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月出皎兮

月出皎兮

手絹輕飄飄落了地。

徐娘子的心也像這手絹一樣,輕的要沒有了重量,風一吹就要能走了。

果然,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好事,寶華公主救了他兒子的命,可也用另一種形式,将她的孩子從她身邊奪走。

她踉跄了一下,跌坐到榻上:“你跟誰有首尾不好,非要和公主扯上關系?”

“孩子,你不知道傅家的家訓嗎?”

“吾知道,傅家人,不沾皇室婚姻,沾皇室者,”傅雲奕苦澀一笑:“逐出宗族。”

他認命一般:“可情之一字,由不得心。”

“你姑姑當年就是因為對聖上動了心,你看她現在是什麽下場?身後沒有娘家,這些年只能處處如履薄冰,如今不也是遭了聖上厭棄?”

“你應該知道,你阿耶也好,阿翁也好,絕無可能同意這門婚事。”

“若是你執意如此,只能被逐出去。”

傅雲奕神色平靜,“吾已經做好了這個準備。”

徐娘子跌跪在傅雲奕身邊,近乎于是求了:“為什麽一定要是公主,她救了你,吾可以用別的方法報達她,吾給她當牛做馬也行,不去尚公主,就取一個普通的世家女子,你要什麽樣的,娘娘都給你找來。”

“吾前半生,都在悶悶不樂中度過,若這一生,娶不到公主,永遠都不會快樂,娘娘願意看見兒這樣過一輩子嗎?”

做父母的,永遠犟不過自己的孩子。

徐娘子想起自己在佛像前許下的願望,只要傅雲奕能活下來,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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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雲奕讀出她眼裏的猶豫,“娘娘,公主對吾很好,您知道嗎,她那樣嬌氣的一個人,為了取百花草,對戰六十尺的蟒蛇。”

“公主的宮本告訴吾,公主丢了吾送她的項鏈,哭了一整夜,從吾知道這件事起,就知道,永遠沒辦法将她放下了。”

徐娘子根本想象不出來,六十尺的蛇是什麽樣子的。

對一個女娘來說,這真的是願意豁出去命了。

徐娘子高興又難過,高興的是,有人願意像她一樣,愛她的孩子。

難過的是,對方為什麽偏偏是公主,真是造化弄人。

“娘娘,您就同意兒了吧,”

“吾只是後宅一個婦人,當家的是你阿耶和阿翁,吾要是能做主,自然同意。”

他前半生這樣苦澀,後半生,她比誰都想自己的孩子過的順心。

“有用!”傅雲奕道:“按照阿耶和阿兄的行程,要兩日後才會到家,吾得在他們回來之前求得聖上的同意。”

“你要先斬後奏?”徐娘子一輩子性子溫順柔婉,還沒有違逆過夫君,眼裏的驚訝藏不住。

“是,吾了解阿翁和阿耶,如果吾先同阿翁和阿耶說,一定會被拒絕,他們只會想方設法阻止這件事,但若是聖上已經同意,他們只能考慮該怎樣接受聖上的意思。”

“若吾猜的沒錯,阿翁依然會将吾的名字從族譜上除去,吾會跟阿耶說,終身不入朝堂,只要不會引起聖上對傅家起猜忌之心,阿翁還會允許吾來看您,正常的交往是可以的。”

“這樣,其實就是族譜上沒有吾的名字,其實并對吾并沒有太大的影響。”

“你不入朝?”徐娘子震驚,“那你做什麽?”

一輩子在後院做個閑人嗎?

大好青年,若是待在後院一輩子,不是要成個廢人?

“誰說一定要入朝,才能做事?這些年吾連院子也不出,不是也能做出事?”

傅雲奕道:“吾可以做的事很多,這點,娘娘不必擔心。”

“你是因為公主吧?”徐娘子雖已經多少年不關注朝事,但到底出生官宦,這點政治敏感還是懂的:“寶華公主在朝中是有勢力的,你若是再入朝,寶華公主就太過顯眼,尚書省不可能允許一個公主有太大的權勢,所以你幹脆自己不入朝?”

“吾是心甘情願的。”

“可是,你怎麽能确定,聖上就一定會同意?”

“所以吾來求娘娘,”傅雲奕道:“聖上對吾從無印象,但聖上很難駁護國柱府正一品诰命大娘子的面子。”

徐娘子噎了半響,“合着你一早就将吾算了進去。”

還真是娶了媳婦忘了娘。

傅雲奕面上閃過愧色,“兒子知道這樣做錯的離譜,但能依靠的,也只有娘娘了。”

罷了,這個孩子如今健健康康的,她還有什麽好求的,能和心愛之人過一輩子,也是好事,徐娘子嘆息一聲,“什麽時候去?”

“現在,”傅雲奕道:“公主此刻應該已經入了宮,和王世子談退婚事宜,娘娘将吾帶到聖上面前就行。”

“這種事,沒道理讓公主一個女娘去開口的。”

“是這麽個道理。”

徐娘子道:“傅家的郎君,該有的擔當還是要有的,你想的很周全。”

“娘娘這就換诰命朝服,随你進宮。”徐娘子換了衣服,一出來就看見傅雲奕等在廊下,她懷疑他連動都沒動。

好笑的搖搖頭,還真是,兒大不由娘。

朝臣離大明宮的遠近是由家世地位所決定,傅家的在大明宮的第一範圍內,坐馬車不也不過一盞茶的時間。

倒是這十二道宮禁長門,太極殿門前的廣場極大,足足走了半個時辰,終于到太極殿。

天狩帝翻着塔子的手頓住,眉頭微微蹙了一下,護國柱家的大娘子。

稀客。

瑤光殿。

同一時刻,李玉翎難得給王欽原親自點了一杯白豆蔻熟水。

豆蔻連梢煎出焦色,再滾入熱水煎煮,點了糖調味,在泥爐上滾沸一會,豆蔻連梢的香味便出來。

李玉翎親自用木制勺子舀了一杯,擱在王欽原面前。

這還是李玉翎頭一次露出這樣的賢惠,王欽原受寵若驚,還有一點感動,雙手捧着茶,還沒喝,香味已經蹿進鼻尖:“能喝上公主親自烹煮的飲子,臣很開心。”

李玉翎漫不經心給自己也舀了一杯,“因為吾想同你談談退婚之事。”

王欽原捧着茶的手一僵,心涼了一半:“公主,是臣哪裏做的不好嗎?”

“不是你的問題,”李玉翎道:“你知道的,世家子弟,結婚連的是兩姓之好,吾此前也是這樣想的,你各方面的條件,同吾都匹配。”

“這幾日回來,吾同你日日在一起,你也看到了,相敬如賓或許有,但也只是這樣了。”

“沒多大意思,于你,于吾都一樣。”

娶妻娶地位,納妾納色,每個人的婚姻不都這樣嗎?

“公主,那您現在想要什麽?”

李玉翎唇邊浮起一絲溫暖的:“想要真正的情愛。”

“情愛?”

王欽原怔愣了一下,旋即好笑的搖搖頭,“只聽說過,沒見過。”

“公主,您什麽時候這樣天真了?”

“或許吧,”李玉翎也懶的同他分辨,畢竟,這世上,大部分人是遇不上的,自然不懂,道:“吾還是想試試。”

王欽原眼裏都是不贊同:“公主,您大概是被什麽迷了心竅了,以後會後悔的。”

“勢均力敵的聯姻,才是最穩固的,而不是靠什麽虛無的情愛。”

李玉翎指尖漫不經心瞄着杯沿:“欽原,十大世家裏,到了這一代,吾認為,你是最出色的那一個,有佐相之才得,這一點上,吾一直很看好你。”

“比起做吾的驸馬,其實你更适合輔佐下一代君主,這是吾對你的承諾。”

“本公主既然同你張這個口,那就是想清楚了。尚書省左班督這個位子是吾對你的補償,你若是同意,明兒個自己去找阿耶,你只需說,與吾已經談妥了退婚事宜,阿耶那邊,吾會搞定,最多三日,你會接到聖旨。”

王欽原看了李玉翎好一會,這幾日接觸下來,他越發能理解蕭又野和傅雲奕對李玉翎的癡迷。

她的外貌是驚人的,比外貌更驚人的,是她骨子裏散發出來的那種魅力,是真正的人間尤物,可遇不可求。

或許他不能達到李玉翎想要的那種癡心,但他僅有的三分情,其實願意全部都給她。

心頭不免微微可惜。

只是這點可惜,比不上他慣來的權衡事情利弊,以及王家在這件事裏頭的得失。

當然,他不是這樣的性子,也不可能被選為一個士族的下一任繼承者。

他內心在思考,計較。

李玉翎身子忽然傾過來一點,臉在他面前放大,他看見,她花瓣一樣的紅唇微微張開一點,牙齒整齊又雪白,手擡起來,摸在他柔軟的發頂。

她的手柔軟無骨,淡淡的梨花香氣,清雅悠遠。

王欽原的呼吸停頓,觸感凝聚在被她撫摸的頭頂,那樣柔軟,一時間沒有辦法思考。

“你就幫本公主順了這樁心事吧。”

嬌嬌軟軟的嗓音,漂亮的臉,讓人覺得,拒絕她都是一種罪惡。

“很願意為您效勞,公主殿下。”

李玉翎眼睛彎了彎,她并不經常笑,但一笑起來極具攻擊性。

王欽原直到跨出門檻,被裹挾着水霧的風一吹,腦子才回來,他怎麽就答應了呢!

唉!

終于解決了王欽原,李玉翎心情不錯,掏出衣領子裏的項鏈摩挲着,邊輕聲哼着歌。

不知道傅雲奕要是知道自己談妥了,會怎樣的高興。

舟白來了,為的是李玉珥的婚事。

李玉翎看着李玉珥的驸馬人選,氣了個倒仰!

得知還是李京鸾求的天狩帝,差點沒暈過去,也不管李京鸾今日份的課還未結束,就殺了過去。

她今日得好好給這小子上一課。

另一邊。

徐娘子恰好領了傅雲奕進入太極殿。

聽了徐娘子的來意,天狩帝眉骨挑起銳利的視線,掃在傅雲奕身上。

傅雲奕不慌不忙的掀起直裰跪下來。

“聖上,都是吾的錯,引誘了公主,要罰您就罰吾一個人吧。”

竹制的塔子甩在禦案上,偌大的金殿響起刺耳的摔東西,倒飲子的小宮娥驚的拿滑了玉杯,慌忙跪到地上請罪。

“胡鬧!”

天狩帝一張臉都氣紅了:“聖旨上白紙黑字,蓋了國玺,過了中書省,滿朝皆知,你當是過家家?!”

“不是過家家,”傅雲奕迎着天狩帝鋒利的視線,腰身依舊直挺:“吾對公主是認真的。”

“認真?”天狩帝要笑了,“傅家什麽家規你不知道嗎?你阿兄都不敢接納公主,你病了十幾年,你敢說能頂住,笑話,你阿耶那一關怕是都過不了。”

“你拿什麽取朕的掌上明珠,是憑你這張臉,還是憑你這張嘴?”

“聖上不信是嗎?”傅雲奕苦澀一笑:“吾知道,吾人微言輕,說出來的話,聖上必然要笑的。”

“可吾還是來了。”

“縱然陛下不信,不屑,吾還是要到這裏來,堅定的告訴您,吾的真心。”

“吾雖是微末之身,亦只有螢火之光,但願植梧桐于庭,引鳳駕而歸。”

“吾已經引誘了公主和王世子攤牌,這樁婚事已經破了,聖上,您的不滿都沖吾來吧,求您不要怪罪公主。”

“吾願意接受任何處罰。”

求收新預收:《救命,皇帝他原來有讀心術!》

文案:白玥是六品芝麻官的小庶女,嫡姐意外入了進宮名單,嫡姐有中意的心上人,不想去。

不用嫁人,一個小小采女,入不了皇帝的眼,白白有月例銀子花,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羅綢緞,這樣的好事!

白玥表示:我可以去啊!

白玥不知道,年輕的小皇帝,頭被撞了一下,一覺醒來,有了讀心術。

總是聽見各種人的心聲,小皇帝謝聿每日裏頭痛交加。

入宮第一場宮宴,只見在一堆:

“皇上看我……本宮今日才是最美的……淑妃這個賤人,竟然敢當着我的面勾引皇上……”

各種嘈雜的聲音中,他聽見一道特別的聲音:“哇哇哇,這是炸鳳尾蝦嗎?這個這麽好看,是雞肉還是什麽肉,看着好好吃啊。”

“這些人話怎麽這麽多,什麽時候才能吃飯啊,我偷偷吃一個,應該沒人會發現趴。”

謝聿遠遠看過去,靠牆根的角落,只能看見小小一只,眼睛黏在面前的食物上,爪子快速撕了一片肉塞進嘴裏。

太後生辰,一衆朝臣獻禮。

白玥嚼着糕點,偷偷看朝臣新貴,心中冒着幸福的小泡泡:

有權有勢,文采還好,長得還這樣好看,英年未婚,若是能與這樣的貴公子在月下來一場熱舞,嘤嘤嘤……

謝聿擱了酒盞,這是想要紅杏出牆?!

第一次侍寝:

白玥默默給自己做心裏建設,這聖上也算眉清目秀,侍寝能升才人,以後一餐能吃六個菜,還能換到東廂房,也不虧本。

謝聿:“……”

白玥不知道,謝聿每次都将她心裏的小九九聽了個分明,次日,撐着快要散架的身體,委屈巴巴寫在臉上,“聖上,您有沒有忘記什麽事?”

謝聿眼眸略鋒銳:“朕是天子,怎會忘記事。”

白玥哪敢再說話,喪着腦袋,一步三回頭出了天子寝閣,別的采女侍寝能升職,到她這,聖上好像忘了?

嗚嗚嗚嗚……臭皇帝,以後再也不想侍寝了!

起初,謝聿只是覺得逗弄白玥很有意思,後來發現,玩着玩着,他就把自己玩了進去,對方還八風不動。

就很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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