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雨神
雨神
衆所周知,我不傻,非但不傻還是有些聰明的那種,當然,小聰明。
北微将我拽到傘下,雨水打在傘上濺起一圈水花,不少水花歡歡喜喜濺到了北微肩上。
我挑眉看他:“你怎的在這兒?”
北微嘴角往上勾了勾,有種莫名的無奈夾在那笑裏:“自是來尋你的。”
我皺眉:“你怎知我不在府上?”
又是一陣勁風掃過,北微下意識将我往傘下拉了拉順勢将我環在懷中:“我先去了陸府,阿北同我說你出門了,我便出來尋你了。”
被他這般環着我有些不自在,一張面皮止不住發燙,那顆蒼老了三千多年的心跳得不怎麽規律:“你尋我作甚?”這般說着頂着一張紅得透徹的臉往邊上不動聲色蹭了蹭。
北微笑了,飄過來的目光盡是笑意。不知怎的,總覺得北微今日的笑同往常的很是不同,再細看卻又覺得沒什麽不同。
“尋你自是有事,伯父離京前同我父親說過,說讓你我二人在家好生準備後年的科舉。”
他口中的“伯父”指的自然是我那老爹,我吃驚看他:“你不是對什麽功名利祿不感興趣的麽?怎麽,你這是突然改了主意?!”
北微似笑非笑瞧着我:“你考我便考。”
說實話,我不想考。
此次下凡辦差主要是讓晉塵成家立業,自己立業不立業還真沒什麽妨礙。左右不知自己會在凡間待多久,何不趁着現下無牽無挂好生逍遙一番,弄那些個科舉什麽的勞什子作甚?
“我不考。”
北微倒是淡定,他默默瞧了我一眼:“你确定?你覺得伯父會讓你如願?”
誠然,老爹陸兆天不會輕易放過我。估計,會先對我來硬的,硬的不行就來軟的。軟硬兼施再不行,約摸會去請我那住在仙居的姨母。如此想來,我直覺頭大。罷了,罷了,不就是考個科舉麽?考過與否還是先應下的好:“去,老爹讓我去我豈有不去的道理?”
北微伸手在我頭頂輕輕一點:“好,那我們便一起考。”
對于他這個動作我深表不滿,我既不是個三歲稚童又不是他家的阿貓阿狗,他伸手這麽一點是幾個意思?為了表現我的不滿,我也伸手在他頭頂上點了下:“考就考,不帶怕的。”
北微唇角笑意更深了,他舉着傘轉身:“雨太大了,還是先回府再說吧。”他将傘往我邊上又靠了靠,自己大半的肩膀都淋在了雨中。
我故意将傘往他那邊推了把:“北微,你是沒有力氣麽?傘撐得這麽歪?”
北微似是看透了我的小心思,他眉角上揚,落在眉梢的雨珠都跟着顫了顫:“無妨,我堂堂七尺男兒又何懼這小小風雨?”
“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好歹我也是條頂天立地的漢子,你既不懼那你怎知我就俱這風雨?把傘拿開!”
“不拿。”北微非但不拿反而将傘往我這邊歪得更厲害了。
“北微,你小子作甚?我可沒那麽嬌氣?你若是病了到時候可別怨我。”
北微側眼看向我,然後厚着一張面皮往我這邊擠了擠:“這樣不就淋不到了?”我擡頭瞪他,他只當看不見還順手抓住我的胳膊:“好了,快走吧。再不走,天可就要黑了。”
“北微,我自己會走,用不着你抓,松手。”
“不松。”
“你松不松?”
“不松 。”
當夜,大雨滂沱,雷電成魔。
我躺在床上,聽着外頭雨點子砸着房瓦窗戶的聲音輾轉難眠。
又是一道驚雷過,我從床上彈起來直接出了房門。
房門外,濕熱一片,混着潮意的風迎面吹過來臉上立馬多了一串汗珠子。
是真熱。
我瞧着眼下夜已深,院子裏也沒什麽人,索性給自己周身布了道仙障。有了仙障護體,我頓時成了風雨不侵的神仙,再次重溫身為神仙的特權,我這心裏歡樂的小火苗往上竄得厲害。
溜達着出了陸府,我迎着電閃雷鳴在街上溜達。一道道驚雷從耳邊轟隆而過,我如那六根盡除的高僧般面不改色心不跳,将這幾千年沉澱下來的神仙風華诠釋得淋漓至盡。
“聖君!聖君!子兮聖君!”
虛空中,女子低喊的聲音時進時遠,我擡頭看向虛空,那裏除卻電閃雷鳴就是傾瀉而下的暴雨。
沒有人。
我收了視線,估計是自己幻聽了。
“聖君,子兮聖君,我忙着布雨不便現身,子兮聖君還是來雲頭上吧。”
布雨?雲頭?難不成是雨神?
我一個仙訣飛上雲頭,烏雲蔽目,雷電熱烈,我順着時隐時現的光亮尋到了此刻正“兢兢業業”布雨的雨神。
在凡間待的這些年也跟着過了十幾年的凡胎日子,眼下忽地見到天庭的其他仙友,胸膛裏那顆心跳得有些歡快:“雨神。”
約摸是為了襯托“雨神”這個頭銜上那種不染塵俗的味道,歷屆雨神都生得異常清秀文雅,這一位也不例外。
雨神雲笑一身淺綠色的衣裙站在雲頭,瞧我來了朝我淡淡笑笑,騰出空來同我說話:“聖君在這凡間約摸待了有十六載了吧?”
我笑着靠近雨神:“不錯,雨神這日子記得倒是半分不差。”
雨神朱唇微勾:“那是自然。”
她笑我也跟着笑,笑着笑着便想起一人:“雨神,不知近來良韶上仙一切可好?”
雨神與蓬萊的那位一向交好,我想良韶的情況雨神應該最清楚。
雲笑看過來的目光帶着笑卻是頗有深意的那種,她朝着我笑,我有些懵:“這話我可以當做是聖君在挂念良韶麽?”
她說這話我并不覺得奇怪,原因無他,只因當年我和良韶的那些個傳言害苦了我們二人。當年,針對我和良韶的那件風流事我多次解釋未果後便索性對這不靠譜的傳言絕口不提。那時,雨神時不時便會拿這個傳言來消遣我,提的次數多了約摸是覺得沒了趣味這件事也就慢慢被她擱置了。
如今,雲笑舊事重提,估計是閑的。
“當年那傳言雖不是我本意卻與我有脫不開的幹系,多年不見,我問候一下良韶上仙這沒什麽不妥吧?”
雲笑瞧着我,遲疑之色在眼底一晃而過,淡雅的眉眼輕緩笑開:“自然是沒什麽不妥,良韶他近來……一切安好,沒什麽事。”
“無事便好。”
“夜裏雨急,聖君不在府上好生待着怎的出來了?”
“這雨夜電閃雷鳴的吵得我實在是睡不着。”
雲笑飄過來的目光裏盡是笑意,可仔細瞧瞧不難瞧出那笑意裏多了幾分揶揄:“聖君可還記得當年天庭西邊碎開的那個窟窿?”
那個窟窿我親手補過自是記得清楚:“記得。”
這次,雲笑連眼角都帶了笑意:“當年那窟窿碎裂之時整個天庭震得厲害,驚醒了天庭大半的神仙,卻唯獨沒有驚醒聖君。此事,聖君可還記得?”
“此事……”我扯着面皮勉強笑笑,“大約是記得的。”
雲笑雨布得差不多,收了仙力擡眸望向我:“當年那麽大的動靜都沒有将聖君驚醒,更何況這區區雷電之雨?”雲笑理了理衣袖,動作優雅帶着股與生俱來的仙氣,“恐怕聖君不是因為這雨睡不着,想必是心中有事才對。”
雨神這般給我梳理一番,我竟也覺得她說的極有道理。自己是何時開始添了這睡覺不踏實的毛病,好像……是從下凡辦差開始有的。
要知道,在天庭時良韶和我的流言蜚語浩浩蕩蕩傳了上千年,我也從來沒有因此出現過夜不能寐的情況。
想來,是真的在凡間待得久了自己都免不了染上了同肉體凡胎一樣的困擾。
我遞給雲笑一個還算輕松的笑:“我生性潇灑不羁能有什麽心事?左右不過在凡間待得太久罷了。”
“當真如此?”雲笑看向我,眼底顯然還有什麽言之未盡的意思,“聖君這般當真只是在凡間待得太久的緣故?”
“那……”
她不打算讓我将話說完,直接截去了話頭:“聖君不若好生想想再說也不遲。”
不多時,雲笑踏雲而去,我站在原地有些怔愣。
難不成我真的有了什麽連自己都不曾發覺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