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堂審(1)
堂審(1)
她轉眸看向身側之人,察覺薛弈舟面色暗沉,正帶有一絲委屈地與她對望着。
這一切都太奇怪了,奇怪得令她不得不懷疑是身後那道清影搞的鬼……
她猛地轉身,望見謝商臨輕盈地立身于一棵桃樹旁,神色平靜,見她凝望而來,眸中湧現一縷茫然。
“要不……我們還是去賞花吧?”立馬回身過來,陸宛衣輕淺一笑。
感覺這薛弈舟在無聲無息間,莫名被血虐了是怎麽回事……分明覺得那陰險的僞君子什麽都沒做,但好像又什麽都做了?
扶額想了一會兒,她忽見一女子滿目憎恨地沖上前,手執一把匕首,直直地朝她襲來!
太為猝不及防,未等那女子近身,匕首已然掉落在地,清脆的響聲令周圍街巷寂靜了下。
她回神一望,謝商臨不知何時已走近,眸色不明,将長劍架在了女子的脖頸上。
“你……你先放下劍。”
四周百姓見此景紛紛逃竄,連那薛弈舟都受驚般縮到了她身後。陸宛衣故作鎮定站直了身,看面前女子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眼底陰戾之色褪去了些,謝商臨頓了一瞬,擡手将銀劍收回劍鞘。
“你便是燕京銀行的行長?”上下端量了些許,女子扯唇輕笑一聲,帶有愠怒道,“半月前,夫君将家中積蓄銀兩存入銀行,本打算今日去将其取出,卻不料被告知,存入的銀子已所剩無幾。”
那女子就此擡高了語調,怒不可遏地高喊着:“堂堂燕京銀行竟公然搶奪百姓的錢財,還抵賴不認賬,敢問天理何在!”
“你先別沖動,”陸宛衣小心翼翼地開口,覺得此人所說的事太過奇怪了些,“說不定是被你夫君偷偷取走了呢?你那夫君有給你看過存單嗎?”
“存單倒未曾見過……可夫君向來為人正直,兩袖清風,小女自是信夫君之言,”咬牙切齒般回道,那女子瞧向圍觀的幾位庶民,眉梢上的怒意更甚,“諸位評評理,燕京銀行私吞百姓銀錢,行長竟還污蔑小女夫君偷竊家銀,這究竟是何世道!”
Advertisement
莫名其妙來誣陷銀行私吞錢財,她當然氣不過,堂堂燕京銀行也不是這麽好欺負的……陸宛衣挺直了身板,不願與這女子多言,既然是此人夫君的一面之詞,那她便要當面問個清楚。
“銀行承諾不會差平民百姓一分錢,就一定不會出這種大差錯。你不曾見過存單,卻信你夫君一人之言,信得這麽盲目,銀行自然不認賬。你夫君在哪?把他叫來,我要和他對峙!”
見女子聽罷愣在原地,她又蹙眉提點道:“愣着幹嘛,不要敵友不分,我是在幫你查清銀錢的去向,我可是友軍!”
“小女這就去……将夫君請來。”眉眼中的怒氣似是消散了幾許,女子将目光收回,轉身快步向一巷陌深處行去。
周遭又恢複了喧嘩之景,薛弈舟緩緩從她身後探出頭來,關切地問道:“宛衣,你方才沒傷着吧?”
這人還好意思說!陸宛衣阖目無奈輕嘆,剛才不知是哪位仁兄危機時刻往她身後躲,要不是她足夠淡定,撐住了全場,她也會被吓死的好嗎!
走在大街上,忽然有人沖出想要嘎你,很恐怖的好不好……果然關鍵時刻,還是開挂的反派最靠譜……
她随之望向一旁的謝商臨,見他已收了劍,退回了幾步之遠,面無神色地觀望着別處。
“沒事兒,這種小場面我見得多了,還要勞煩薛公子在這附近找一處寬敞安靜的地方,”她假意輕松地一理衣袍,鎮定般笑道,“主要是走累了,我想坐下歇息歇息,順便研究一下錢去哪了。”
思索了一番後,薛弈舟擡起折扇,指向了前邊氣勢雄正的邸衙:“前方便是府衙,小生可去借府堂一用。”
居然要搞得這麽正式嗎……陸宛衣瞧望着不遠處審理民間案子的府堂,小聲問道:“濫用私權不太好吧?”
薛弈舟卻不為在意,一臉肅穆地回着:“無妨,誣陷燕京銀行私吞銀兩,也是府衙應審理之事。”
誰讓他那老爹是當朝丞相,這些官吏見了他,估計都要繞着走。
不過這衙堂暫且空着,借用一下撐撐場,應該問題不大吧,陸宛衣嚴肅地一清嗓,示意這翩翩公子引個路。
端坐于府衙大堂之上,她瞧着衙門外已圍上了一群吃瓜群衆,等候着所謂的“堂審”,頓感這場面十分氣派。
約莫着一刻鐘過後,方才那持匕首沖出的女子穩步走入堂內,與之并肩而來的,是一位布衣男子,相貌平平,卻透着稍許剛正之氣,應是她口中所言的夫君。
“草民孫俨見過行長大人。”立于堂中,男子正色般朝她作了一揖。
陸宛衣微眯起眼,學着衙吏的模樣,将驚堂木拍至案桌上:“聽說你存在銀行的錢不翼而飛了?”
面色凝重地再而行禮,孫俨沉聲靜氣地回道:“确有此事,半月前娘子将家中僅有的十兩銀子交于我手中,囑咐我存入燕京銀行。”
她就不信了,天下還有這等奇聞,存入銀行的銀子怎麽就會憑空消失,她凝眉一霎,再問:“問題是,你當初真的存了嗎?”
孫俨聞言一蹙劍眉,不疾不徐般言說着:“自當是存入了銀行,難不成行長猜疑我私下揮霍了家財?”
“敢問具體是哪一時日,在哪一處錢莊存的銀兩?”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翻賬了,她淡然地靠上椅背,而後将眸光落在了身旁靜默無言的少年上。
聽聞這問話,孫俨一時半刻答不上來,原本從容凜然的面色掠過了不易察覺的慌亂。
“四月二十一日,同心巷支行錢莊。”伫立于一側的那位女子似記得真切,正聲替他答道。
輕緩地看向正閑然飲茶的謝商臨,陸宛衣不懷好意地朝他一笑。
平時都是他在理賬,如今考驗他的時候到了……
“這些時日燕京銀行的賬冊皆是謝先生在打理,”向衆人簡單一解釋,随後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鍋推到他身上,她輕聲問着,“先生在理賬時,可有記得這一筆存銀?”
“不曾見過。”
卻見他想都沒想,就斷然而答,她有些困惑,瞧着言說之人悠然自如地将茶盞放下。
孫俨冷笑一聲,譏嘲地一甩袖衫:“荒唐!單憑一人的記憶,就能如此篤定?”
當然不能……只是她實在不想浪費時間回閣館去翻那像山一樣的賬冊……而且此人分明就假得很,連與他娘子相視的目光都有些躲閃,心裏定有事隐瞞着。
雙眸凜了幾分,謝商臨忽而擡眸,晏然淺笑:“孫公子是在懷疑謝某的斷言。”
“謝某自诩過目不忘,”言說至此,他目色柔緩一沉,一字一頓道,“至今未曾出過半分差錯。”
府堂內寂靜無聲,雖然此刻未與他對視,她都感到自己被散出的涼意所波及。
默默将自己的座椅挪遠了一點,她只能祈禱無辜吃瓜群衆不要被傷到就好……能用目光殺死人,說的就是他。
“小生敬佩先生已久,先生斷定之事從未有誤,”薛弈舟見此景,連忙欽佩地接上話,“于計策謀略上,小生自愧不如,唯有心悅誠服。”
謝商臨頓了一頓,将眸中的戾氣斂去,意味不明般笑着:“薛公子若是想從師,謝某倒是可以教上一教。”
聽聞此言,薛弈舟雙目清朗,恭敬地行了禮,歡悅道:“此言當真?小生甚感榮幸。”
陸宛衣:?
眼下坐于二人中間,她總覺得哪裏不對勁,直覺告訴她,她好像是多餘的……她鎮靜地坐直了身子,又把座椅再挪後了些。
這兩個人不是一直水火不容嗎?怎麽忽然相親相愛起來了……她始終摸不着頭腦,只覺得自己又多了一對可以磕的CP。
“既是謝先生所言,那定然不會有假。”堂門外圍觀人群中,一位素衣公子揮扇言道。
身旁的夫人掩唇輕然一笑:“奴家覺着,八成是這孫公子糊塗了,不知将銀錢存到了何處。”
“薛公子平日裏大公無私,嘉言善行,”那公子随行的小厮颔了颔首,與他人再三言說,“連薛公子都如此敬服之人,所道之言定是不會有誤。”
孫俨不由地一驚,謹慎而問:“你……你是謝先生?”
“所以方才險些取了小女性命之人,是世人稱之第一謀算公子的謝先生?”眸光中淌過陣陣詫異,直身于孫俨身側的女子冷聲諷笑,“未免也太可笑了些!”
“先生竟然會使劍?”人群中又有一女子慌忙從袖中取出一張宣紙,又取了一支筆,沾了沾旁側男子所帶的墨水,在紙上書寫起來,“此乃驚天秘聞,奴家得趕緊記下!”
那旁側的男子心有不甘,微蹙了眉:“這是鄙人先聽得的,你這女子怎能如此生奪硬搶?”
記……記者?陸宛衣活久見,感嘆自己什麽時候把記者都招來了……
招來也就算了,可他們的關注點為什麽都在這大反派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