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啪。”
酒杯相碰的聲音算不得悅耳,猶如此刻微微膠着的氣氛。不知不覺間,旁邊的醒酒器再次見了底。
“賈總,”
随手招來服務員再開一瓶,陸萸望着主位上喝的醉醺醺的胖子,唇角揚起一抹違心的笑,“這合同您都拖了我們兩個月,到底能不能成,今兒就想聽您一句準話。”
聞言,底下陪酒的員工皆是精神一振,連醉色都消散幾分。
反而是位于視線焦點的胖子費力地轉了轉眼珠,看向她時,小眼睛略微睜大了些,目光中的垂涎也不加遮攔,“兩個月了嗎?總覺得跟陸經理才認識沒多久——”
陸萸不動聲色抽回手,讓他抓了個空。
方才樂呵呵的胖子頓時有點臉色不好看,語氣一沉,“之前也是看在陸家的份上,才答應聊聊看。誰知,整個項目似乎與陸家沒多大關系,我當然需要再考慮考慮。”
聽到“陸家”二字,陸萸險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既然賈總想合作的另有其人,那我也不便強求。”
她撇過頭,沖手下員工命令道,“待會你們送一下賈總。”
言盡于此,酒席不歡而散。
陸萸拿着包,徑直去到地下停車場。可能因為晚上喝了不少酒,大腦還有些飄,她記不得自己将車子停到了哪。
忽然,一陣竊竊私語從拐角傳來:
“她以為她還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陸大小姐麽,居然直接給客戶臉色看。呵,陸家早就不認她,斷絕關系這事當初鬧的人盡皆知。”
“啊?可是她剛來咱們公司不久就越級升為經理,我還以為——”
“那是老板看在她的出身,略給薄面罷了。”
“真是搞不懂,放着好好的大小姐不當,跑咱們公司來,有錢人都喜歡這樣體驗生活嗎?”
在助理心直口快地說出“聽說是因為一個女人才跟陸家鬧翻”,冷不防看到站在車前的陸萸。
淡淡光線灑落在她精致的五官,卻不似往常那般嬌豔柔美,反而充斥着令人無法忽視的陰霾。
“聊什麽呢?讓我也聽聽。”
她看到兩人不無尴尬地低下頭,神情怯怯,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不由揚起下巴,眉眼間波光流轉:
“我忘了叫代駕,正好你倆剛才沒喝酒,過來客串一下司機,嗯?”
……
“陸經理,我們先走了。”
“路上小心。”
冷眼瞧着兩人忙不疊跑遠,陸萸不急着下車,用香水勉強蓋去渾身酒氣,這才快步向家中走去。
手機裏沒有任何未接來電,上一條消息是她下班時跟葉千黎說晚上有應酬,對方沒問別的,只回複了個“需要我接你嗎”。
這一晃都将近十一點。之前不是沒有這類情況,但最近領導安排給她的酒局越來越多,她真的分身乏術,連和愛人的約會不知往後推了多少次。
內疚也如滾雪球般在心裏越積越多。
開門時,她忽然有點忐忑。
“回來啦?”
女人打着哈欠從沙發上起身,清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時不覺染上絲絲柔軟,“我給你熱了碗醒酒湯。”
陸萸怔怔站在門口,看其高挑的身影自廚房去而複返。身體的反應快過大腦,她撲進女人懷中,悶悶叫了聲“阿黎”。
下一秒,腰間傳來熟悉的力道,她被女人緊緊圈在懷裏,“工作不順利?還是同事又在背後說閑話?”
“唔……你怎麽知道?”
一下被猜中心思,陸萸連含在口中的醒酒湯都忘了咽,直到被親了親額頭才回過神來。
“你的心思全寫在臉上了,老婆。”
葉千黎又借機低頭在她唇角輕啄,滿意地看懷中美人面若桃花,像是收起爪牙的小花貓乖乖倚靠着自己,不免笑意欲深,“猜對有獎勵嗎?”
“沒有。”陸萸并不上鈎,指尖卻悄悄撥弄着對方領口的扣子,故意吊足胃口才悠悠開口,“但湯做的不錯,勉為其難給你點獎勵好了。”
——下周是她們在一起的十周年紀念日。
最近她提前将手頭工作往前趕,也是為了能讓那幾天空出來。畢竟,她們有太久沒能好好地吃個飯,更別提其它。
“下周是……”
葉千黎看樣子跟她想到了一塊去。
“總之,你到時候要聽我安排。”陸萸環上女人的脖頸,亮晶晶的眸底熠熠生輝,滿心滿眼都是對方的影子。
“當然,一切聽老婆指揮。”
女人頗為上道地接腔,趁機低下頭,在她紅潤的唇瓣流連片刻,面上似有情緒一閃而過,快的讓人看不分明,“有什麽願望嗎,老婆?”
“願望……”
陸萸喃喃念着這兩個字,忽地小聲道,“跟你一起過完這輩子算不算?”
“當然算。”女人驟然舒展了眉眼,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別的呢?”
認真想了一小會,陸萸搖搖頭,“沒有。就算有,也不值得被當做願望許下。”
她很滿意現在的平靜生活。
如果她的工作能再清閑一些,就有更多時間天天粘着葉千黎了。
就像過去一樣。
“阿黎,你不能光問我,你自己呢?”心下微動,她順口把問題抛回去。
“我?”女人抽出一張面巾紙,輕柔地為她擦拭嘴角湯漬,語氣一如往常,“我希望你得償所願。”
一瞬間的細微停頓,不過此刻被荷爾蒙沖昏頭腦的陸萸并沒有聽出來。
她又在女人懷裏賴了好久,後知後覺記起自己身上帶着酒氣,這才極為不舍地分開。
“碗我來洗。”葉千黎從她手中接過碗和勺子,“熱水器已經開過了。”
“待會弄完就去床上等我。”陸萸勾了勾她的掌心,踮腳尖在她耳邊輕輕念了句“記得脫光”,這才跑去浴室。
葉千黎眼角的笑意在看不見她時慢慢收斂,眉心緊蹙。
洗碗時,因為心不在焉,還不小心将碗打碎了。
說是打碎,更像是“捏碎”。
碎片插入手心,明明該是鮮血淋漓,卻沒有一滴血溢出,場景詭異至極。
她面無表情地将狼藉打掃幹淨,像什麽也沒發生般把一切複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