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發瘋×11

發瘋×11

咖啡館的環境與圖書館顯然是風格迥異的。

圖書館安靜得落針可聞,而咖啡館裏卻有着低聲交談的雜音。許靜偶爾走神,聽見隔壁桌在談十個億的生意,樓下的圓桌大概是某門課的小組讨論,正就一個文學問題吵得熱火朝天。

對坐的祝招妹提拉米蘇吃了一半,嘴角沾了不明顯的一點奶油。

許靜嘆了口氣。

祝招妹問她怎麽了。

“有一個小女孩輕輕地崩潰了,”許靜生無可戀地道,“我剛想起後天有個pre.”

祝招妹點評道:“聽上去是有夠恐怖的。”

專業使然,他們并不常做pre.

基于學校的教學風格和專業特色,許靜有時懷疑她們專業比傳說中pre滿天飛的英專更像pre專業——

不過是由于基數少,所以被忽略罷了。

縱觀整個專業,十個中有七個畢業後從事與專業毫不相關的工作,剩下一個搞藝術,再一個卷生卷死卷學術打怪升級成博導,還有一個成為知識儲備豐富的流浪漢。

真是令人唏噓。

做pre的意義就在于輸出學術垃圾,首先攝入學術知識——它們将在腦海中自動過濾掉有效信息,剩下無意義的部分拼湊成學術垃圾作為pre的講稿,屍塊被供奉在PPT上受人景仰。

她要的是指點而不是指指點點。

很難不令人想起她與祝招妹第一次見面的慘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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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pre做成得高分的樣子——首先需要選定合适的時機,在課程群裏報選題時手速要快,确保自己不會淪落到只剩諸如“中世紀藝術(建築、雕塑、繪畫)神聖性的探讨”“三星堆的發展歷程與神話傳說的印證”“馬克思學說對黑格爾主奴關系的繼承發展”這類難以論述的主題。

學界都沒有定論的問題她為什麽要做pre?

撞上這種主題想一頭撞死難道不是再正常不過嗎?

哦,還有校園論壇中“給分很好”,實則吹風機給分的老師們。

她這輩子第一次知道滿分20全班也能夠達到19.25的平均分。

最高20最低18。

許靜難以想象19與20分的區別有多大,但無疑這兩個分數一個在平均分之上,另一個在平均分之下,這已經成為難以評判的命題。

敢情您對pre的評分标準是随機抽簽嗎?

或者吹風機式給分法,将所有人的pre記錄表疊成一摞,再将吹風機調到最大功率,被吹飛的記錄表給平均分以下,留下來的給平均分以上。

這是否有些離譜。

無論如何她是在趕一個ddl的過程中發現自己還有更加迫在眉睫的另一個ddl的。

倒也不是說時間先後順序有多大,同一天的ddl,其中一個是上午做pre,另一個是下午無縫銜接交紙質。

為什麽不讓她直接死。

挂科就挂科!為什麽要用這種方式折磨她!

她宣布期中與期末是不合理的,更何況再過不久——也許是下周,學校通知要體測。體測當然也是一個漫長的拉鋸過程。

一節課測完所有項目是不可能的,根據以往經驗,得到最終體測成績至少需要一個月。

平均一節課測一個項目。

如果她有罪,請讓她退學,而不是淩遲她,謝謝。

總而言之現在再不開始準備pre就來不及了,盡管許靜記得自己上一次做pre距離現在甚至還不到一周。

她的ddl為什麽這麽密集?

她就說她們是pre專業吧!

沒有任何人想做pre!沒有任何人想跟66頁PPT和全英文pre的同學卷。

請說中國人不卷中國人。

電容筆在類紙膜上劃出噠噠的聲響,似乎配合着對面男生鉛筆在草稿紙上的沙沙聲。

從此以後成為新的基因中難以抹除的天然恐怖記憶。

她真是一秒鐘也不想上這個學了。

退學!去校門口賣手抓餅!你好要買一個手抓餅嗎?好的好的要什麽醬?榴蓮味的是吧好好雞蛋生菜都要吧?蔥香菜辣椒都要吧?嗯嗯好的加火腿腸是吧。是要兩塊錢的腸還是三塊錢的腸呢?給餅翻面。雞蛋有點糊了沒關系。生菜已經被燙死了。卷卷卷,套上油紙裝進塑料袋。拿好了小心燙,诶您慢走啊。你好要買一個手抓餅嗎?……

好像也不是不行。

四川的同學賣手搓冰粉,湖南的同學賣臭豆腐,東北的同學賣麻辣拌,山東的同學賣雜糧煎餅,馬來西亞的同學賣laksa……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來!

要不還是死吧。

許靜無力地照搬一句文獻摘錄,熟練的将句式由主動替換成被動,主語和賓語都替換成同義詞,最後再把複合句拆成簡單句。

反正錢和知識一樣都帶不進棺材裏。

待到咖啡店關門,她才堪堪整理完文獻。

祝招妹倒是寫完作業,又看了幾節網課。

同樣忙了一天。

祝招妹收獲:寫完的作業×N+網課×N。

許靜收獲:看不完的文獻×N+寫不完的pre稿子×N。

“所以你是什麽專業的?”收拾完東西離開咖啡館,許靜終于想起來問。

“我?管院啊,你不知道嗎?”祝招妹疑惑道。

管院。

管理。學院。

這不就是號稱全校最卷畢業年薪最高每年轉專業人數爆炸的院系嗎。

許靜肅然起敬。

“啊我壓線進來的,”祝招妹早已習慣周圍人聽到自己專業時的反應,“高考那年聽說有個省的錄取最高分沒報管理而是報了另外一個天坑文科,名額就被調到我們省了。”

許靜:“……”

等等,這個劇情怎麽有點耳熟。

已知她與祝招妹是同一級。

她好像,可能,大概,應該,就是當年的省內錄取最高線。

而她現在在天坑文科。

一陣冷風突灌,許靜猛地嗆咳起來。

如此戲劇性的人生真是活不了一點!

她想重開人生,或者練個小號。

要不還是小行星撞地球大家一起重開吧。

這樣比較公平公正,至于公不公開就不知道了,反正都是死人了就沒必要在意這些細節了吧?

這樣想着,祝招妹拽了她一把。

隔着松軟的大衣,消失的力道殘留着偏冷的體溫。

“紅燈啊姐。”男生無奈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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