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宛在水中沚
宛在水中沚
這谷裏有一彎月牙泉,形似月亮,清澈的藍色,可以一眼看見溪底的鵝卵石,青綠的草坪綿延到天際,讓人想到幹淨到底。
坐在這裏看天看水看草坪,人的靈魂好像都被滌蕩了。
李玉翎莫名想到了傅雲奕。
他跟這裏還挺配的。
可惜他沒來。
草地上鋪了巾步,架了爐子擺了肉,肉被油滋烤出蕉香味,混着酒香,脂粉香。
崔言樂很有興致的彈着琵琶,美娘和綠妖和着樂曲在鬥舞,引的尖叫連連。
“公主--”
李玉翎回身,陳子淩端了一疊子剛烤的羊肉。
李玉翎剛用過早膳,沒什麽胃口,“你吃給吾看看。”
“大口。”
“哦。”
陳子淩照做,腮幫子撐的鼓鼓的,讓人想到小松鼠。
李玉翎摸摸他腦袋,“還是子陵更乖一點。”
陳子淩憨憨笑,吃的更用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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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妖一個側倒,軟軟倒在李玉翎懷裏,玉腿橫陳,魅惑惹人,一副被傷透了的幽怨摸樣:“公主,奴不乖嗎?”
李玉翎在她眉間一點,“綠妖也乖。”
綠妖滿意了,長腿一甩,輕盈起身,拉着李玉翎的手臂,“公主快來跳舞。”
綿延的綠意盡頭,一馬一人突兀的闖進視線內。
從那張揚的姿勢來看,是蕭又野,李玉翎一眼認出來。
蕭又野這個瘋子,她隐約琢磨出來,他瘋,比他還瘋才能制住他。
蕭又野在山谷盡頭亦是一眼看見李玉翎。
長發和輕柔的雪白紗衣在風中浮動,陽光傾瀉籠在她身上。
長發如墨,纖秾合度,身段驚人。
貝齒含了一株玉芙蓉,銜在唇邊,稱的那花都黯然失色了三分。
腰肢婀娜變換,雙腿筆直纖細,帶起裙擺如浪花層層疊疊,像精靈誤入凡塵。
一攤手,一提足,韻味都是一幀頂級的畫。
蕭又野眼睛驟然凝在那抹身影上,移不開半分。
像要将人從眼睛看進心裏。
忽的。
她駐足,混着最高處的曲聲,裙擺落下,腰肢躬下去,整個上半身對着崔言樂俯下去,将那花銜在崔言樂面前。
衆人響起尖肅的叫聲。
崔言樂一副浪蕩風流情态,多情的桃花眼掃一眼李玉翎。
微微仰起脖頸,對着她唇邊的一截樹枝含過來。
蕭又野握着缰繩的手背驟然突起青筋,猙獰的看着崔言樂。
如果眼睛能做暗器,此刻崔言樂已經被射成了篩子。
鞭子狠狠抽在馬上,蕭又野瘋了一樣的往前跑,他現在想立刻,馬上殺了崔言樂。
眼看着即将到前方,李玉翎忽的又上了馬。
她是沖出去的,馬速很快。
蕭又野瞳孔一縮,完全顧不上崔言樂,因為李玉翎的前方根本沒有路。
谷底下面是一汪月亮湖。
“寶華!”
蕭又野要瘋了,眼看着李玉翎裏岸邊已經不遠了,只剩一點點的距離,李玉翎會連人帶馬摔下去,腦子哄的一下,頭皮發麻,心髒驟然縮在一起,他什麽也顧不上,抽出小腿上的匕骨,紮在馬背上,馬頓時真瘋的往前沖。
瘋了的馬速度到了極限,跑出了李玉翎兩倍的速度。
電光火石之間,大腦一片空白,呼在耳邊的疾風,狂熱的心跳,額上的冷汗,天地都消失,混沌成一束白光,灼着人的眼。
終于,人到了眼前,蕭又野探出身子去抓她,觸到一絲衣角,柔軟的紗拂在手心,輕飄的像雲。
他用盡所有力氣,青筋爆出來,紗的撕裂聲落在眼睛裏,心髒上。
李玉翎連人帶馬掉下去,一段紗攥揉在掌心,他暴怒一聲,人也砸進水裏,漸起沖天的水花。
沉到水底,再浮出水面,看向四處水面,“寶華--”
“寶華--”
如此反複幾次,他心髒已經沉到谷底,人落水能救回來的時間只有那一點……
他像來天不怕地不怕。
人生頭一次,陷入一種不可知的恐慌。
“噗”的一聲。
恐慌之際,她就那樣從水底蹿出來,鬓發已經散了,長發甩到身後,漸的水珠四散,清亮的水幕在她臉上緩緩退下,整個人濕漉漉的,碎金一樣的光點在她身上,四周。
蕭又野怔怔看着,第一次感受到活着的美好。
他忽然就沒了力氣,手腳都是軟的。
看着她,說不出話。
睫毛上沾着水珠,眼睛被湖水刺的不太舒服,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水,“蕭又野,你舍得本公主死嗎?”
一滴水珠從她眼尾流出來,她的臉上還沾濕着水汽,長發亦濕漉漉的貼在頭皮,顯的一張臉更靈氣美麗。
他沖到腦門的血慢慢回過來,這會子又沖上去。
他清晰的感覺到心髒的亢奮。
世界上沒有比她再大膽的女娘了!
一句話能叫他生,也能讓他瀕臨死。
再不會有人能給他這樣激烈的感覺,他此刻的血像是被火拷出來的,想将她摁在懷裏往死了弄,讓她哭。
高官厚祿,他從出生就有,于他而言沒什麽意思。
只有她,才能讓他生出興奮的,強烈的,想要占有,掠奪的滋味。
只要能得到她,做什麽不可以?
“不舍得。”他目不轉睛的盯着她。
這句是真話。
李玉翎朝他游過來:“雖然吾不會出降給你,但本公主可以答應你一個條件。”
“如果你願意保護京鸾,統領好神策軍,吾可以答應你,以後再不同崔言樂親密。”
蕭又野回:“臣會完成公主的心願,希望公主也能做到。”
“若是你食言,殿下有一點閃失,”李玉翎素手擡起,指尖指着他的心髒,:“本公主連自己都敢殺,你應該知道,也不會對你留情。”
一滴水珠從她指尖落下來。
蕭又野笑,他還挺期待的。
“好。”
他朝她游過去,想帶她上岸,李玉翎拒絕了,自己游過着月牙泉,從另一邊上了岸。
美娘和綠妖已經等在岸上。
“公主,您沒事吧,這地方還挺高的?”美娘有些擔憂。
李玉翎已經累的連指尖都不想動,脫力的靠着綠妖任由美娘給她擦幹身上的水:“無妨。”
“只是以後怕是不好尋你們尋歡作樂了。”
美娘見李玉翎面色白的厲害,道:“這些都是次要的,世子特意囑咐了,還是要看看太醫,若是留下病根就不好了。”
從高處落下會産生極大的沖擊力,如果這個落差在一百米,水面其實和普通地面也就沒有區別了。
李玉翎沒什麽精神的嗯了一聲,看一眼天上的雲,又阖上了眼眸。
好像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
大概是幻覺,她太累了,不想追究,徹底閉上眼。
“這是什麽?”
美娘見傅雲奕掏出來黑瓶子,倒出來藥丸,似是要給李玉翎吃的問道。
“這是護心的,她內髒該是震到了。”
綠妖趕忙将藥丸接過來塞進李玉翎嘴裏。
“你會診脈?”美娘見傅雲奕手指又搭在李玉翎手心問道。
“久病自然成醫。”傅雲奕目光落在李玉翎面上,她雙眼緊緊閉着,唇色很淡,眉深深蹙着。
像是為什麽事煩憂着。
幸好,內髒無礙,只是有些震動,“大約是因為力竭睡過去的。”
傅雲奕收手,李玉翎原本垂着的那支手忽然擡起來,小小的手,握住他半個手腕,包圍了半圈。
傅雲奕整個手腕僵住。
抿唇沉默一瞬,抽了手。
冷,感覺到全身都冷。
李玉翎感受到到溫熱的暖意,蜷縮着身子往綠妖懷裏縮,小貓兒一樣的可憐,嘴巴低語:“冷……”
傅雲奕解下自己的披風遞了過去。
轎攆颠簸,李玉翎迷迷糊糊三分清醒七分迷糊,她感覺自己好像還是在水裏,那些水鑽進她的鼻孔嘴巴,胳膊揮的好累。
蛇,又是那條水蛇,她朝自己游過來。
她拼命瞪,拼命游,那蛇還是追上來,咬在她的小腿上。
“啊!”的尖叫一聲。
傅雲奕掀開轎攆的紗帳,一個人影撲過來,撞在他胸膛。
“不要--”
“不要咬。”
“公主--”
傅雲奕低頭,這人拼命朝他懷裏鑽,眼睛卻是閉着的,似是陷入深深的噩夢裏,睫毛暈濕。
醒不來。
鮮血,好多血,屍山成海。
不要,她不要做禁脔……
“登基……洛陽……登基。”她努力告訴自己,壓制那些恐怖的場面。
李玉翎猛的睜開眼,熏籠裏,鱷梨香打着璇蒸騰,水碧色的錦被,青色紗帳,穗穗跪在窗塌下,揉着眼睛醒來:“公主,您醒了?”
是她的房間。
李玉翎籲一口氣:“醒了。”
穗穗端了藥碗過來,“公主,您做噩夢了,喝點安神的藥。”
李玉翎深吸一口氣,揮去腦子裏那可怕的畫面,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穗穗又要将晚膳端上來,李玉翎沒什麽胃口,只說等會再用,先去院子裏散心。
一出門,傅雲奕站在幽暗的夜色中,像一株栽在天地之間的瓊枝玉樹。
很是賞心悅目。
“你怎麽在這?”
傅雲奕看她一眼:“湊巧。”
“哦。”李玉翎沒話了,沉默好一會,想起來他的病:“你身子如何了,有沒有看大夫?”
傅雲奕回:“沒什麽大礙。”
“公主您呢,病可是好些了?”
不知道為什麽,李玉翎不太想和他提白日裏的話:“吾只是玩累了。”
“是嗎?”傅雲奕道:“跳水也算玩?”
李玉翎奇怪,他不是早就回來了嗎?
……看見了?
還是聽宮婢說的?
其實吧,這文女主也是很瘋的,男主原本是正常的,後面活生生給她搞成大瘋子……
啊,我收回我的豪言壯志,真的搞不出來更多了,很盡力了,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