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綁架
綁架
天朗氣清,碧空如洗。
寧小行與肖铎今日約見,将圖冊的半冊帶給寧小行,待跑到約定的茶樓下面,要進門口的時候寧小行忽然駐足瞅瞅天上的太陽,打了個彎繞着茶樓走了起來。
慢悠悠地走到茶樓後面的小道中,只見幾個衣着光鮮的少年嬉笑着堵在路中,寧小行張望着朝前走了幾步,忽的從孩子身影的縫隙之中發現一個抱着頭躺在地上的孩子,身上頗多傷痕。
寧小行立刻挺直腰板,叉腰怒罵:“哪裏來的小兔崽子在這欺負人!”
那群孩子聽到聲響紛紛轉頭,卻在瞧見寧小行後立刻嚣張,邊指邊笑:“哪裏來的小娘皮!管起你老公來了,別多管閑事,不然連你一起打!”
污言穢語接二連三,寧小行怒火中燒,回道:“你們這群有娘生沒娘教的,今天姑奶奶就替你沒用的爹媽好好管教你們!教你們知道什麽叫好看!”
那群孩子不僅不以為意,反而哄然大笑,一齊朝寧小行走過來。
突然一個茶壺從天而降,砰地砸在地上,濺起滿地茶水。細碎的茶葉濺到那些孩子的臉上,衣服上。
寧小行被吓了一跳,擡頭看去,只見肖铎站在窗邊,一貫溫和的面容冷起來竟有些吓人,手裏還拿着一個茶壺,看着那群孩子,作勢還要往下砸。
領頭的偏不信邪指着肖铎罵道:“慫蛋玩意,你敢砸嗎,你敢往我身上砸嗎?來來來,往這砸!”那小孩歪着身子,手指指着自己的額頭。
寧小行的心砰砰直跳,這幾日與肖铎相處,他始終爾雅溫文,故頗不确定他是否會将茶壺砸下。思索間肖铎的茶壺已然從天而降,正中那少年的頭,将他砸地仰倒在地。轉眼間見肖铎又拿着一個茶壺,面無表情地在窗戶邊舉着。那群孩子見肖铎來真的,紛紛往後跑開,一邊跑一邊咒罵。大體中是一些污言穢語以及“你給我等着的”之類的話。
不一會肖铎走了下來,從懷中取出一塊手帕,扶起那個額頭已經混着血液高高腫起的孩子,一邊為他細細包紮,一邊溫柔說道:“可憐的孩子,幸好有我路過此處,不然危在旦夕啊。”說完朝寧小行看去。
寧小行立知其意,轉驚為喜:“對,對,就是這樣。喂,那邊的小孩,聽到了嗎?”可那小孩卻一動不動,寧小行擡腳要走過去看看卻被肖铎拉住,他自己走向前去蹲下查看那孩子情況。可越是這樣寧小行越是好奇,半彎着身子瞧着肖铎将人拉開平躺着,摸摸脈,按按胸。好一會子才試探性地問道:“肖先生,怎麽了?”
肖铎回道:“他的情況有些嚴重,寧姑娘你先上茶樓吧。我得把這孩子帶回書院。”
寧小行嘴上答應,心中平息的怒火又燃起來,剛剛還覺得肖铎有些過分,如此看來,砸還是輕的,只是給他撞了個包而已。
待肖铎再出現在茶樓之時,太陽已經從窗的這一邊挪到了窗的那一邊。
寧小行招了招手詢問情況,肖铎只粗略地說那孩子已經安置好了,接着便朝寧小行道歉今日這平地風波耽誤了諸多時間。
寧小行邊擺手邊揶揄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鹿霭書院的先生也會這樣哦。”
肖铎笑笑,從布袋裏拿出一本畫冊推到寧小行面前:“寧姑娘,首先我不是鹿霭書院的先生,我只是個游醫,暫時挂名在書院之中,其次這是水洞八仙舞的上冊。他說水洞八仙舞圖冊一共有上下兩冊,等這幾天他閑下了整理書本,再把下冊找出來。”
寧小行心中想到他說的這人又忙又怪,卻又有這樣珍稀的圖冊,想來是個雖然見多識廣但邋裏邋遢的老頭,沒準還禿頂!不禁噗呲一笑,可看着保存完好、整潔如初的圖冊,不禁又想也沒準是個愛幹淨的翩翩公子呢,畢竟能對書籍如此愛護。
這時候茶鋪夥計拿着一個茶壺上來了,寧小行叫住他,從荷包裏拿出一點碎銀來,要賠茶壺錢,夥計笑眯眯地回答已經付過了。
寧小行瞧着肖铎,又說道:“難怪下手一點也不手軟原來是都付過了。”
“請寧姑娘莫要揶揄我了。”說完接過夥計遞來的茶壺。
寧小行雙手輕輕摩挲着圖冊表面,觸感有些微微的粗糙,紙張泛着久貯的味道。好一會子才鄭重打開閱讀了起來。只見她容色認真,一絲不茍,右手點着畫中人,左手學着畫中人做着動作,時而皺眉,時而舒展。
肖铎在這邊擺弄茶具,絲絲熱氣從茶壺中升起,沏好的第一杯茶被肖铎輕輕推向寧小行。
寧小行目不轉睛地看着畫本,順手拿起茶杯,哪想第一口便嗆咳起來,肖铎站起身連忙詢問,寧小行一邊掩着嘴角一邊擺手道:“沒事,大概是喝進茶葉梗了。”
“是嗎?沒事就好。”肖铎緩緩坐下,為自己倒出一杯茶,溫和的話語仿佛一道微風:“你和你的朋友和好了沒有,他有不再勸你離開長京嗎?”
寧小行看着圖冊,只覺圖中舞蹈精美無比,心情舒暢無比,終于放下了這幾日壓在胸中的巨石,故肖铎再提起殷雪照之時,也不覺不快,随口答道:“沒有,我沒再與他見面,便是他再怎麽勸我離開,我也不走。”
“上次聽你說,他武功高強,那他為什麽不在這裏保護你直到你表演結束呢?”
“我也這麽對他說過,可他說到時候恐怕天翻地覆,來不及護我周全。”
“什麽事情能讓長京天翻地覆。”
“不知道,他沒說過,他什麽也不讓我知道,這也是我同他不高興的原因,只會說不讓做這不讓做那,問起原因就‘你別管了,到時候自會和你說’,讓我怎麽高興,又憑什麽聽他的。”寧小行深吸一口氣,這才鄭重打開閱讀了起來。只見她容色認真,一絲不茍,右手點着畫中人,左手學着畫中人做着動作,時而皺眉,時而舒展。
肖铎在這邊擺弄茶具,絲絲熱氣便從茶壺中升起。
跳丸日月,薄暮冥冥。待寧小行翻看到最後一頁,肖铎詢問道:“練習的還順利嗎?”
“唔,不太順利,但若是沒有這圖冊,我想現在連開始練習都沒有。”
肖铎待要回話,忽然噗地兩聲,一個枯黃色的身影閃到寧小行身後,不見他有什麽動作,寧小行已然軟倒在地,而肖铎自己只覺脖子一麻,而後沒了意識。
“大爺,我真的不知道啊。當時我端着點心上來,一開門就看見兩個人,身穿着蓑衣,戴着大鬥笠。抱着寧姑娘就往外跑,我,我還沒來得及喊出來,其中一個就像鬼一樣飛到我面前,啪的一下我就倒了。”
孟儀昌捏捏眉心,強壓怒火,又展開那雅間留下的信。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願小行姑娘的美麗揚輝輝夜。”
“揚輝輝夜?輝夜城?輝夜城抓寧小行幹什麽?啊?抓寧小行幹什麽?有沒有王法啦!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輝夜城好大的膽子!”黃子家在雅間大吼大叫,用盡畢生所學四字之成語,用典之詩詞咒罵。元策本想稍加安撫,卻始終堵不住他的連珠炮,只好轉頭對孟儀昌道:“孟少主,我想綁架者或許并非輝夜城之人。你可曾聽說過一句俗語叫東月不圓西月圓。”
孟儀昌始終皺眉,聞言煩疑地看了元策一眼。
本來孟儀昌和計崇山、黃子家二人在診治京林镖局的镖師,他們的性命雖然無憂,可內息紊亂,需要仔細診治,二人正為衆人推拿針灸。只聽得一孟家家衛來報,說是有人在茶樓裏綁走了寧小行和肖铎。黃子家聞言死活也要跟着來看,元策生怕他胡言亂語開罪了孟儀昌,趕忙跟上。
“這句是輝夜的俗語,裏面指的是輝夜城的兩個風月場——東月樓和西月樓,意為東月樓不開的時候西月樓會開,也暗指總有一處合人心意。如果是輝夜城要抓寧小行,那寧姑娘便只有這兩個去處了。可現在留下的信息是‘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我想他們要抓寧姑娘去的地方便不是輝夜城的風月場,而是輝夜城的拍賣場——‘黃昏天’。”
兀自喋喋不休的黃子家從二人身後探出頭來:“什麽拍賣場,拍賣人嗎,輝夜城果然是個喪心病狂的鼠窩蛇窟!”
“黃同學,你先停下聽我說完,據我所知,輝夜城的拍賣場并沒有自己的進貨渠道,所有拍賣場都有委托人,他們的每一項拍品都有來源。”
“你是說,不是輝夜城要抓寧小行,而是有人要抓寧小行去拍賣?那輝夜城也不是什麽好地方,如果它不允許這種拍品,寧小行姑娘怎麽會受難?”
“至于輝夜城是否允許,寧姑娘具體的下落,這就需要孟少主勞力了。唉,這可真是多事之秋……就算是輝夜城所為,我們現在也不能輕舉妄動。我和各位老師同學不分晝夜,遍尋古籍,這才找到狂病的記載。所幸載有藥方,正需大量藥草,諸位老師們一致認為應從各個方面收購,輝夜城便是藥草來源的重要渠道之一。”
孟儀昌聽完,轉身下樓,元策拉着氣憤不已的計崇山跟着下樓,剛剛走出客棧門口,只聞“嘭!”地一聲,接着是一股接一股的熱浪撲面而來,一道火柱沖天而起,是爆炸!
孟儀昌拉住身體搖搖欲墜的元策和黃子家,立刻大聲安排:“元策,你回書院召集大夫,你!跟着元策去,你!回孟家召集家衛!剩下的人跟我去京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