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賊老大
賊老大
在天庭那會兒我得空便會來凡間轉轉,那時候機緣巧合也見過幾只水鬼。這水鬼多半是背面好看正面吓人,往往都是恍一回頭就能吓到你魂飛魄散的那種。
我繃緊了身子,将自己那丁點兒仙力聚集在一處,我想着若那水鬼一時想不開要來找我麻煩,我便扔他幾個仙訣直接遁了。
湖水那個背影忽地住了動作,他站在湖中,湖水沒過他的胸膛,夜風吹過,湖面上蕩起層層漣漪。
我目不轉睛盯着水中那個人影,過了許久,那個背影終于動了,身子緩緩朝我的方向側了過來。
鼻梁高挺,皮膚瑩白,清透的眸子裏倒映着一片月色,他唇邊還挂着一個清潤至極的笑。
這人竟不是水鬼?
我看他生得溫潤,一股子好感由心而生。我咧咧嘴,沖他招了招手:“閣下是……”
那人看着我沒什麽多餘的表情,就只是笑,那笑裏頭全是歡喜與清潤。
我從石頭上跳進湖水游到他跟前,朝着他恭敬笑笑:“在下陸子瑜,閣下是……”
他還是沒有說話,唇邊的笑更大了些。然後,我便看到他的手向我伸來……
腦門兒上一陣刺痛我吃痛出聲:“是哪個不長眼的……”
話沒說完,直接被來人給堵了回去:“怪不得不在府上,原來是跑到這裏來了?”
我擡頭去看湖水,那湖中哪兒還有什麽人影?我從石頭上坐起來,揉了揉額頭,原來方才那一切只不過是個夢。
大約吹風吹得久了,這起得猛頭有暈乎乎的,我重新躺回石頭上閉了眼:“你怎的來了?哎……”
身子無緣無故從石頭上飄了起來且有不斷往上的趨勢,我趕緊捏了個仙訣從虛空中站了起來,拿眼瞪着北微:“北微,你作甚?”
北微今日穿了件米白色的袍子,他那般大大方方往月色中一站,平添了幾分仙氣兒。
從寬袖中掏出一個荔枝核,北微揚眉朝我看來:“你送的冰荔枝我吃完了,還有麽?”
我站在雲頭的腳一抖,人險些從雲頭上跌下來,我十分不待見瞥了他一眼:“你來找我就是來問這個的?”
北微駕了朵雲飄到我跟前,眼中笑意盛盛:“ 當然,除了這事還有件事要同你說。”
“何事?”
他的目光順着我衣領往下,目光逐漸變得幽深:“你一日未歸,現在整個陸府可是熱鬧得緊,聽說阿北已經報了官。”
“什麽?!”我大驚,阿北還真是杞人憂天。止不住心裏哀嘆,經阿北這麽一折騰還不知明日一大早我這一夜未歸的“事跡”會被旁人“捏造”成一出什麽大戲?
北微似乎對此事沒什麽反應,他朝我靠近了些,目光一路往下看去,眼神以一種閃電的速度變得炙熱無比:“子兮,你……冷麽?”
好奇北微的反應,我順着他的目光往下看,這一看才發現緊緊貼在自己身上的袍子。其實,這衣裳濕了會貼在身上也沒什麽妨礙,只是,不知是不是天氣太熱抑或是方才被北微驚到的緣故,眼下我兩】腿之間明顯有什麽凸】了出來。
我:“!!!!”一張臉成了燒紅的烙鐵,這一次老臉真是妥妥摔了一地。
好在,震驚羞愧之餘我還不忘轉過身背對着北微:“啊哈哈,北微,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就先回了,回了。”
胳膊上憑空多出的手将我拽住,擡頭,和北微那不懷好意的笑撞出一層火藥味:“北微,你拉我作甚?”
北微笑了,笑得還不怎麽收斂:“子兮,你若是有旁的什麽想法我不介意幫你。”
我一巴掌拍開北微的手,耳垂又紅又燙:“北微,你總是這般消遣我,有意思麽?”
“我不是……”
我瞪了北微一眼,将他下面的話給瞪了回去,壓低了聲音:“北微,你快別胡說八道了,被司命他們聽到有我們受的。”
北微不以為然再次朝我靠近:“就算是被司命瞧見又有什麽,天庭又不是沒有男仙互定終身的例子?”
他這話說得輕巧,我卻已騰出一身冷汗:“就是要定什麽終身也得辦完了差事再說,否則因此誤了差事惹怒了玉帝你我怕是會死得很難看。”
他聽了我這話,一雙幽深的眸子裏直接蕩起一層漣漪,笑得是那懷】春的少女,看得我一顆心又抖了幾抖:“子兮,這話是你說的,那此事就等回到天庭再說。”
板着臉佯裝無事從他邊上經過,我瞥見北微面上強忍住的笑意,自己的嘴角也忍不住往上揚了幾分。
北微,你小子若真對我有那意思,回天庭以後我說不定會好生考慮考慮。
翌日,我一夜未歸被歹人虜進賊窩如何如何的謠言以一種炮仗炸裂的速度在京城傳了個徹底。
我頂着世人愚蠢的言論走進一家茶樓,茶樓的夥計見了我,長了兩顆痣的臉上浮上一抹亮光:“公子是……陸公子?”
自知躲不過我也沒想着隐瞞,我如實點頭有種認罪伏誅的凄涼感:“不錯。”
夥計雙眼一亮,手巾往肩上熟練一搭,領着我上了二樓雅間:“公子,還是這邊坐的好。公子您是不知道,您在我們這小茶樓名氣不小哇!”
夥計的話在一刻鐘後有了印證,事實證明,我在這茶樓的确名氣不小,只是這名氣卻不怎麽光彩。
二樓雅間的窗戶開着,從窗戶看過去能看到一樓臺子上坐着個說書的老頭兒。
那老頭兒裝模作樣站在桌子前頭,手裏的折扇缺了個角。他故作神秘将折扇唰地展開,一拍醒木,聲音有些啞:“要說這陸公子被歹人擄上賊山之後,這賊老大被陸公子的相貌迷了個七葷八素,揚言要将陸公子留在身邊做那壓寨夫人。陸公子自然不肯,那賊老大一怒之下将陸公子餓了一天一夜。”
“真有此事?!”臺下有人吆喝道。
老頭兒眼底是胸有成竹的笑:“自然是真的。”
“喂!聽聞這陸公子昨晚就平安回了府中,說書的,你這一天一夜與事實不符哇!”
老頭兒聽罷一張臉白了白,嘴角的胡子吹得老高:“我薛老頭兒說書從不信口開河,那陸公子分明是今早醜時三刻回的陸府,是以我老頭子說一天一夜也沒什麽不妥吧?”
一張面皮止不住抽了抽,自己是何時回的陸府我都不清楚他竟将時間說得這般有鼻子有眼,這薛老頭還真是扯得一嘴好謊。想着站出去自證清白,轉念一想就自己當前的名聲來看,估摸着就是自己将那西邊的佛祖都講動容了也很難讓這些凡胎信服自己的話。
“自然是沒什麽不妥。”樓下走進來一個人,那人朝着說書的老頭兒拍拍手,一副敬佩到五體投地的虛僞模樣,“薛老先生說書那是咱們京城一絕,老先生說書一向只說實話,從不作假,這個我宋某可以為薛老先生擔保。”
說書的老頭兒朝着宋木青笑笑,朝着衆人縷縷花白的胡子,眉間眼角都帶着一股子得意勁兒:“大夥兒聽見沒?我薛老頭的話一向靠譜。”
“既然這說書的消息靈通說話靠譜,那你倒是說說那陸公子在那賊窩待了一天一】夜可曾被那賊老大怎麽樣?”
薛老頭手中醒木啪】地拍在木桌上:“陸公子他自然是……”
老頭兒故作神秘扯了扯嘴角,蕩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心口處猛地一抽,我覺得這老頭兒就要禍從口出,壞我名聲。
“我猜陸公子他自然還是完璧之身。”北微從外頭走了進來,将一錠銀子擱在薛老頭桌上,唇邊的笑三分狡黠七分刁鑽,“老丈說是也不是?”
在京城摸爬打滾這麽多年薛老頭兒這點兒見識還是有的,我估摸他瞧着北微像個有權勢的不敢招惹,收了銀子那嘴咧得是那日頭下的向陽花:“對,對,對,陸公子自然還是完璧之身。”
北微轉身看向衆人,笑得是那護犢子成功的老媽子:“大夥兒可都聽見了,人家陸公子還是完璧之身。此事關系到旁人的聲譽,往後可斷不敢亂說。”北微的目光移到宋木青身上,嘴邊笑意不減,他将手往宋木青肩膀上随意一搭,“來,木青,我們坐下喝茶。”
沒能将我的聲譽毀個徹底宋木青顯然心有不甘,他又不能當着北微的面兒發作,只得成了那吞了黃蓮的啞巴,擠出一個不怎麽順暢的笑:“好。”
我默默把雅間的窗戶合上,夥計推門進來将茶水糕點一一擺在我跟前:“公子我就說吧,您在我們茶樓名氣不小。”
夥計挨在邊上等着我答話,我苦笑一聲:“有名氣是不假,只是可惜不是什麽好名氣。”
夥計臉上的痣抽了抽:“公子莫急,那薛老頭兒說書一向瞎扯慣了,您不要放在心上,不要放在心上。”
我禮貌笑笑示意他退下,房門關上,我悶頭灌下一碗茶。
唉,出門不利。
半個時辰後,在我确認宋木青和北微都離開之後自己才從茶樓裏溜了出來。
茶樓外,兩三個漢子站在一處閑聊。
“你說那陸公子究竟生得如何?是何等風姿都能惹得賊老大對他動了邪念?”
“我是沒見過,不過我聽鄰居王嬸的侄子講,那陸公子倒是生得儒雅風流,一表人才是個妙人。”
“奧?此話當真?”
“我說話自是當真。”
“嘿嘿。”漢子搓搓手憨憨笑道,“聽你這麽一說我都想親眼見見那位陸公子了。”
我頭一低,腳一蹬火速離開茶樓回了陸府。
陸府外,阿北站在臺階上抻着脖子瞪着眼活脫一盼兒歸家的老母親。瞧我回來,阿北腳底生風沖了過來:“少爺!你可回來了!”
我慢條斯理睨了阿北一眼:“怎麽?這剛幾個時辰,你不會又去報官了吧?”
阿北看我眼神不善,伸長的脖子騰地縮了回去:“哪兒能啊少爺,小的就是擔心,擔心而已。”
“嗯。”擡腳往府裏走,阿北緊接着跟了上來,因為糾結兒面皮深深皺起,“少爺,宋少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