給她圓滿,今生他想同她好好過。
怎料,原來他的妻,自始至終都沒愛過他。
江柔不要他了。
△追妻火葬場,前世不一定潔,今生SC,不喜慎入。
大概是這樣的文,酸甜口,宮闱文,等之後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