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春末夏初的暖陽和煦,本該是個令人心生慵懶的時節。
然而這一切在濃郁的硝煙味道中,不僅沒了賞心悅目的作用,反而連天際偶然掠過的飛鳥羽尾,都望之惹人心驚。
“滋滋...滋...滋滋.....”
對講機裏突然傳來一陣嘈雜。
宋楚雲眉峰一挑,凝視前方掩體的眼神瞬間變得森峻:“3號,你那邊有什麽異常?”
回應他的不是往日熟悉的聲線,在短促而急切的幾秒等待過後,陡然間響起一聲驚恐萬分的:“撤、快撤!”
對講機那頭是宋楚雲一手帶起來的部下,往日慣以冷靜沉着著稱,能讓他這樣驚慌失措的,想必前方出現的不會是什麽普通異常。
宋楚雲當機立斷,帶領剩下的分隊人員各自後撤,去找掩體進行掩護。
可惜還沒等他完全鑽進提前預備好的防空洞,幾根高強度濃縮的雷\\管就從頭頂的小型直升機上投下。落地瞬間炸開十幾米高的灰土,響徹雲霄的轟炸聲幾乎要強行穿透耳膜。
混亂中宋楚雲看見幾個負責斷後的年輕小夥被原地掀起,蹙然耳鳴,他聽不到任何哀嚎慘叫,只有漫天殘肢和碎裂的磚瓦一齊四散落下。
他是這次任務的總指揮,跟随他的小分隊共計十六餘人,目标是在邊境攔截一批大量走私黃金和毒\\品的毒枭。
這樣的任務在過去七年裏曾進行過無數次,雖然也有兇險到以命相搏的時候,但總能化險為夷成功完成任務。
只是這一回不一樣。
宋楚雲被巨大的氣流沖擊到失去意識前腦子裏閃過無數幀畫面。
他所摯愛并且甘願付出生命來守護的祖國,這大概是最後一次以軍人的身份,來為之效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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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初的天并不算很熱,但那春蛻的蟬已經在樹梢上開始叫喚起來。柳豐村地處淮昭鎮西南,兩季分明,連時節特有的産物都比其他地方來的要更早一些。
陽光透過破舊的窗扇撒進,床榻上的人昏睡多時,一張滿是胡渣的面龐盡顯出不健康的蒼白顏色,這不免讓旁邊站立着的一高一矮兩道身影焦灼不安。
“.....都是依您的話趕忙兒送來的,衣裳首飾備的雖不齊,可好歹是件喜事。再者恬哥兒在家裏也是極能幹的,又不似旁的小哥兒那般話多愛說嘴,最是讓您省心不過.....”
“唔......”
宋楚雲囫囵一聲,終于從重複不休的夢境中淺淺轉醒。
眼前不适應的迷蒙了一陣,旋即映入一片茅草粗木交織搭建的屋頂。他微愣了下,而後挪動有些僵硬的脖頸,向屋內環視一圈。
屋裏的空間不大,除了他身下躺着的這張床,再就是一張糊了油膩灰到看不出顏色的方桌,兩把矮凳,一個木頭架子搭成的置物架,斷了半邊支柱,上面斜斜擱着一個疑似黃銅色的盆。
門是舊的,窗戶是破的,不論是坑坑窪窪的泥巴地面,還是蒙了灰缺胳膊少腿的家具陳設,都完美表達出了四個大字:家徒四壁。
宋楚雲:“......”
倒是床尾站着的人給屋子裏添了抹亮色,宋楚雲擡眼細看了看那身喜服,立馬又板直仰躺回不軟和的棉花枕頭上。
根據以往那些電視劇和小說的套路,他這是穿了。
至于穿到了哪裏,有着多年偵察與反偵察經驗的宋哥下出結論——就是他睡前無聊翻看的那本小說,夫郎崛起之手刃炮灰惡霸。
書裏惡霸強娶美貌小夫郎,娶回家後因為好吃懶做不務正業,導致家裏過度貧窮。不但動仄毆打辱罵,還讓小夫郎成天餓肚子沒有飯吃。
結果小夫郎黑化崛起,自力更生賺得盆滿缽滿,最後将惡霸砍斷雙腿,使其流落街頭凍餓而死。
總而言之,此文的核心內容就是打倒惡勢力,做自己的正義使者。
對于提倡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觀念宋楚雲沒有任何異議,畢竟在二十一世紀他所接受的就是這樣的教育。
但做自己的正義使者就一定要拿惡勢力來開刀麽?
尤其他現在就是那個倒黴催的惡勢力代表!
這都叫個什麽事兒?
宋楚雲心有不服。
許是沒料到他會突然睜眼,一旁的麻媒婆話頭僵頓,神色也有點不甚自然。
又看宋楚雲兀自在屋裏看了一圈,直板板的躺回去,更是一股子話噎在喉嚨裏,好半晌才道:“人既依您的話送到家,那老婆子我就先回去了。恬哥兒,你可好生照看你丈夫,改天我再來讨杯喜茶吃。”
說罷,麻媒婆一扭身就出了屋子。
承接這麽多樁喜事,也就只這一樁憋屈的很。
主家後半夜醉酒醉得不省人事,跌了跤被村民擡回來就算了,碰上個蠻橫地痞就連喜錢也不敢開口讨要。
被喚做恬哥兒的那個略一垂頭表示應聲,只是那臉低下去就沒再擡起來過,站在床尾處,看上去有種單薄纖瘦的可憐勁兒。
宋楚雲知道這就是他的小夫郎了,盡管就撇了兩眼,可說句貌美的确不為過。臉蛋巴掌大小,低垂的眉眼十足溫順乖馴,身子骨撐着顯然不合身的喜服,看着就愈加瘦弱了。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小夫郎名叫唐恬,是村裏一戶種田人家的小哥兒。這個時代除了男人和女人外,還有一類特殊人群被稱為小哥兒。
他們生來體質特殊,既能像女人一樣受孕生子,也能做其他漢子們所做的活計。只是小哥兒比姑娘家更易受孕,卻不好生産,體格又不如漢子那般結實耐勞,因而地位一向不高。
唐恬是被原身從村口強搶了娶回來的,說是娶,其實只占了前半部分的強搶。
沒有請人說親,沒有贈送聘禮,更沒有迎親隊伍,唯獨就一個人從這個門出去進了另一個門,這哥兒出嫁就算是結束了。
宋楚雲看着瘦瘦弱弱的小夫郎簡直後腦勺疼。
也罷。
橫豎人都被搶進了門,現下別的也管不了了。以免目前看上去還人畜無害的小夫郎提前黑化,總得想想法子先給人喂飽穿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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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楚雲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就接受了自己穿書的事實,他稍微拾整了下情緒,準備起床解決一下今日份的溫飽問題。
先前他一直是躺在床上的,不知是拿磚頭壘的床板太硬還是原身在哪跌了摔了,總之稍一動彈就覺胸腔悶的生疼。
他下意識向唐恬擡了擡手,示意小夫郎來幫忙扶一把,沒成想胳膊才往外伸出半截,床尾的人立刻往後狠狠瑟縮了兩步。
整個一副驚弓之鳥的模樣。
宋楚雲不禁扶額,他還沒照鏡子看看原身到底長的什麽模樣,不過一般按路數來說和他本人該是長得一樣的。雖然每個時代都有自己的審美風格,但審美再不相同總也不至于到令人害怕的地步吧?
要知道他這張臉在穿書前可是标準的男模級別好嘛。
孩子太小,還沒樹立正确的審美觀,宋楚雲在心裏如是感慨。
伏在床邊歇了片刻,他總算是能強撐起身體下地了。走出門才發現原來原身的破落小院裏還不止一間房屋,左右兩側各有兩間側房,都是茅草做頂,半高不高矮蹋蹋的舊房子。
院子比他想象的要寬敞,就是一眼望去遍地枯枝雜草,俨然是長年未經人清理過了。
最左邊還有個隔出去的半大矮棚,宋楚雲進去看了一眼,小廚房裏殘爐冷竈,堆在牆角幾個裝東西的罐子上蓋了層厚油灰,有些瓦罐被風化,稍微用力一啓就碎開了。
他依次看過罐子裏的東西,前幾個裏頭都是一團團黑咕隆咚的玩意兒,還沒湊近就能聞見腐壞的酸臭味。唯獨最後一個能勉強算是正常,放了小半壇米,但也不知是什麽時候放進去的,已經陳的不行,裏頭滿是灰黑色的小米蟲。
他在幾間屋子裏來回轉了兩三趟,意料之中的沒找到任何可以飽腹的食物。
宋楚雲倒也沒懊惱,想來原身是個好逸惡勞的惡霸,整天到處混跡,東家搶碗飯西家偷袋瓜的,家裏能有存餘那才有鬼。
好在腰兜裏別了幾枚銅板,他摸出來細細一數,竟足有六個。
眼下正是吃午飯的時候,不少人家燃炊開竈,飯菜的香味順着風吹到了院子裏來,宋楚雲深吸口氣,肚子餓的感覺就更加明顯了。
他回頭看了唐恬一眼,小夫郎還在床尾邊上站着,見他轉頭,好不容易擡起來的半張臉又慌忙垂了下去。
不用問他也知道小夫郎正饑腸辘辘,奈何這個家裏連點做飯的食材都沒有。
宋楚雲耳力極好,隐約聽到遠處有叫賣包子的聲音,便問:“這還有點銅板,我去買幾個包子回來當午飯吃,你喜歡什麽餡兒的?”
唐恬聽他在問自己,一下變得局促起來,指尖拽着衣袖輕磨,卻是悶聲不吭。
宋楚雲見狀只得無奈笑笑,只當是小夫郎沒他那麽自來熟:“那就普通的豬肉包了?好歹墊墊肚子,下一頓我再想辦法。”
唐恬依然沒說話,隔了小半會兒才輕輕點了下頭。
宋楚雲手裏颠着銅板,一面向外走去一面暗自琢磨總不吱聲究竟是個什麽意思。
這小夫郎長的确實好看,被強搶回來給惡霸當老婆本就很可憐了。
難不成還是個不會說話的小啞巴?
啧,那一臉委屈巴巴的小家夥未免也太慘了點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