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月出皎兮
月出皎兮
下頭,蜜鴉鴉的人群,牛已經被人控制住,騷亂已經截止,王欽原依舊茫然,好好的人,怎麽一眨眼就丢了!
“公主--”
王欽原尋找的嗓音隐隐約約傳過來。
“殺了吾,或者,選則吾--”
他的大手壓着她的手背貼着心髒,喉結滾了滾,嗓子低啞,目光圈住她:“兩條路,你選一個。”
玉質的聲音啞啞的,有點急切的感覺,落在耳裏又癢又酥。
她被他的影子照下來,鼻尖被他的男子氣息萦繞,清冽潔淨的青草香。
她看見自己的影子映在他的瞳孔裏,他的瞳仁深淵一樣,寫滿了難過,泛着一點微微的紅,濕潤潤的一層薄透水霧,要溢出來了。
可憐惜惜的。
隔着薄薄的一件瀾衫,對方的心跳在她掌心有力的跳動。
怎麽他的心跳的這樣快?
好像攫取到了他的心。
單純的乖孩子,被逼到了極限,歡愉又痛苦,在瘋和死之間;在天堂和地獄兩個極端。
一念天堂。
一念地獄。
Advertisement
他的痛苦亦攥取了她的心髒,泛起憐惜的微微酸澀,兩只漂亮的手緩緩擡起,捧着他的下颚,看他唇瓣都在微微顫抖。
“六郎--”
她花瓣唇輕輕張開,露出雪白的貝齒,眼睛裏也寫滿了同等的珍惜和難過。
像捧着世上最好最好的珍寶。
她最初想要的,現在想要的,一輩子都想要的,從來就是這樣的他。
這樣珍惜着自己的他。
“傅雲奕,吾被你抛棄過一次。”
“這輩子,吾只給你一次抛棄的機會,以後,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你要是再敢不要吾,吾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你這是,”傅雲奕一時間有點懵,有點遲疑,怕自己理會錯了:“選吾?”
“上一次,吾就原諒你了,再有一次,吾真的說到做到。”
“不會了,”他眼眶子裏滲出一點剔透的液體,沾濕了睫毛,他拼命的眨巴眨巴,更看清楚她:“吾永遠不會不要你。”
他不知所措的看着她,怕是一場夢。
像捧到了倒影在水裏的月亮影子,連碰也不敢碰,怕她觸手即散,只敢看着她。
“公主--”
他心髒縮緊,因為太過緊張,指尖在發顫,“現在,是真的嗎?”
“你--”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艱難的的問:“屬于吾了?”
有點憨傻,她笑:“是啊。”
這一刻,因為她,他徹底原諒了上蒼,愛上這個人世。
他笑起來,眼眶子又濕濕的,可憐的像個被欺負哭了的小動物:“吾好喜歡你。”
很深,很深的喜歡。
被他珍重的看着,她的小腦袋貼上他的脖頸,心髒雀躍的跳着:“吾也很喜歡,很喜歡你。”
他血液僵着,手臂僵着,完全不敢動,只剩血液在規律的跳動,自發泵動輸送血液。
柔柔軟軟的聲音,光線中有浮塵游離,心上的人抱着他,鼻尖她的發香柔軟。
真實的她。
一輪滿月入懷來。
傅雲奕覺得,他的世界,從這一刻,充滿了鮮花,有了最斑斓的亮色。
“怎麽辦,吾覺得自己要幸福的死掉了。”
“你怎麽就,真的,也心悅吾呢?”
“吾的公主。”
李玉翎被他的話撩的臉頰紅透了,“你也很好的。”
“吾對你的喜歡,是一見鐘情的那種。”
“第一次見到你,你坐在榻上,手裏捧着一尊琉璃玉塔,你比玉塔更好看,靜靜地注視着吾。”
“吾當時腦子裏閃過那句詩,陌上人如玉。”
他就知道,她的喜歡比自己晚。
他可是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喜歡了。
心裏酸酸的,不過想想,自己那時候頂着別人的臉,她若是那時候就喜歡上,那喜歡的不是随圓?
這麽一想,又覺得特別滿足,含糊的道:
“吾對你,也是一見鐘情。”
“公主--”
王欽原的吼聲近了一些,但也足夠将李玉翎拉回現實。
她指尖戳戳他腹部上的軟肉催促:“該回去了,下面人應該都在找了。”
“怎麽辦,”他眷戀她的溫度,并不舍得離開:“吾舍不得離開你。”
李玉翎從來都是冷靜的,道:“吾現在還和王世子有婚約。”
“現在,吾和你的事不能公開,等和他退婚以後。”
傅雲奕自然知道這個道理,她是女娘,在這件事上,吃虧的永遠是女兒家的名聲。
他當然也舍不得她被人議論。
否則,他也不會讓傅雲飛将事情瞞的死死的。
他腦袋已經不太能思考了,眼睫低垂:“那吾現在算什麽?”
“現在啊,”她軟聲哄他:“先裝作認識的好友吧。”
“好友?”
一句話,他心頭又泛起微微的失落,“那你也不許和他親近。”
“吾受不了。”
“哪有親近,不就吃個飯?”
傅雲奕眼神微涼,李玉翎也不覺得理虧,“不就握了個手?”
“離他遠一點,好不好?”他有點可憐的看着她。
“這個驸馬不是你讓吾選的?”
傅雲奕一下子焉巴了:“是吾蠢。”
李玉翎腿忽然往下一蹲,身子一歪,出了他的包圍圈,“你待在這,等吾出去一盞茶時間你再出來。”
傅雲奕仰頭看天,有些幽怨,友人?
呵!
李玉翎蹬蹬踩着樓梯下去,出了殿宇,王欽原遠遠看見她從殿宇出來,朝他的方向跑過去。
“公主,你到底去哪了?”人一瞬間的情緒是壓不住的,王欽原被和李玉翎走丢的情緒裹滿,帶了責問:“你知不知道,吾找了你很久。”
李玉翎清亮亮的眸子,沉靜的看着他,并不說話。
王欽原怔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個人是公主,不是他娘娘也不是他溫柔小意的婢子。
雖是夫妻,她也是高不可攀的皇家公主,不是他能問責的。
何況是這樣的小事。
他瞬間清醒,識趣的放低了姿态:“公主,你突然失蹤,吾擔心壞了。”
雖然李玉翎已經在心裏打定主意要同他退婚,但這婚事也不可能退的無理取鬧。
退的雙方都有臉,這才是漂亮的事情,這是她的處事原則。
于是她并沒有絲毫異常,俏皮的接過這件事。
“吾故意逗你的,別緊張,吾是大人,丢不了。”
王欽原順着話頭道:“公主,現在進去拜聖女像嗎?”
“好。”
“王世子,借過。”
王欽原回頭,看見傅雲奕在他身後,滿懷潔白的梨花。
因為是在他身後出現的,他自然的以為傅雲奕一直在他身後,并不懷疑。
王欽原朝邊上側了側身,傅雲奕捧着花束從他身邊走過,目不斜視從李玉翎身邊走過。
李玉翎亦沒有看他。
剛才的花已經掉了,王欽原只好道:“公主,您等一下,吾去買束花。”
李玉翎在原地等了一會,王欽原買了花折返回來,兩人一道跨過門檻,進了殿宇內院,入目是一顆象征愛情的銀杏樹,上面挂滿了祈福的紅紙箋。
雖然叫紙箋,其實是竹子做的,竹子被劈成細小薄薄的小片狀,浸染成喜慶的紅色,兩塊用針線盒在一塊,裏頭放一張小紙,紙上可以用來寫男女戀人的名字,或者心願。
王欽原去廊下買了一塊小紙箋,寫上李玉翎和自己的名字,吹幹墨跡,然後放進紙箋裏。
忽的,胳膊被人撞了一下,紙箋飄飄然落在地上。
王欽原眉頭不高興的蹙起來,只見對方低頭,将他的紙箋撿起來,直起身子,這不是傅六郎。
“抱歉,吾不是有意的,實在是不小心,王世子不會怪罪吧?”傅雲奕邊說,邊将紙箋放在王欽原手心。
大庭廣衆的,王欽原也不好和他計較,顯的他多小肚雞腸,“算了。”
他朝李玉翎走過去,“公主,吾将紙箋挂上去。”
他不知道,身後,傅雲奕目光越過他,對李玉翎晃了晃手裏的紙箋。
李玉翎目不斜視,倒是央央,吞了吞口水。
破滅了,傅六郎不是謙謙郎君嗎,默默用一種可憐的眼神,掃一眼墊着腳尖,挂着紙箋的王欽原。
聖女像淡淡垂着眼皮,無悲無喜的看着這人世間。
王欽原一回頭,看見傅雲奕在自己身後,“傅六郎,你一個人拜什麽聖女?”
“就是因為一個人,才要拜一拜,沒準,”他用目光圈住李玉翎:“命定的女娘就出現在吾的生活裏了呢。”
王欽原總覺得他的笑怪怪的,他懷疑是因為對自己的嫉妒,彎腰擱了花,跪下去跪拜。
李玉翎只略略躬了一腰,餘光看見,傅雲奕正兒八經的跪拜,嘴角抽了抽。
他看着可不像是能信這些東西的。
以王欽原對女娘的了解,但凡是女娘,就沒有不喜歡逛集市的,何況這裏的集市充滿了當地特色,殷勤的邀請李玉翎去逛集市。
衣服首飾什麽的肯定夠不上李玉翎的身份,小吃還是可以嘗嘗的,王欽原看中了雪白透明的雪珠,幹淨也不錯的樣子,買了一份。
感覺到落在身上的視線有點鋒利,李玉翎在心裏啧一聲,他們郎君都有這個毛病嗎?
一點小吃也要這樣介意?
郎君,還是心胸開闊一點更好。
珉了珉唇瓣,她接過來那個小吃,頂着一道期待,和一道鋒利的視線,拿起一只圓滾滾的雪珠放進嘴裏,清涼又甜絲絲的汁液爆在嘴裏,“居然還挺不錯的。”
王欽原受到了極大的鼓舞,“吾再去多買幾份,給公主路上解悶。”
果然沒有女娘能抵抗住吃的,他要多買幾份。
傅雲奕正生着氣,就看見,李玉翎手指捏着唇上的雪珠,一個大步,他嘴裏被塞了什麽東西。
待清甜的汁液充盈在舌尖,口腔,他擡眼看去,李玉翎低着頭,若無其事在玩弄那雪珠。
她将咬了一半的雪珠喂進了他的嘴裏。
鋒利的牙齒用力嚼開,有點甜。
他指尖摸了摸唇瓣,一閃而過的觸感還在,他們這樣,算不算是大庭廣衆之下偷情?
還要趕去下一個驿站,李玉翎并沒有再多停留,逛了一炷香,剛進入馬車,一只梨花從窗口落了進來。
她目光看過去,只見傅雲奕的身影從車窗前一閃而過。
她捧起梨花,湊近鼻尖聞了聞,還挺香。
傅雲飛已經憋了半個時辰,看見王欽原一直圍着馬車騎,不時透過車窗同李玉翎說話,看着關系好像還不錯的樣子。
他看的分明,集市上的時候,兩人不是偷偷消失,一起幽會去了?
難不成是談繃了,六郎徹底放棄了?
忍不住打馬靠近傅雲奕:“你和公主,現在到底是個什麽狀态?”
“徹底掰了?”
傅雲奕握緊缰繩,語氣算不上好,重重抽了馬,“無可奉告。”
傅雲飛:“……”不高興都寫在臉上了,看來是徹底掰了。
他默默為傅雲奕掬了一把淚。
集市上耽擱了半個時辰,再到下一個驿丞,就已經到了亥時四刻。
李玉翎自然是在房中用,傅雲奕如常和傅雲飛在樓下用,忽的,聽見上頭傳來唱詞。
是王欽原的聲音:
“……①去時陌上花如錦,今日樓頭柳又青……粗茶飯還勝那黃金鬥印,願此生長相守憐我憐卿。”
同坐的幾人自然都知道傅雲奕和公主貌似有一腿,但,人家王世子現在才是正兒八經的驸馬啊。
目光有意無意的飄在傅雲奕身上,充滿了同情。
傅雲飛眼珠子一轉,既然已經繃了,長痛不痛短痛,啧一聲:“別說,這戲腔還挺正宗,王世子哄公主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吾看他們也挺配。”
傅雲奕忍了又忍,才能克制住讓自己摔筷子的沖動,似笑非笑一聲:“是嗎。”
疑問句,又用肯定收尾,輕輕擱了筷子起身。
默默在心裏說,這婚得馬上給她退了!
傅雲飛不知他心中想法,看他碗裏只動了兩筷子的面條,搖搖頭,被愛情抛棄的郎君啊,吃喝都沒心思了。
将他碗尖上的肉撥過來,放進自己碗裏,不能浪費不是。
用罷了晚膳,王欽原做別,李玉翎這邊一進內室,窗牖撞在窗框子上,叉杆落了地,很大的一聲動靜。
“公主,怎麽了?”
隔着屏風,才走了幾步的王欽原頓住回頭,“公主,出了何事?”
李玉翎吞了吞口水:“沒事,是小松鼠撞翻了東西。”
站在窗簾上的傅雲奕臉一黑,他還成了動物?
“那吾回去了。”
“你回去吧。”
次間內,李玉翎大步走過去,低聲,“你怎麽來了?”
傅雲奕酸酸的語氣:“來看看別人的未婚妻。”
李玉翎:“……”
怔愣間,他攥着她,含住指尖不輕不重的咬了一口,她嗚出聲。
“公主,又怎麽了?”王欽原又折回來。
傅雲奕又用齒尖磨她的手指,濕濕的,熱熱的,有點微微癢。
“沒,”指尖不可避免的觸碰到他柔軟溫熱的唇,她壓着心裏的異樣,鎮定回道:“吾踢到了塌,你快回去吧。”
終于,王欽原這會子這回算是徹底走了。
“你做什麽?”她低聲控訴,将手抽出來。
他從懷裏掏出帕子,将她指節的水痕擦幹淨,邊道:“醋死了,你的耳朵好像聽你不太好,好想給你治治。”
李玉翎:“就是因為要和他談退婚,才将他當做賓客對帶,客氣,你懂嗎?”
“客氣的讓人嫉妒。”
李玉翎:“……”
今晚狀态好像還行,再寫個小短章試試吧,我也不敢百分之百确定,我寫文一直都屬于比較慢的那種,苦惱,而且有時候要是感覺自己寫的感覺不對,我就沒辦法像別人那樣,感覺不對也能寫出來,我就會一直要寫到自己覺得對的狀态,才會寫下去,我超想多更的。
①《春閨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