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圖冊
圖冊
酒過三巡,夜至濃時,龍洞橋上只有寧小行和肖铎兩個人還未醉睡過去。
肖铎開口道:“寧姑娘已經開始學習水洞八仙舞了嗎?”
寧小行搖搖頭,放下手中的酒杯:“沒有,前幾天我見了孟家樂府的掌事,原來這水洞八仙舞早就失傳了。孟儀昌說他從沒見過此舞,但是華夫人年輕的時候此舞還在,所以他才想複原此舞。但壞就壞在掌事們也不知道具體的舞,所以我去了幾回,還都沒見過這舞的一星半點。”
“那你們如何複原?”
“孟儀昌說他已找到一些當年樂府幸存的老人,會憑借他們的記憶複原。”
肖铎默了一會,說道:“我游歷四方,頗有些江湖朋友,其中一位恰好有一份水洞八仙舞的圖冊,只不過……”
聞言寧小行的眼眸瞬間亮起來,好似一片黎明的琉璃瓦:“真的!只不過什麽?肖大夫,請你麻煩麻煩和你的朋友說說将這圖冊借我看看,末了我親自去謝你和這位朋友。”
“只不過他脾氣古怪的很,特別讨厭人們來求他,常常說,當人們知道一個人手裏有桃時,便想知道他是不是也有梨,是不是也有杏,煩人的很。我為他診治過,也算有一點交情,想來可以為姑娘借來這圖冊,只不過寧姑娘可要将這圖冊細心保管,守為秘密,莫令別人知道了找他去要梨要杏的。”
寧小行笑笑而後鄭重其事地點點頭,又似乎覺得不夠舉手發誓說絕不說出去。
“你的亭中朋友吹奏的笛聲甚是美妙,我從未聽過,不知是什麽曲譜?”
“好端端地幹嘛提他?”寧小行有些驚訝,沒想到肖铎會問這個,心中想到剛剛才拜托人家幫忙,雖有點不高興,還是抿了抿嘴答道:“我記得他說過這個曲子叫《牽青馬》。”
肖铎輕聲重複着曲名,寧小行不想再提,岔開話道:“怎麽,肖先生也會吹笛子?”
肖铎笑笑道:“我不會,但好奇得很,獨身闖入孟家,只為與你相見,勸你離開長京,本應低調小心,反而奏笛喚你,真奇。難道他不怕孟家怪他不請自來?”
“他才不怕,別人不怕他就不錯了。”寧小行撇嘴,右手托腮接着道:“嗯,不過真要打起來,他一個倒也未必打得過孟家這麽多人,但他若是要跑,孟家這一大群人也未必追得上他。”
“他究竟是何許人也?”
寧小行食指轉着酒杯,輕聲道:“殷雪照,我只知道他叫殷雪照。”
長京自古以來便偏受文人騷客的青睐,中原最大的書院——鹿霭書院便坐落在長京之西,院內一十三所藏書閣,每閣三千五百六十本書,一百二十四孤本,非聖經賢傳不存,差真知灼見不貯。院內皆是學富五車的博學大儒,每年都有數以萬計的學生不計辛苦地前來求學,濟濟人才如同過江之卿,天下智囊皆會于此,高才絕學每日唇槍舌戰,吐新納故更是家常便飯,因循守舊在書院中最為不恥,例行公事早被趕盡殺絕。在孟家夜宴前一天,書院便早早通知,宴會結束明日也不用來院,書院之中各位雖在其他方面針鋒相對,但在自知之明上能罕見地達成一致。
因而今日書院中幾無人在,肖铎待在自己的房間中,取出一方白紙仔細地将其折成紙鶴的形狀擺在面前。
肖铎低眼看着面前的紙鶴,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閉上了眼,像是睡着了一般。可他面前的紙鶴卻仿佛漸漸蘇醒,振翅從桌子上飛了起來,穿過窗戶,直飛向遠方。
紙做的飛鶴在窗戶上緩緩降落,只聽得窗內傳來清冷的聲音:“長京危險,你先出了長京。”
一道清脆婉轉的女聲打斷了他:“我就不出去嘛,他只道自己權勢滔天,我們無論是什麽都不敢與之硬碰硬,故逃之夭夭,就想不到我們偏來這長京之中。”
“哼,他會視作挑釁,認為我們會留在這看他醜态。何況你大名鼎鼎,第一個懷疑的便是你。”
“怎麽會,他們怎會猜出是我?我可用的是我新學的手段,任誰也想不到是我。”
“你就慣會纏着師父教你些好東西,還不快快老實交代。”
房間中靜默了一會,紙鶴久聽不到聲音,便飛落窗戶,意欲離得近些。就在這時,房內傳來一陣斷斷續續地嗫喏:“不是……師父……”
忽得一只暗器直射而出,将紙鶴紮了個對穿釘死在窗木上,一人推開窗戶,拔起那镖,見镖上只是一個紙鶴不禁心生疑窦,一邊将窗戶仔細關上一邊細聲催促:“快走吧。”
另一邊肖铎頓時回神,心中驚疑不定,一手扶桌一手死死攥住胸前衣服,身上冷汗直冒,大口呼吸,仿佛那镖直直紮進心髒。
肖铎來到藏書閣,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書桌,取出筆墨紙硯來,仔細地磨了墨,舉起毛筆在紙上寫下:
長京有變,殷雪照或知守丘,然武功高強,我無法知其底細。肖
約一炷香的時間,紙上的墨跡漸漸褪色直至消散。肖铎又拿出一沓紙來,毛筆沾着墨跡,開始在白紙上作畫,很快,一個翩翩起舞的女子便躍然紙上。
肖铎看着紙上的畫,甚至都不用過多回憶,手便自然地将畫完成,他畫這畫太多次了。
可想着想着,本來紙上只一女子翩翩起舞,現在卻有一男子坐在一邊注視着那舞女。那男子含情脈脈,明明只是兩下墨點卻叫肖铎心中抽痛不已,連帶着腦袋也針紮似的,肖铎一手抓着腦袋,一手将那畫紙揉成一團,丢到自己視野之外的地方。
待他終于熬過這一段,旁邊的紙上已現出一列潇灑地行草。
“無須擔心,血見愁已前去。”
血見愁?肖铎心中愣愣地想,那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