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這一頓飯吃得是迄今為止——讓顏若清最難以下咽和“如坐針氈”的一頓。
并不是說飯菜不好吃，恰恰相反，簡單的小菜也被做得極其合口味。
但，瞧着對面托腮笑着的小女生，像個乞丐突然繼承了千億家産一樣，實在是讓人渾身不自在。
欲要厲聲說幾句話教育一番，卻也不好在如今這般情況下翻臉無情。
真是讓人頭疼！
原本就是純潔的關系，經過毫無記憶的昨夜，已然是如外界所言———不純潔了！
托腮瞧自家女人吃飯的單慕卿，腦袋瓜裏沒有一塊清爽的顏色，色眼一圈泛着愈發豔澤的紅暈，就那樣臉不僵地笑了一頓飯的功夫。笑得顏若清心底發毛，吃個半飽就找了借口遠離這小女生。
回家換了一身衣服驅車去往大姐家，到那兒緩緩心情。
大姐顏若韞是個知性溫柔的女子，在厭倦了家裏冷死人的氣氛時，正好遇到現在的老公，兩情相悅不顧家人阻撓，放棄一切和當時只是外來打工的窮小子在一起。
也是因此，駁了父母的面子，毀了當時已訂下的聯姻，和家裏差點兒一刀兩斷，若不是奶奶從中調和，估計現在的生活會因顏家阻攔而變得頗為艱辛。
顏若清進了鋪着積雪的小區，順着花壇繞了一圈走入二號樓三單元。
“小姨，你是想萌萌了嗎？”門開了，跟在大姐身後的尤馨萌探着腦袋奶聲奶氣地問着。
顏若清邊進門反手關上，邊回：“是啊，小姨想萌萌了。”
“你怎麽突然過來了，是有什麽事？”作為大姐的顏若韞還是比較了解自己的妹妹，知她不會無事突然過來，問着話時，從玄關鞋櫃裏拿出一雙嶄新的天藍色拖鞋。
“也沒什麽事，就是過來轉轉。”彎腰換完鞋的顏若清親了一下等香香的姨侄女，才到洗手間淨手出來，抱着邁小短腿跟着的人兒坐到沙發上，悄悄聽着小人兒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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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兒這個年紀哪有什麽秘密，多吃點甜膩的小點心都會捂得嚴實，然後與喜歡的人咬耳朵分享。
從廚房洗了一碟水果出來的顏若韞，坐到一旁捏一顆玫瑰香葡萄喂給撒嬌的萌萌，朝三妹說着：“沒事你會不打招呼就來我這裏，既然來了，就是心裏有事，不妨說說。”
被大姐看透的顏若清身子往後一靠，沉思良久才搖頭失笑，遂又輕輕嘆息，“你知道嗎？在來你這之前，接到爸的電話，來你這路上，又接到媽的電話。”
“哦———讓我想想啊！”顏若韞剝了一顆金燦燦小橘子連皮托着遞給自己的三妹，“就是我這個家庭主婦，也被幾個閨中好友問了幾句，人家原本是想要你去當弟媳的，可你倒好，撿了一個小女生養着。”有了這因，也猜得到爸媽的反應，估計是氣得拍桌，“左右就是給你介紹一些青年才俊，堵住嚼舌根的嘴。”
顏若清點頭：“是啊！”嚼了一瓣多汁清甜的柑橘咽下，“我這不就來你這裏了。”
“你要出國不就沒有這事！”顏若韞也跟着八卦，促狹地問着：“你跟大姐說說，為什麽撿了一個小女生來養着，真如外面所說，你學着那些發福的地中海包養小明星啦？”
“大姐，我......”顏若清原本想說沒有，但微微不自在地動動身子，有些底氣不足，“傳言不可信，我不喜歡女生。”
“那就是喜歡男生喽？”她這個三妹啊，從小到大一本正經，也不見她喜歡過誰，說不準還真是喜歡女生，只是她沒有發現自己的天性呢。
顏若清看了大姐一眼：“我也不喜歡男生。”一個人的生活，何須讓另外一個人摻和進來，徒增憂煩。
“得，大姐明白了。”顏若韞一副我明白了什麽的神情，嘆着：“那三妹喜歡的就是男女中和體，這可就不好找啦！”
瞧着故意逗趣自己的大姐，顏若清一改在外人面前的優雅，雙肩一塌抱着萌萌看電視，電視裏正播放着小豬佩奇，“你平時最好少看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像萌萌一樣看看小豬佩奇、喜洋洋這些。”
“在家帶孩子，閑來無事上上網，什麽推送都能收到。”顏若韞随後看了一眼進家裏也不脫外套、還系着淺色系雅致絲巾的三妹，問着：“你不熱嗎？”
正遞一瓣多汁橘子到唇邊卷入的顏若清差點被噎住，頓了兩三秒才面無異色地說着：“近來體寒。”
她倒是寧願自己的身體是真的體寒，而不是被人“惡意地描上”密密麻麻的花瓣。一想到昨晚的自己，不知是都幹了一些什麽事情，心裏就複雜得很。
這麽幾十年的清清靜靜，就讓那賣乖讨巧的小女生給破了！回想着自己飯後離開時，那小女生似跟屁蟲一樣墜在後頭，活像一個羞答答的小媳婦送老公外出。
顏若韞也不疑有它：“嚴重嗎？”見她失神又問着：“在想什麽呢？”
無法據實回答的顏若清，摸着萌萌的小腦袋垂眸撒了謊：“不嚴重。在想，該如何應對周三的相親。”
顏若韞：“是爸介紹的人，還是媽介紹的人？”
顏若清：“是爸的，你知道的他一向不容人拒絕。”
顏若韞：“你是有顧慮？”若非如此，她這個三妹也不會這麽內有糾結，想了想便道：“因為那小女生？”
“是！”嗓音裏隐隐帶着嘆息，揉着有些發脹的額角，“我若要帶着她在這圈子裏走上去，顏家不能從中作梗。”
聽三妹這樣說，顏若韞自是明白，顏氏集團旗下的産業之一的影院，以絕對數量穩居國內影龍頭老大，牢牢控制着影片放映市場，其中涉及到的娛樂圈人物衆多。不論是誰，只要還想要在電影市場混，就不能得罪顏家。
所以，若爸媽真想要阻止三妹，只要和這些人通通氣，一個帶一個地聞風而動波及電視圈，一衆導演和投資商都會阻了三妹的路，即使有導演願意用三妹簽下的藝人，那些個被動了餅的藝人們就會像瘋狗一樣緊咬不放，就像昨晚的事情。
而昨晚的事情，能處理得那麽利落，其中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三妹姓顏，那女星背後的金主才沒有出手，不然，也不可能這麽順利地借勢起飛，早被人一窩蜂踩死。
“那你便去看看，就當是吃一頓飯。”顏若韞是知道家裏那對父母的厲害，他們可不會因為什麽血脈親情而改變自己的想法，“和爸媽不要對着幹，迂回一點！”那時候年輕氣盛，心裏憋着氣一門心思梗着脖子犟，如今再想想，換個方式來處理可能會好一些。
“前車之鑒！我懂。”顏若清歪頭靠了一下大姐的肩頭，笑道：“今晚我要在你這兒吃飯。”
不待顏若韞回答，尤馨萌就已經拍着小手手搶答：“好啊好啊，小姨要陪萌萌吃飯飯。”
顏若韞切了一小塊綿綿的蘋果給自家可愛的女兒，擦掉她嘴角的葡萄汁，側頭說着：“想吃些什麽，讓你姐夫回來的時候買來做。”
顏若清：“跟随你們吃就行。”
“行，那我就給你姐夫發微信，今晚要留宿嗎？我換換床單你就陪着萌萌睡。”說起來，在顏若韞的印象裏，她這個三妹懂事起就好像沒有和別人同眠過。
“不了，吃完飯我就回去。”
果然，得到的是這個意料之中的回答。
顏若韞笑着給自家老公發微信，菜名基本都是三妹愛吃的，作為大姐對她的口味還算是有一些了解。
抱着萌萌看動畫的顏若清，瞧到大姐雖脫離了顏家住着兩居一廚的小房子，可人是真的渾身輕松滿足，便低頭笑了笑。
單慕卿的時間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學習表演課、形體課、聲樂課等，老師是一個接一個來的，一個接一個地滿意地離去，遇到這麽聰慧的學生，他們是省下了老鼻子的精力，總算不用被一群不開竅的蠢材給氣得眼歪嘴斜地摔椅子。
謙恭地送走最後一位授課老師，單慕卿又爬上房頂去看江對面，她已經能看出到底那一點燈火是屬于那女人的宅子。
只是，都這個點了，那女子的大平宅子怎麽漆黑一片呢？
她是去哪兒了？怎麽這麽晚不回來？不會是被哪個小妖精給勾走了吧？
纖薄的手機捏在指尖旋轉，糾結着要不要撥一個電話過去問問，問她此刻在哪裏，又是和誰在一起。
暴露在寒風中的指尖即将按下那帶着美好的三個字時，又驀然頓住，煩躁地扯了一把頭發。
自己不能太煩人，不能讓那女人感到不适！
這般想着，強逼着自己在積雪的房頂慢跑，繞了一圈又一圈，凍得耳朵和鼻頭都泛着紅，讓下班各自要回家的職員們看得齊齊搖頭，心道：這單老師，看來是寂寞難耐要獨守空房了！
周三下午，在橙天商場二層的咖啡店，靠角落玻璃窗邊的書架前，坐着姿态優雅的一男一女。
一身名牌西裝加身的男子文質彬彬，人長得端正帥氣不比任何男星差，言談舉止沉穩大方，那自然流露的精英霸總氣質一看就知出身也不差，是個家底厚實的人物。
坐在他對面的是娴靜淡雅的女子，一身米白色裁剪流暢的時尚西裝，內襯稍淺一些的同色系真絲襯衫，露出一截形狀嬌美的玲珑鎖骨，隐隐的誘惑和撩人，然而主人卻絲毫不知。
對面男子隐在薄鏡片下的視線不着痕跡地掃過，眸底一片奇光湧現，低頭端着咖啡喝了一口。
這二人是顏若清，以及顏父介紹的相親對象，是顏家在商業上的合作夥伴之一，準确地說，是和顏父緊密合作。
在二人說話的時候，店裏進來一對有點年齡差的手挽手情侶。
今天周欣被男朋友帶着來逛商場，剛從珠寶店出來，纖細的脖子上正帶着男友新送的項鏈，小鳥依人地挽着他的手，眼裏心裏像是浸了蜜一樣甜。
進門後要找合适位置坐下的周欣四處一看，視線就掃到那即使是坐在角落位置也吸睛的女人，再一看她對面坐着的劍眉星目的男人，周欣就咯噔了一下，替好友感受到強大威脅。
仗着這所謂的金主沒有和自己見過，就拉着男友坐到她附近，方便支棱着耳朵偷聽兩人說話。
在周欣全神貫注地偷聽時，沒有注意到男友的視線會時不時落到別的女人身上。
聽了一會兒，周欣就感覺自己腦袋成了漿糊。
這二人說得話明明每個漢字都聽得懂，但組合在一起就有點鬧不明白，而且還時不時蹦出一段不知是法語還是俄語之類的外星語，聽得她覺得自己是一個白癡。
但有點她還是知道的，這兩人在聊高逼格的藝術！
聽不懂就不為難自己，悄悄地拍了一張照片發給好友，便恢複成陷入熱戀的少女，眼盲心瞎地幸福吃着男朋友遞過來的甜品。
正在攝影棚拍攝國內化妝品面膜gg的單慕卿，在按照gg商的要求完成最後一條拍攝，同大家友好地打過招呼回到化妝間，習慣性先看一眼手機。
劃到周欣發過來的照片時，整個人都不好了，剛剛還晴空萬裏的小臉，瞬間烏雲密布，吓得要給她卸妝的化妝師手一抖，顫着小心肝往後退了半步，又好奇地伸着脖子去瞄一眼，但這小姑娘的手速太快，已經提前一秒摁滅了手機屏。
現在的單慕卿要氣炸了，這女人丢下自己不來攝影棚就算了，還穿那麽溫柔的顏色去幽會，啊啊啊啊啊，真是要被氣死啦！
化妝師瞧着這小姑娘雙手捂臉、俯身抖着肩膀，以為她是哪裏不舒服，忙關切地問着：“單老師，你這是哪裏不舒服？”
“我哪裏都不舒服！”單慕卿這話說得有點咬牙切齒，單單就一張照片，她就可以知道對面那男人是有多優秀，妥妥的鑽石王老五，還人帥腿長妥妥的韓國偶像劇裏的歐巴。
最關鍵是，那女人臉上微笑的弧度那麽大，對自己都沒有過，這是得多開心啊！是聊得多投機啊！
現在是天天避着自己，原來是背地裏和別人勾搭上了！
“啊！”實在忍不住低叫一聲出來，又吓得膽子小的化妝師渾身一抖，用一種關愛殘障人士的目光瞧着她，弱弱地問着：“單老師，咱們要不叫救護車？”
“不用。”重新直起身的單慕卿，朝着鏡子裏的化妝師一笑，“你先到外面休息一會，我自己來就好！”
“你可以嗎？”化妝師雖瞧着她笑靥如花，還是不放心地問一句，畢竟這人剛剛可是如獸般低吼了一聲，吓得他這會兒還心有餘悸呢。
單慕卿眯着眼笑，“我非常非常地可以。”
等化妝師一步三回頭退出化妝間後，單慕卿才收起臉上的笑意，神色冰冷地瞧着那張圖片，俊男美女，好不登對，門當戶對實屬于一個世界。
陰沉着臉放大那照片做顯微鏡女孩，一點點地帶着些許病态檢查她精致的妝容，越看臉色越差，放大的圖片移到耳朵位置，還特意帶了海藍色的耳墜，白與藍的極致碰撞，更襯她清雅絕倫的氣質。
該死，這女人和她待在一起時，也沒見她帶過，生氣，生氣！
對着鏡子低語安慰着自己：“我不能氣，不能氣，氣死了那女人就飛了。”深呼吸幾次後，才火急火燎更換自己的衣服，開門匆匆和化妝師說幾句，人就跟屁股着火一樣跑走。
那股焦急勁整得化妝師一愣一愣地，返回化妝間看贊助的首飾什麽都在，也就不想了，就當這前途可期的新人脾氣古怪、加腦子有點問題。
單慕卿邊跑邊向周欣要了位置，坐上專車就一路催着司機師傅朝橙天商場飛馳，車還未停穩，就麻溜開門下車，剛起跑二十米的樣子，就瞧着那外套藍色系大衣的女人，正和氣宇軒昂的男人走了出來。
這一副王與後的畫面，嚴重刺傷了單慕卿的眼，瞬間眼裏頭就含着氤氲霧氣，腳步也緩了下來，最後站定而望，視線穿過來往人群死死盯着那巧笑倩兮的女人。
也不知是不是有什麽心電感應，顏若清的視線竟然也掃到站在人群遠處的小女生，隔着這麽遠，好似也能看到她那雙透着靈氣的桃花眼裏，正漫着濃濃霧氣，積蓄着一顆顆淚珠兒。
雖知大半是裝的，可也教自己心憐!只是…這小女生怕是陷入她自己的臆想裏，自己就拉她一把，讓她一心走回事業的大道上來。
原本是想要拒絕這相親對象的邀約，可因突然冒出來的小女生，顏若清臨時改變了主意，答應了這彬彬有禮男人的邀請，去參加今晚畫廊舉辦的公益拍賣會。
單慕卿瞧到那女人注意到自己，正欲要咧嘴笑時，就發現那該死的女人竟然收回視線，和帶眼鏡的斯文敗類男人說話，也不知她說了什麽，隔老遠都能感受到那男人周身洋溢的愉快。
眼睜睜瞧着俊男美女的組合并肩而行，眼睜睜見着那男人極其紳士地打開車門，眼睜睜地瞧着那叫顏若清的女人頭也不回地上車。
通體黑亮的邁巴赫啓動、開走、隐入長龍般的車流，單慕卿才氣得對着那女人離去的方向喊着：“顏若清，你個王八蛋，你氣死我啦！”
“你喊這麽大聲，也不怕被別人聽到。”寸頭少年調笑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要不要去喝一杯，順順氣？”
單慕卿氣惱地轉頭，“是你！”
這未來黑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出現在這裏做什麽？是在這兒有什麽任務？還沒抽出時間來聯系他呢，就自己就送上門來了！
野狼聳聳肩，朝邁巴赫消失的方向努嘴，“剛你那樣子不行啊，跟個被抛棄的小媳婦一樣，你要是喜歡她，我找兄弟給你綁來就是。”
“要是能用強的，我用得着幫手嗎？”單慕卿揉着眉心，氣得腦門疼：“走吧，陪我喝一杯去。”
兩人打了專車去了酒吧一條街，這裏全天候營業，不必像其他地方一樣等到晚上。
下車在路上走的時候，會時不時有看起來流裏流氣的人朝着二人看過來，跟野狼打着招呼。
聽那語調，有的像是和這寸頭少年有啥殺全家的大仇。
野狼主動解釋着：“大家都是一個幫裏的，不過各堂主間掙得厲害，手底下人都看對方似仇人。”
單慕卿淡淡地嗯了一聲，兩人沒再說話，進了一家野狼看着的酒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