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節食
節食
宋木青一向看我不順眼,上次聽到宋木青和他老爹的談話後我更加确定他确确實實對我厭惡到了骨子裏。
從小到大被他老爹拿來從旁人比,若是換做我心裏怕是也對這個“旁人”看不順眼。
我頓住步子,阿北立馬揣摩到了我的心思:“少爺放心,宋木青是和岱少爺一同來的。”
北微也來了?他們兩個一同來我陸府倒是稀奇,也不知所為何事?
後院,北微和宋木青面對面坐着,看我來了宋木青極不走心地朝我一禮:“陸兄回來了。”
不動聲色遞給北微一個眼神,誰知北微竟不睬我,同座佛像一樣板板正正坐在石桌邊上,嘴角還帶着一種與我無關的笑容。
“陸兄,聽北微說你也要參加兩年後的科舉?”
收回落在北微身上的視線,我淡然回他:“是有這麽一回事。”
宋木青陰陽怪氣“奧”了聲:“巧了,這次科舉我也會參加,不知道到時候會是誰的名次更靠前一些?”
我微微一笑,說出的話卻不怎麽謙虛:“聽聞宋公子一向學藝不精,文采平常,既如此,那這次科舉我定能排在宋兄前頭。”
“學藝不精,文采平常?”宋木青冷聲叱了句,“那好,那我們走着瞧。”
我回頭沖着宋木青微微一笑:“若是宋公子願意,那便走着瞧好了。”說罷,我又刻意補充了句,“不過,結果恐怕會讓宋公子失望了。”
宋木青鐵青着臉離開,北微在桌邊笑得一派淡定從容:“你這般激他就不擔心日後他找你麻煩?”
我悠哉悠哉在桌邊坐下,打開折扇扇着風:“我說與不說他總要找我麻煩,那我還在意這些做甚?”
北微伸手奪過我手裏的扇子:“你倒是看得透徹。對了,你可曉得昨日你被賊人擄上賊山的事是何人造的謠?”
我灌了口茶,有些燙嘴:“是誰?”
他的目光看向長廊,我頓悟咬着牙道:“宋木青對我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自然。”北微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神情,“誰讓你比他好太多?”
這句話落在耳中怎的越聽越中聽?我笑着看他:“你這是在誇我?”
北微拿折扇替我扇風,道了句“不是”轉身出了院子,我卻在他身後笑歪了嘴。
三個月的光景轉瞬即逝。
是日,我約了京城劉公子外出游湖。一只腳踏出大門檻,一輛馬車板板正正停在了陸府門口。
車簾子被掀開露出陸兆天一張滄桑泛紅的臉,我輕快的步子立即沉了來:“父親?”
陸兆天下了馬車,泛紅的鼻頭上曬掉層皮:“子瑜,為父有話同你說,你随我來。”
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了頭,我規規矩矩應下:“是,父親。”
進了後院,陸兆天止住步子沉聲喝道:“說!為父不在的這些日子你又做了哪些好事?!”
我心道,壞了!陸兆天應該是聽了什麽關于我的謠言,我仔細在心裏過了遍,扒拉了扒拉,最後鎖定了賊老大擄我上山的謠傳。
“父親不在的這些日子,兒一直安分守己待在府上沒出去惹什麽禍事。”這話,我自己說着都心虛。
“沒惹什麽事?”陸兆天鼻頭上的幹皮氣得晃了晃,“那你說,你被賊人擄上山是怎麽回事?”
果然是此事,我在心裏仔細琢磨着如何回這話能讓陸兆天更信服些,這時啊北領着一個人進了後院:“老爺,岱少爺聽說老爺回來了特來看望老爺。”
我回頭,啊北朝我眨眨眼,我心頭一暖,看來啊北是特意找北微來替我解圍的。
北微走到陸兆天跟前,眼角的餘光往我身上掃了掃,話卻是對我那老爹講的:“伯父一路舟車勞頓怎的不先回屋沐浴休憩?”
陸兆天看到北微,皺起的一張臉展開了大半:“是少微啊。”他長嘆一聲,似是終于看到了能讓他舒心的人,“還不是子瑜,你是不知道伯父我出趟遠門他就又給我整出了一堆幺蛾子。”
“竟有此事?”北微佯裝吃驚,“伯父不在的這幾個月我沒聽說子瑜做什麽出格的事,伯父您是不是對子瑜有什麽誤解?”
心裏頭為北微豎起大拇指,他這說謊不眨眼的功夫我自愧不如。
“能有什麽誤解?”很明顯,陸兆天一旦給我“定罪”便不會輕易被人“翻案”,“他那些烏七八糟的事坊間都傳遍了,還能有什麽誤解?”陸兆天回頭瞪我,“也是怪了,這些不中聽的傳言裏頭怎麽總是有你?”陸兆天一巴掌拍在石桌上,“唉,陸家的臉算是讓你都丢盡了!”
北微扶着老爹在桌邊坐下:“伯父,消消氣。依我看,此事是有人刻意中傷。”
陸兆天不屑的目光瞥在我身上:“刻意中傷?人家閑着沒事中傷一個游手好閑不務正業之人做甚?圖什麽?”
“可是,伯父......”
“唉……少微你不用替他說話了。子瑜放任慣了再不管管還不知道以後會闖出什麽禍事?這一次,伯父必須要嚴厲管教一番。”
啪嗒一聲,我一顆心直接拍碎在地上,這次怕是躲不過了。
隔日,我坐在書房望着書桌上的四書五經腦仁兒直疼。
啊北端了碗玉仁羹過來:“其實我覺得老爺對少爺的懲罰并不重,阿北不明白少爺為何這麽愁眉苦臉的?”
是了,對于啊北來說我被禁足府中衣食不愁本沒有什麽好抱怨的。可對于我來說,将我在陸府整整關上兩年那簡直是要了我的老命。
我無奈嘆氣:“啊北,我的心事你不懂啊。”
“小的自是不懂,少爺雖被禁足但老爺允許岱少爺來看望少爺。能和岱少爺長時間獨處,難道這樣不好麽?”
我一本書扔過去,啊北像只猴子立馬彈開:“少爺不是喜歡和岱少爺待在一處麽?怎的還不高興了?”
“誰跟你說我喜歡同那厮待在一處了,胡說八道!”
啊北龇牙笑笑,怪腔怪調道:“是,少爺沒說,少爺是心裏想的。”
我筆杆子扔出去:“還說?!”
啊北笑得更賊了:“是,岱少爺的冰荔枝不是少爺送的,岱少爺的蛐蛐兒也不是少爺送的,我們少爺啊對岱少爺壓根兒沒放什麽心思。”
我舉起手裏的筆架子唬他:“還不住口?!”
“說什麽說得這般開懷?子瑜,不妨說來聽聽。”
北微站在長廊下,眉眼間笑意缱绻分明是已經聽到了我和啊北方才的話。我放下手裏的筆架子,輕聲咳道:“無事,沒什麽好說的。”
“是麽?”北微轉身看向啊北,“啊北,剛才你和你家少爺在笑什麽?”
“自然是……聊到了岱少爺我們少爺才會這麽開心的!”迅速說完這話,啊北直接捂着頭逃竄。
斥責啊北的話堵在了嗓子裏,北微抿唇笑了,望過來的目光裏全是笑意:“聊到我有那麽開心麽?”
我撈起桌上的詩經翻開,故作漫不經心回他:“你別聽啊北瞎說,沒有的事。”
北微今日似乎并不想拆我的臺,他忍笑點頭:“也是。”
正要松口氣我聽到北微又十分欠揍地補充道:“子兮不但同旁人聊起我時開心,想來心裏想起我時也是這般開心吧?”
我迅速矢口否認:“沒有的事……”
北微瞬間移到我面前,俯身在桌邊看我。我大驚,這大白天的動用仙力,若是被哪個凡胎瞧了去可是犯了天庭的大忌諱。我伸手落下一道仙幛:“北微,你做什麽?”
“不做什麽,就是想看清你撒謊的樣子。”
我将詩經擋在我們二人中間,試圖隔開他炙熱的目光:“我沒有……”
手中的書被人奪了去,我詫異擡頭,便看到了在清風花語中看書的北微。他随手翻了幾頁朗聲讀了起來:“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北微讀這篇“子衿”時目光時不時往我身上飄一下,他那目光不重卻讓我如坐針氈。起身去奪他手裏的詩經,北微忽地将詩經合上,我伸出去的手剛好落在他手上。
他沒有動,我故作淡定縮回手,無奈笑笑:“你若喜歡這詩經這本送你好了。”
“被禁足的這兩年我會時常來看你,放心,你不會是一個人。”
我側頭看着北微,他眼神淡淡的,目光順也不順地望着我:“兩年,很快就過去了。”
心頭莫名發熱,我想說些什麽,張了張嘴正要說卻被他後頭的話生生給堵了回去:“更何況你那麽喜歡見我,正好趁這機會多見見。”
一記白眼兒丢過去:“北微,這般明顯的自誇你還要不要臉了?。”
北微淡笑:“明顯麽?我分明說的是實情。”
我挑眉:“可我并不想見你。”
他還在笑,只是這次眼中多了幾分揶揄:“不想?好,那待會兒我去印證一下。”
我皺眉:“找誰印證?”
北微笑得不懷好意:“自然是啊北。”
我拍着胸脯保證,心底卻沒多少底氣:“啊北一向忠心,對我更是言聽計從,想威脅啊北,不可能。”
北微笑得随意:“說錯了,不是威脅是賄賂。”
說罷,他轉身去尋啊北,我立即擡腳跟上:“啊北最近在節食,吃不得好吃的。”
啊北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聽到“好吃的”三個字,一雙小眼又亮又精神:“少爺,啊北不節食。”
我忍不住撫額長嘆:“……”
啊北,果然是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