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歲夜(1)
歲夜(1)
随後不帶絲毫猶疑,林挽憶縱身躍入了一旁的漩渦,頓時天旋地轉,意識緩緩消散開去。
她回憶着自己所寫的這位短命郡主,文中描述卻是少之又少,興許連她都不知曉,這一閃而過的炮灰究竟是怎樣的人設。
頭暈目眩,昏天黑地過後,待她再次醒來,仍是身處于幄帳中。
她聽見周圍寂靜,應該是到了深夜,想早些就寝,忽然幾聲煙火綻開之音傳來,她尤感好奇,便披了件狐皮氅衣,信步向帳外走去。
駐軍之地在一片草原之上,沃野千裏,一碧萬頃,雖在深夜瞧不真切,她仍然能想象出白日裏綠波翻湧的景象。而此時漫天星辰似要垂落一般,明月當空,傾瀉于蒼翠之上,令人惬心。
望着遠處城樓之上綻出的層層煙火,流光溢彩,風華滿天,她問向身旁駐守的将士,才知今日竟然是歲夜除夕。
想必此行是從沙場歸來,還未入京城,在途中駐軍小憩,興許是她負傷太重,衆将士為這領兵郡主考慮,讓她在這裏養傷幾日。
至于是何人下的令,她不用猜想就知道,定是那受人萬般敬重的謝先生。
向城樓煙火處走了沒多久,林挽憶……不,是陸宛衣漫不經心一瞥,就瞥見了那一抹素雪之色。
也許是在夜色下格格不入,又或者太為相融,如同皚皚白雪落于枝頭,柔風拂過,輕盈降落,于清寂下驚起萬千月華,她不覺有些看癡了。
曾在文中只是随意描述着此人的樣貌,找了幾個自認絕妙的詞,她不曾去想,真正見到的時候,這人竟然生得這般好看。
那該死的喜愛美男之心即将要被燃起,可她又沉下心來細細一想,不對,他可是全文的反派,她怎能對反派有垂涎之心,此人可是會要她性命的……
“為何在此處觀望煙火?”她輕步走上前去,在他身旁坐下,感到夜風襲來,又将氅衣裹緊了些。
眸中染着一貫的笑意,謝商臨目光未移,仍然望着遠處煙火,雖未有舉止,卻像要掀起一場風月:“此番離京已有了些時日,屬下自是有些懷念。”
可陸宛衣不以為意,思緒已被這話語牽了走。她心知肚明,他懷念的并非是那京城之景,而是城中有他挂念之人。
Advertisement
她當初所寫,女主雲暮搖是個軟萌作精侍女丫頭,日日圍轉在鋼鐵直男三皇子程遠蕭身邊,本着寫一個日常甜文的原則,後期便是純純的戀愛日常番。
可這個女主前期是個海王,見人就撩,撩了還不負責,最後才收心在了男主這。
也就是不經意間的一撩,女主把這反派的心給撩了走。
而這個反派最終将他們逼至絕境的原因,就是……他對那作精女主心有愛慕,因妒生恨。
好吧,她現在想來,果然很狗血,很古早啊!
怪不得這文被噴得這麽慘……
眼下還未歸京,如果她記得沒錯,他與那女主因是僅有一面之緣,這剛點起的苗頭,她一定要把它扼殺,以免将來見到男女主秀恩愛,他又要心生歹念。
她可是主角二人組的愛情保镖,絕不能讓他人破壞感情,尤其是面前這個人。
“宮裏的姑娘有哪點好的……”假裝自然地清了清嗓,她能想到最為俗套的辦法,也只能讓他移情別戀,“成日鈎心鬥角,明槍暗箭,倒不如征戰沙場之人來的爽快。”
雖然……這辦法的成功率幾乎為零。
她已經認真思考過了,如果要将這次任務順利完成,唯有兩條路可以走。
第一,她先發制人将反派嘎了,一了百了,第二,攻略反派,讓他對自己死心塌地,皆大歡喜。
可在這雙商都巨高的反派面前,她簡直就是一只小菜雞,第二條路根本行不通。
況且,系統也和她說了,她壓根就沒有感情線……
“你喚何名?”
聽着似鳴琴弦般的嗓音響起,陸宛衣猛地回過神,望見身側之人正轉眸對她凝視着。
什麽意思……這郡主的名字他難道不知道嗎?還是說,他意有所指……
她故作冷靜地直起身,凜眉嚴肅道:“大膽!竟敢這般直言,問本郡主的名諱。”
聽聞此言,他柔聲一笑:“屬下問的并非是寧陽郡主,而是姑娘你。”
陸宛衣受到了驚吓,也許是她的演技實在太過拙劣,一早就被這白切黑看穿了。
算了……反正她不知道也演不出原主的性格,倒不如直接攤牌。況且她已和系統提前報備,對于這位大佬,是可以告訴的。
“林挽憶,”說得極為不情願,她左思右想,又解釋一句,“挽袖的挽,思憶的憶。”
聽罷微許颔首,他低眸淺笑:“憶挽梅花與君別,終年夢挂南臺月,是為好名。”
她實在搞不明白,為什麽古人介紹名字,一定要帶上一句詩詞,莫非是為了彰顯自己的文化水平,還是說……為了襯出她是個文盲……陸宛衣與之相視而笑,再而尴尬地轉過頭來。
既然攻略他無望,倒不如讓他認清自己是她手下的事實,時刻聽命于她,不得做任何違抗,再給他畫幾張大餅,久而久之,他就會被PUA,然後……
她陰險一笑,然後自然是對她馬首是瞻,心甘情願對她唯命是從。
打工人當得久了,忽而覺得自己挺機智,陸宛衣自我佩服,故而正色地說道:“我可跟你說,雖然你一眼就看透了我,但我有這個身份在,我仍然是你的領導。”
“何為領導?”他似有不解,語調依舊親切。
挺直了纖腰,她細心與他科普道:“就是你要每時每刻聽命于我,我讓你往東,你便不能往西去。要聽從領導的吩咐,你才能被提拔,加官進爵,飛黃騰達。”
“屬下一直以來便聽從郡主之命,未有任何違背之意。”稍許蹙起眉,他輕聲回應着,清澈眼眸掠過一縷無辜。
她連忙接過話語,擺出一副官架子來:“這可是你說的,往後你若是敢違抗,本郡主就去陛下那兒告狀,說你有不臣之心。”
“屬下不敢。”他鎮定應答。
“你若表現得好,我就去陛下那兒多多誇贊你,加深陛下對你的良好印象,”眯眼笑了笑,她随之意味深長地說着,“以後有官爵之位空缺,陛下肯定第一時刻會想到你!”
畫大餅誰不會……她正襟危坐,學着領導的模樣鄭重言道:“過個三年五載,你就是朝堂上一手遮天的權臣,想要多少權勢都會有的。”
“謝郡主提點。”
神色不明,笑意未褪,謝商臨望着身旁的女子,眸色中似有若無地攬入這一道清顏。
他頓了一頓,瞧這來路不明之人性子灑脫,淺然再笑:“郡主的傷勢可好些了?明日屬下再将湯藥送來。”
怎麽又提到這個……陸宛衣順勢提神,猛然想起這出場僅一章的寧陽郡主,就是在回京途中暴病而終……
這人時不時送來湯藥,所以這隐藏的大反派……
是這幾日就要置她于死地啊!
“好多了,”眉眼含笑,腦中浮現着方才已被她悄然倒了的湯藥,她撫了撫臂膀,“喝了先生親自熬的藥,我可是精神煥發,神采飛揚。”
可他說明日還要再送來,一直這麽逃避也不是個辦法……她連忙親和啓唇,面露疼惜道:“你不用這般勞累,我會心疼的!”
“這可是領導的命令,你聽還是不聽?”怕他執意要毒害,她蹙眉厲聲地反問着。
“屬下從令,”想不到這反派回得倒是輕巧,她正欲沾沾自喜,又聽他輕緩地問道,“屬下此後喚郡主挽憶,還是宛衣?”
這下,陸宛衣徹底驚訝了。
這原主到底是什麽性格,和手下這麽親昵的嗎?還是說……這原主有什麽怪癖啊!
“喚……喚郡主就可以了,”她戰術性輕微後仰,不可思議地問着,“難道……難道你之前都是直呼其名?”
眸中女子反應如此強烈,謝商臨卻從容揚眉,沉着而答:“私下裏确是如此。”
私下?不會是她想的,私下是……是那種關系吧?她深吸一口氣,怎麽有種領導調戲下屬的罪惡感……
文中對這寧陽郡主的描述,她也只是寥寥幾筆,莫非真如那些穿書文所說的那樣,未提及的部分它有自己的獨特意識?
淡定……無論遇到何事,一定要淡定……
她側目望去,見他眉目舒展,好像這是再尋常不過之事,想着系統所說的話,她故作安定地回道:“反正聽着都差不多,那你就喚宛衣,省的被他人聽去,惹了不必要的麻煩。”
“屬下明白。”目光又回落至了煙火之上,他低聲應和。
陸宛衣随着他的眸光瞧向綻放的華彩,幾念過後朝他輕瞥。
此人雖然是她必須要防住之人,雖是造成全文be的罪魁禍首,可此刻這樣看着,還挺乖順的嘛……
也不知他日後會怎麽對付她,總之他現下對她一定有殺意,她現在的當務之急,是首先茍活到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