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月出皎兮
月出皎兮
見他被壓制住,她眼裏閃過狡黠。
她仰頭打量這馬車的內飾,外頭用隔扇隔出來一個小茶室,置了一方略寬的長括條凳。
這條凳上,直接蒙了一層軟墊,李玉翎坐上去,還挺軟和的,“好舒服,你怎麽想到的?”
“這抱枕也好看。”
靠枕顏色明亮,是極少見的橙色,上面繡了一只活靈活現的白色仙鶴。
“這是娘娘的手藝,家裏的爵位以後是阿兄繼承,吾這邊準備的聘禮不能超過阿兄的規格,也比不上你的嫁妝,娘娘心裏愧疚,就想在私下裏為你多做一點。”
“不想你受委屈。”
李玉翎聞見,抱枕上有陽光的味道,是洗曬過的。
軟軟的抱枕籠在懷裏,這馬車的窗戶比尋常的要大,看外頭的景色很方面。
內室裏頭,也有一個休息的小塌,珠串串成一方簾子,燈光下,閃着盈盈水光,“這是水晶?”
“是。”
水晶透着光,光折在臉上,亮閃閃的,“好喜歡,驸馬。”
話音落下,墜入一個溫熱的懷抱,腰落在他懷裏,脖頸落在他臂彎。
急又兇的吻,比剛才更甚。
水晶珠簾晃蕩,她脫離地面,被放到了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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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凹陷下去一塊,勾着她的脖頸讓她迎向他,霸道又細密的吻,充滿了占有欲。
貼在腰肢揉按衣擺的手,溫度灼人,像滾燙的熱水。
“你違反規則,才說過的話就不算!”
嘴巴終于呼吸到新鮮的空氣,她哼唧控訴。
“忍不住,”他手上的動作停住,手掌貼着她腰際,緊緊的,沉下呼吸,“想要你。”
“完完整整擁有你。”
衣擺拱出手背的弧度。
被掌心燙到的一瞬間,血液顫栗,心髒悸動,突突彈跳。
他的聲音又響在耳邊:“別怕,不會在這裏。”
“就是太想了。”
李玉翎:“……”
她感覺自己的臉上有一捧火,要燒紅了。
馬車轱辘的辚辚聲,鞭子撕裂空氣落在馬身上的聲音,分散不了那只手的存在感,被攫取的感覺。
她感覺到他指尖細膩的軟肉,戲弄似的點啊撚。
難耐的逗弄。
輕輕軟軟的力道,像細密的雪落入湖面,蕩起極小的漣漪,一圈一圈漾着往外擴散的癢。
指尖連他的衣襟也抓不住了,足尖羞恥的蜷縮,瞳孔失了焦距,慢慢渙散。
要哭了。
有失控的雨落下,溢出雨絲的細聲。
羞恥的眼眸濕潤,微弱抗拒,慌而亂:“不要--”。
眼尾分明有一絲洇濕的媚色。
他低啞一笑。
還是抽出手,給她整理好衣擺,“不怕,這回真不動了。”
李玉翎:“……”好想掐他啊!
好在随圓在外頭的聲音響起,護國柱俯到了,她正不知道要怎麽面對他。
手蓋在臉上,“你先下去。”
她其實一直在裝成熟,裏子其實還是個羞澀懵懂的小女娘,也有驚慌的時候,他先下了馬車。
在外頭等了一會,李玉翎才出來。
他自然想伸出手将她帶下來,李玉翎才不理他,從另一邊跳下來了。
傅雲奕摸摸鼻梁,擡腳跟上去。
“這是你內室吧?”
李玉翎頓住足,掃一眼十二花鳥屏風,有點警惕。
“給你準備的禮物在內室。”
李玉翎下意識抱住了胳膊,她現在覺得離床近的地方有點危險。
不太願意進去,“你給拿出來。”
“上次不是進去過,”他低聲:“吾真要對你怎麽樣,也不差有沒有床。”
李玉翎:“……”怎麽感覺這個人和沒賜婚的時候不太一樣。
他推着她進去,從抽屜裏拿出來一對水晶耳墜。
耳墜并不是鄭重放在貴重的盒子裏,只是放在一角。
“你這不是特意準備的賜婚禮物吧?”
傅雲奕心虛的摸摸鼻子,“就是想和你單獨呆一會。”
好在這水晶墜子還挺好看的,這耳墜子雕刻成梨花的形狀,李玉翎決定不和他計較。
“你從哪裏找的雕刻師傅,還挺合吾心意的。”
“不告訴你,”傅雲奕捏着她耳垂取耳墜,說:“不然以後逢年過節,怎麽給你驚喜?”
“吾給你帶上。”
李玉翎又把耳墜子拿給他,微微的刺涼感穿破耳洞,她感覺到水晶的細碎碰撞聲。
他捧着耳墜,耳線穿在她白皙的耳垂上,還是有種做夢是的感覺。
驀的生出一種忐忑的不安。
“公主,這不是夢吧?”
“吾真的要娶到你了嗎?”
李玉翎壞壞的在他手臂上掐一把,“傻瓜。”
她嘴上這樣說,下巴親昵的擱在他肩上。
他攬着她的腰肢,兩個人一起靜靜看天上的月亮。
有兩個人一起,夜色便是暖的。
靜靜待了很久,起身的時候還是很舍不得分別。
體驗過兩個人在一起的感覺,就不想一個人了。
他站在原地,知道她的身影已經完全消失在宮門內,只覺得自己更孤單了。
不知太史局會将成婚的日子定在什麽時候。
他已經很期待,和她形影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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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白很清楚,是李玉翎将自己推到了李京鸾面前,對于這份知遇之恩,他內心很感激,李玉翎能選到中意的驸馬,他由衷為李玉翎高興。
沒有要文書潤筆,自己鄭重寫了傅雲奕的賜婚聖旨,按流程送到天狩帝的面前。
天狩帝看了一息,拿起紫豪筆,親自寫了這份賜婚聖旨。
這裝婚事在洛陽一時間成為談資,畢竟,有了王欽原的身份在前,衆人怎麽也沒想到,天狩帝最後給李玉翎選了這樣一個驸馬。
不是說傅六郎病的沒有幾年活頭嗎?
誰不知道,傅家六郎是個病秧子,走兩步就咳,跑幾步就喘,能出遠門都費勁,是以,這些年來從不在人前露面。
聽說病如今好像是好了,但那又怎樣,既沒個一官半職,也沒個功名。
傅雲深那個身份才對等!
有人難免暗暗猜測,難不成天狩帝這是有防外戚的心思?
當事人傅雲奕和李玉翎若是知道這些猜想,大概會想笑。
傅雲奕捧着聖旨,也就看了十來遍吧。
對要能娶到李玉翎,終于又更多了一點踏實的感覺。
他細致的和徐娘子籌備婚禮事宜,就算有三司準備,他這邊還是想親自籌備男方這一塊。
傅臨陽副官的突然到來,打斷了兩人的商議。
“準備出征行囊?”徐娘子有點懵,不是才和高句麗歇了火,“是要打仗嗎?”
傅雲奕手中的人,只留了一個随圓,情報往已經全部轉交給了傅雲飛。
他曲着手指問:“是不是高博遠病逝,三皇子高烨優因嘉谷關戰事失利,争奪大王位置不順,高句麗的皇庭亂了起來?”
“六郎軍猜的不錯,”副官道:“将軍認為這是收服高句麗的好時機。”
高句麗煽動楚寒舟,差點動了大唐的根基,如今反倒是大唐這邊,如今天子之位已穩固。
傅雲奕眼眸微微眯:“那這戰事,是要起了。”
“娘娘放心吧,這場戰事必然順利。”
徐娘子眉頭蹙了蹙,打仗就意味着犧牲,再好打的仗也會有傷亡。
她不喜歡打仗,奈何她嫁的是武将世家。
她只好和以往一樣,去給夫君收拾行囊。
“大朗君的行囊也要準備。”副官囑咐道。
“雲深也要去嗎?”徐娘子的眉頭折的更深:“他不是管着大明宮城防?”
“大朗君在嘉谷關克住了高烨優,這次要徹底破高句麗,大朗君是極為合适的。”副官道。
徐娘子心頭慌亂一跳,但想到自己這個大兒子一向出色,武功又高。
還沒人能傷到他。
這樣一想,心裏安心不少,“唉,吾這就是收拾。”
高句麗頻繁騷擾邊境,手段狠,性子野,弄的百姓苦不堪言,歷年的交鋒次次代價巨大,天狩帝早就視其為眼中釘。
如今高博遠比他先咽氣,對方的皇庭還因為大王之争殘殺起來了。
簡直是天助他!
叫他有生之年能看見,大唐的鐵騎踏平高句麗。
只是面對傅雲深的提議,他有些猶豫,“京鸾随駕出征?”
“聖上如今已經登基,正是四海歸心,軍心所向之時,”傅雲深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這世上,再沒有比戰場更歷練的地方。”
“臣以為,陛下需要出去歷練。”
天狩帝自然也清楚,李京鸾的功課最近又停滞不前,待在皇宮裏,所見所聞皆是盛世光華,身邊伺候的人也都是挑好聽的說。
很容易被人蠱惑。
“你所思慮的,确實也是聖上需要經歷的,”他有些心動,但想到戰事凄苦,想到李京鸾那還幼稚的臉龐身板,又有點舍不得,“問問聖上自己的意思再說吧。”
李京鸾很快被叫過來,傅雲深将自己的意思講出來,并羅列出他的安全性,只是在後方觀看,實地觀看整個作站策略過程,危險不會有,清苦少不了。
“阿耶也覺得吾該去歷練歷練嗎?”
天狩帝猶豫了一下,“好處确實多,是你在書本上永遠也學不會的。”
李京鸾腦袋低了低,想到他聽到人禀報越王的嘲諷,他是靠阿姊和阿耶。
“朕去。”
天狩帝有點舍不得,還是點點頭,“那便準備吧。”
糧草辎重和兵力都是月餘前就已經命兵部準備了的,這仗的準備很充足,即刻準備出行。
李京鸾最惦記的就是李玉翎了,來同她道別。
“你要去前線?”李玉翎豁的起身。
“也不算前線,雖是打着禦駕親征的旗號,統軍的是骠騎将軍,護國柱也譴了兵符去調了,傅太傅也在,安全不會有問題。”
“十五萬兵力呢。”
“吾在最後方,也有重重包圍,拿着西洋鏡,遠遠看看吧。”
“怎麽要你去?”李玉翎聽這配置倒是不擔心,畢竟傅雲深在,“你在宮裏最好。”
“太傅和阿耶都認為,吾該歷練歷練。”
“那吾去聽聽太傅的意思。”
明旨宣發下來,兵部的人來來往往出入,李玉翎在這裏找到了傅雲深。
“一定要聖上出征嗎?”
傅雲深拿出一疊子紙,“公主,您看看--”
李玉翎認出來這是李京鸾的功課,眉頭蹙了蹙,“他畢竟還小,有點天真也正常。”
“或許大兩歲就好了。”
“要等到多大,公主才覺得合适?”
李玉翎賭的說不出,想起來前朝最後一任天子,竟能對受災的百姓問出“何不食肉糜”這樣的話。
“吾太慣着他了是嗎?”
“不只是公主,是所有人,”傅雲深道:“公主,他一直活在您和太上皇的羽翼之下,這對大唐不是好事。”
李玉翎點點頭:“那你一定,一定要保證他的安全。”
“抽兩千神策軍做聖上随行護衛,臣也會寸步不離守着,公主放心。”
“你辦事,吾放心。”李玉翎道:“太傅,聖上就交給你了。”
“臣會守護好聖上,讓聖上平平安安回到公主身邊。”
李玉翎打了馬,一路直将李京鸾送到郊外長亭,還是不舍得離去,站在原地,看着隊伍越走越遠。
傅雲奕從後背籠住她,感覺到身後人的體溫,李玉翎心頭的空落感漸漸散去。
傅雲奕開導了一會,直将她哄的眉眼舒展開,唇邊漫上笑意。
這大概就是兩個人的意義,情緒低落時,不需要自己獨自消化,會有依仗,會有厚實的懷抱。
被捧在掌心的珍重感,讓人幸福。
不過半個月,便傳過來捷訊,破了高句麗的城牆,收服了蕪城。
高句麗四十多個皇子鬥的很厲害,皇庭的心确實非常不齊。
李玉翎隔三日就能收到李京鸾的親筆信,雖然條件比皇宮辛苦很多,但他過的似乎不錯。
他震驚于各位沙場将軍的鬼才,烙鐵一樣的結實身體,勇猛,護國柱年逾七十,還能以一敵三個,三招,取了敵軍首級。
這種親眼目睹,和看着奏報上兩個“勝仗”字完全不一樣,目睹了精彩的對決,一瞬間的熱血和澎湃。
看過軍旗插到敵國的城牆,才知道身為大唐人的驕傲無悔。
陸續的,兩個月時間,竟然收了三座城。
李玉翎支着腮,看着李京鸾最新的信,幾上按着時間的順序,一溜擺着李京鸾的信,每一封的信紙都是軟的。
嗯,翻看太多次。
傅雲奕不滿的從身後籠住她,含住她的耳垂咬,“你已經看了五遍了!”
李玉翎有點受不住,擱了信,轉過身子,“才五遍,又不是五十遍,吾一天看你上五十眼也不止。”
傅雲奕拍掉她手,啄她唇角:“不夠!”
“夜裏看不到,清晨看不到,一天不過能看到這幾個時辰。”
“只恨日子不能快一點,還有一個月。”
“吾還沒同聖上分開這麽久過,他恐怕趕不及回來參加吾的婚禮了。”李玉翎有點遺憾。
忽的,她眼睛亮了亮,“這樣吧,一道去看聖上,恰好回來就是婚禮了。”
婚禮用的所有東西,傅雲奕倒是都籌備好了,一路同乘,道也不錯,“那行吧。”
他啄了啄她的唇。
天狩帝對李玉翎的這點小要求也滿足,給她調了一只精銳部隊,也一并給李京鸾帶去這個阿耶的關懷。
傅雲奕和李玉翎一路同乘那只馬車,也沒有太趕路程,遇到好玩的山川湖泊,會停下來游玩一會,枕着草,看着天,在花叢裏接吻。
遇見熱鬧的集市,像一對普通的戀人一樣,買一些新鮮的吃食相互喂食。
每一分淋在心上的甜蜜,後來再回憶,都是刻在心上的一把刀。
只恨美好的時光太過短暫,一個轉身,匆匆而逝。
以至于,僅僅是回憶,便肝腸寸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