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前夕(1)
前夕(1)
既然要死了,她也要将戲演足,至少讓她死得有價值,讓……讓身旁之人記她一輩子。
撕裂般的疼痛彌漫開來,她渾身失了力,緩慢阖上了雙眸:“別……傷他……”
“宛衣……”
她見着向來雲淡風輕的他愕然不已,便心滿意足地輕然倒下,周遭之語再是聽不真切,意識于此消散。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竟然會死在前世。
如果成了一只鬼魂被人問起,她說她被穿書系統欺騙,然後回到了自己的前世,并且嘎在了這個世界裏,沒人會信吧……
唉,一失足成千古恨,她就不該自尋死路的。
再而乏力地睜開雙目時,陸宛衣盯着軒窗,發覺自己正躺在一處雅致的卧房內。
“我沒死?”她猛地坐起身,忽感腹部一陣劇痛,連忙伸手捂了捂傷口,“好痛啊!”
痛?痛就證明……她真的沒死。
守于旁側的謝商臨柔緩地将她扶起,斟酌了半晌,神色複雜地言道:“我确認是你自己撞劍鋒上的。”
她側目望去,見他一臉了然,仿佛在說“我又不瞎”。
眼前浮現起了昨夜被刺傷的場景,她哀痛地搖着頭:“早知道這麽痛,我肯定不撞!”
這劍傷令她疼得要命,竟然只是皮外傷?
撫着腹部的手忽然一頓,她才意識到傷口已被包紮,而她所躺之處,應是他的軟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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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那三殿下殺氣騰騰的模樣,也不知她倒下後,他的命運如何……她将這位當事人仔細地打量着,見他好端端地在這,應當是逃過了一劫。
疑惑地托起了腮,陸宛衣謹慎地問道:“殿下放過你了?”
他似是憶起昨日之事,平靜而回:“宛衣倒下後,雲姑娘趕到,将殿下痛罵了一頓,揮淚跑遠了。”
“殿下前去追逐,便再也未來尋麻煩。”
原來是雲暮搖及時趕了來,讓他免去了一劫。
“雲姑娘果然對我是真愛……”她感嘆萬千,只覺自己平日沒白疼那丫頭。
想着此趟前來尋他的目的,是為求和解,她深吸一口氣,低聲再問:“你現在還在氣惱?”
聽聞此語,他似默認言歸于好,正色肅然道:“莫拿自己性命作玩笑。”
瞧他不再愠怒,她心情舒暢,頓感這一劍擋得太為值當:“昨夜是個意外,我本來只是象征性地擋一擋,誰知道殿下也只是想象征性地殺一殺。”
所謂負負得正,她這回算是領教了。
身旁的清冷寂影無言良久,似又思忖了片刻,望向她的眸光流淌着不明思緒,終是啓唇相告。
“宛衣,一切就緒,我要動身了。”
瞬間明白所指何意,陸宛衣在心底暗暗地猛吸了口氣,不由地嚴肅了起來:“何時動身?”
他出言無忌,對她毫無隐瞞:“明晚。”
什麽?這麽快?她還沒從他口中問出前世成敗呢,連同那之後的前塵往事,她一樣都沒問出,萬一被他篡改得大錯特錯,偏離了塵往舊事十萬八千裏,她該怎麽和系統交代……
可她轉念一想,這麽高難度的任務,她願意接下已經是給足了那青龍面子,能不能完成只能聽天由命,她絕不給自己施壓。
這種毫無定數的事,她也強求不來。
屋內沉寂了良晌,她決意問上一問,讓自己稍微安心一些:“阿臨,此前一次……你成了嗎?”
“這關系到整個大宣的命運,也關系到你的安危。”她忙作解釋,卻見他仍是閉口不言。
深思熟慮後,她咬緊了牙關,幽幽地看向他:“免扣你一次工錢。”
頓時明了其意,他故作落落大方:“自是成了。”
忽視他厚顏無恥的作派,她将信将疑:“此言當真?”
“一字不假。”回應她的,是他萬分篤定之言。
她釋然般長松着氣,懸着的心落了下:“那就好……”
“那你快去吧!這點小傷……”還是正事更為重要,陸宛衣挺直了腰身,笑靥如花道,“我自己能應付!”
望着這清然身影颔首離去,心想他一定在她身上耽擱了不少時辰,陸宛衣撐着千嬌玉體起了身,決定去銀行轉轉。
越是這種時候,她就越要表現得淡定,越要穩定住員工燥亂的情緒,才能對得起大女主劇本。
變天在即,正是她安撫民心的時刻。
知绫見這抹豔麗撫着纖腰,難以言喻地面露着痛苦之色,似有些艱難地徐步走入錢莊,滿臉困惑着。
“郡主這是怎麽了?”
不在意地擺了擺手,陸宛衣随口回道:“走在路上,被野豬撞了,不礙事。”
聽罷,知绫心下一驚:“可是這城中哪來的野豬……”
尋思了幾念,知绫像是知曉了前因後果,目光霎時明亮:“奴婢明白了,昨夜郡主去郊外山林抓野豬了!”
“這麽刺激的事,阿姐竟然不叫上我。”一旁的陸謙堯如同聽得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事,招呼完客官,朝她抱怨道。
她撫腰輕緩地在案桌旁坐下,望見又有客官行入了錢莊,忙向其眼神示意着:“下次一定……”
堂內各個員工都在專心地工作,她便在角落光明正大地摸起了魚。
瞧着衆人皆是一臉欣然之色,明晚的變天之舉許是無人知曉,雖然被告知了前世是為謀逆而成,可今朝不若往昔,她仍有微許顧慮萦繞在心。
也不知這顧慮為何,引得她心上悶得慌。
“宛衣有何煩悶之處,皆可與小生相言。”
溫潤的嗓音在她耳畔回蕩,她順勢擡眸,一道溫文爾雅的身姿于她面前端莊而坐,為她遞上了一盞茶。
覺着明晚定是全城動蕩,陸宛衣只感心緒不寧,勢必要尋一件事分分神:“明晚去屋頂飲酒,去不去?”
薛弈舟作思少許,卻是不問原由:“何時?”
“子時。”她潇灑地回着。挑個深更半夜之時一醉方休,也不用擔心自己會為此胡思亂想了。
鄭重地颔了首,薛弈舟一本正經地應了下:“小生定會如期而至。”
在旁側偷聽了許久,知绫實在忍不住,面帶微笑地問上了一句:“奴婢不曾瞧出,薛公子竟會飲酒?”
薛弈舟目不斜視,斬釘截鐵地回着:“小生至今未曾酒醉過。”
聞言,知绫驚訝地捂唇一退,不巧和也在竊聽的陸謙堯猛然相撞。
不顧身份尊卑之別,知绫咳嗽揚聲,欲用眉眼傳遞着話語,似在言說:“今夜好像有驚天大瓜可吃,去,還是不去?”
陸謙堯再用眼神回着話,毅然決然般如是而回:“去啊,為了阿姐的終身大事,這種場面我非去不可。”
急忙将小王爺拉至一角,知绫小聲問道:“可是王府守衛森嚴,我們怎麽出來?”
對于溜出府邸這種小事早已是駕輕就熟,陸謙堯直爽一拍胸脯:“我自有法子,我帶你溜出府。”
那桌案旁的二人談論得滔滔不絕,似乎比他們言說得還要激烈,陸謙堯聞聲一望,見此二人正襟危坐,正互相凝視着對方。
微重地放下茶盞,陸宛衣凝眉淺笑:“薛公子是愛飲瓊腴酒,還是釀春酒?”
薛弈舟紋絲不動,面色一如尋常:“小生喜最烈的酒。”
“很好!”十分賞識地勾起了丹唇,須臾過後,她不甘示弱,眸光更為鋒芒,“與我所想一般無二!”
“此事是否該告知先生?”
渾厚的嗓音在耳畔蕩漾了開,陸謙堯立馬回了神,望向身旁的言語之人,竟是好些時日不見的蔣添。
他一跳而起,詫異地端量着這位仁兄:“你不是去同心巷支行了嗎?你如何來了?”
情意綿綿地堂中一處輕瞥,耳根通紅,蔣添羞澀般回道:“綠荷予我書信,我便立馬趕來了。”
正于書架前整理着理財賬冊,綠荷察覺有人觀望而來,沉着地避開目光,若無其事地翻看起了其中一冊賬本。
相隔如此之遠竟也能聽見?陸謙堯着實訝然,而他又恍然大悟,放眼整個大堂,衆人看似皆在忙活,實則全将心思放于了這一角落。
“你們在談論何事?”一聲高喊打破原本的寂靜,江聿撲閃着雙眼從身後冒出,“小聿聿也想知曉!”
“噓!小點聲!”陸謙堯忙豎指做着噤聲手勢,想了又想,堅決拒之,“你不得跟來。”
本是陽光明媚的臉頰瞬時愁容滿面,江聿楚楚可憐地看向幾人,悲傷得似要哭出來:“這又是為何?你們不愛小聿聿了?”
陸謙堯點了點人數,無奈地攤了手:“我昨晚夜觀星象,今夜出行之人宜雙數,單數不吉利。”
游刃有餘般明了萬分,蔣聿忽地笑開了顏:“這好辦,我将那劉姐叫上便可。”
“你與劉姐竟已是這般要好……”
想着極難應付的劉姐如今已是随叫随到,陸謙堯扶額一嘆。
再次擡眸時,周身已圍了一群人,他莊重地凝思着:“那我們好好謀劃一下,如何……如何觀望得舒适些。”
“我帶瓜子花生!”知绫搶先而言。
“我帶板凳!”不甘落後,力争上游,蔣添忙接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