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攤牌(1)
攤牌(1)
她不由地後退,難以置信般不解而問:“你……你怎麽沒倒?”
“雲姑娘興許不知,”面容透着陰狠,趙采花陰沉着臉,笑道,“本寨主從不喝未有滋味的純淨水。”
陸宛衣心下一嘆,察覺自己又失策了。之前屋內較為混亂,她卻是沒想過竟然有人不喝水。
這人怎麽和她一樣,不喝白開水,只喝有味道的飲品,就算是純淨水,也要加維C啊啊啊!
她強裝淡定,努力擠出一個微笑:“那……那我做奶茶給你喝?”
“雲姑娘莫要再動歪心思了,”此人已不再與她多語,行步而來,欲将其打暈帶走,“姑娘是無論如何……也逃不出的。”
這要是原主,能直接能把這寨主打趴下吧?可惜她是個小菜雞,不會用武,力氣還被剛才砸門之時用完了……
走投無路,她轉身就跑,奈何一把又被其拉了回:“都說了你們抓錯人了,你們……”
肩處再次傳來疼痛感,眼前一黑,她十分不甘心地再度陷入了昏迷。
在昏沉之中,她的心緒不知為何飄到了遠方京城中的燕京銀行。她好似未曾這般懷念過一處之地,那裏有她挂念的人與事,還有她苦心經營而起的事業……
從小于孤兒院中成長,本覺着此生應不會心生妄念,在某一處尋得一隅心安,她便沒心沒肺,潇灑随然。
她了無牽挂,不會為任何人動容,甚至覺得這世上充滿了冷漠欺瞞。
可她此刻竟是覺得……有些許思念了。
午後的冬日暖光粼粼輕灑,知绫懷抱着一疊賬冊,在銀行內不斷踱着步,滿容皆是焦慮:“書案上堆放了好多欲借銀兩商鋪的賬冊資料,皆需要郡主簽字,郡主怎麽還不回來呀?”
頹然般趴在大堂臺案前,陸謙堯咬着筆杆,朝着眼前的“業績統計表”發了發愣:“阿姐不在,銀行都失了些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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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衣和先生只是去豐陵游玩幾日,應是很快便會回了,”薛弈舟聞言輕笑,有條不紊地幹着手中的活,“我們将銀行打點好,宛衣自會歡喜。”
幻夢中的景象盡數遠去,徒留她一人在黑夜裏徘徊不前。
猛然醒來,陸宛衣發覺自己身處于另一木屋,這屋子似比方才所待之處更為嶄新雅致。
而她被繩索捆綁,綁得也比之前更結實了。
想起那反派手下臨走前留下的信件,頓覺他真有先見之明,在他走後,她果然被欺負了……
正想着接下來該如何對付,門扉卻忽而被推開,她下意識一僵,見幾名山匪大步走進,果斷地将她向屋外押去。
“雲姑娘,今日可是你大喜的日子,”身側一男子桀桀一笑,在她耳畔悄聲低語,“再這般愁眉苦臉的,寨主待會兒見了,可要怪罪了。”
她詫異了一瞬,順勢低頭一瞧,才發現自己正穿着火紅的嫁衣。她此時是要去拜堂?這寨中的山匪,該不會要來真的吧?
等等,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寨主不是說三天後大婚嗎?莫非……她昏迷了三天?
完了完了,現在逃跑還有沒有救啊,她使着渾身解數,裝作小白花女主的模樣,小聲哀求道:“既然是拜堂成親,總可以松綁吧?”
“寨主說了,姑娘詭計多端,”于她坐視不理,男子面色平靜,示意另外幾人莫被蠱惑,“這繩索是萬萬不能松的。”
原以為這山匪應是很好糊弄,她也不曾想到,明明都是炮灰,他們警惕心竟然這麽高……
來到拜堂之處,她轉眸看去,寨主趙采花似已等候了一陣,望見這盈盈玉貌的瞬息,迫不及待般欲行那成親之禮。
陸宛衣打量着這高大魁梧的粗鄙男子,只覺婚袍穿其身上也太違和了……蒼天不要這麽對她吧,給她的夫君至少要有一點點顏值吧,她欲哭無淚,想要掙脫卻別無他法。
“未曾料想,雲姑娘性子還挺烈的,可惜了……”頓感咽喉被掐了住,她有些喘不上氣,又聽面前男子附耳猥瑣而笑,“姑娘今日就要成為本寨主的夫人,與本寨主……一同洞房花燭。”
這些俗套的劇情她早就看膩了,之前總是作為吃瓜群衆觀看,如今身臨其境,她束手無策,心底湧起了一絲慌張。
“一拜天地!”
身後仍舊被山匪扣押着,她被迫俯身而下,與這位卑鄙的寨主拜着堂。
“二拜高堂!”
她着急地阖上雙眸,暗自豪爽地發着誓,如果有人來救她,無論是誰,她都嫁給他!
忽然又一想,不對,上次菩薩将她所願靈驗,她還沒直播倒立洗頭,菩薩應該是不會管她了……
“夫妻……”
她視死如歸般地想要一場英雄救美,然後……
“寨主!”
耳邊傳來驚慌無措的呼喊,她猛地睜開眼,見眼前的趙采花身中一支羽箭,已然倒地,沒了聲息。
還真來了一場英雄救美!
“什麽人?膽敢……”一旁的山匪怒目而望,望清來人時,卻不敢再說上一字。
不因此人為他相識,而是無盡的不明涼意壓迫而來,令衆人膽寒。
前來的少年從容清雅,與她初見之時別無二樣,清冷容顏有着一貫的溫和笑意,身影似鋪了一層清幽月華。
他輕緩走近,步調閑适,如同恰而經過,這一方嘈雜已是擾了他的清夢。
屋外不知何時下了亂瓊碎玉般的皚雪,銀霜滿地,花雪殘飛,與她曾在夢中所見極為相似。
“一個不留。”
嗓音清冽,他淺然一笑,道出的,卻是最為殘忍之語。
只見幾道玄影一晃而過,堂中山匪一齊倒地,未見一滴血,陸宛衣跌坐在地,霎時被震顫了住。
鎮定地回過神,她心上只冒出了一個想法。
剛才她無奈立誓,誰來救她她就嫁,現在這情形,她是不是只能嫁給他了?
不過……他确是比那寨主好上千倍萬倍,至少在顏值上,在她這裏早已過關了。這麽說起來,她發的誓好像挺值的?
于她身側輕盈而蹲,望着這抹春半桃花,他柔聲問道:“宛衣可安好?”
“明知故問,我一看就不太好,”她莫名埋怨着,寒風正于此刻夾帶着清雪飄進堂內,引得她隐隐輕顫,“這裏太冷了……”
神色如常,面無波瀾,謝商臨擡眸望向裏屋,欲起身而去:“我去裏屋尋一些衣物,應是會有些适于女子的。”
連忙将其衣袖拉住,她故作柔弱地眨了眨眼:“這裏風太大,我一起去……”
适才拜堂之景仍令她心有餘悸,這種危機四伏的情況下,指不定會有未除盡的山匪來複仇,在離開這片山林前,她定要與此人寸步不離。
随着他的步子行入裏屋,淡香撲鼻,旖旎之氣氤氲彌漫,陸宛衣在軟榻旁坐了下,瞧這房中布景,應是今晚與那寨主洞房花燭之地。
眸中這道清色晏然翻找着衣物,她縮于一角,思索了良久,這才覺得萬分疑惑。
“不對,你怎麽會來這裏?”她颦眉沉思,愈發不解起來,“你不是應該……”
他不是應該回朝攬勢了嗎……又怎會趕回豐陵來救她……
這樣一來,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主動放棄了謀反?
翻出了一件較為清素的闊袖氅衣,他行至身旁,為這抹明麗柔緩地披了上:“聽聞宛衣有難,便趕來了。”
可他随聲而道之言,卻令她更加困惑。連與她随行的男女主都不知她的行蹤,何況他遠在豐陵之外,他又如何得知……
“聽聞?你從哪聽聞的?”她趁勢追問,心覺這世界的疑點實在太多,“我知道了,你遣人跟蹤我。”
身旁少年輕笑了一聲,眉眼低垂,似有深意般緩緩言道。
再而向她凝望之際,他行若無事,已回至漫不經心之态。
“只因這兩日,三殿下未有來懸影閣……尋求相助。”
“你什麽意思……”她不解更甚,脫口問道,“你怎麽知……”
她忽地明了了什麽,詫然瞪大了眼,話語硬生生地卡在了唇邊。
此前經歷的無數場景于腦海中不斷回放,曾經盤旋心間多時的猜忌和懷疑破碎成了無數塊,驚愕席卷了百骸。
擺在她面前的,唯有一種可能。
她凝視着言笑自如的少年,驀然開口:“三殿下回宮後……”
“天下大亂。”眸色平靜,他應聲而回。
渾身不受控地顫動了一下,她頓了一霎,再次啓唇:“謀朝篡位,血染江山……”
他毫不避諱,了然于心:“而謀逆之人,正是在下。”
“你都知道……”啞口無言了良晌,她呆愣在床榻一角,不知該作何反應。
原來……他竟是和她一樣?
在她捋清思緒之際,身前這淡雅流雲已然湊近,寧靜悠遠的眼眸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無人察覺,深潭之下,究竟是何等景致。
玉指将她垂落的幾縷墨發纏繞了起,他神色從然,欺身于她耳邊低語,分明是輕柔至極的語調,卻令人不敢輕舉妄動。
“宛衣知曉的……似是比我還多。”
她再度一顫,又覺他所言有些捉摸不透。
興許此人只是在将她試探,不知不覺将她所知曉的全然探出,再順手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