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眩目火光

15 眩目火光

“據悉,近日東京市內發生多起惡意襲警事件,還請廣大市民朋友注意出行安全......本臺記者将持續為您追蹤報道。”酒店樓下面包房內的廣播正播放着今日朝聞,惹得店主小姐姐發出一陣擔心的驚呼。

“專門盯着警察,這也太壞了吧。”她一邊嘆息着一邊把面包遞到我的手上,“看來更加不太平了啊,您帶小朋友出門可一定要當心哦。”

似乎是覺得我太年輕,她如此提醒道。

“會的,您也是。”我笑着沖她道了聲謝,牽着咲樂往外走去。

“襲警?”咲樂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萩原哥哥和松田哥哥不會有事吧?”

“不會的。”我把面包裝進她的袋子裏,“他們都是很厲害的警察。”

“說起來,昭也哥哥今天還好嗎?”小姑娘臉上的憂色一點都沒有消退,“昨天萩原哥哥說你不太舒服,路上又遇到了他,所以才拜托他來接我去比賽場地的。”

“好多啦,緩了一下就沒事了。”我揉揉她的頭,“放寬心比賽吧。”

“嗯!”她猛地點了下頭,“我會好好加油的!”

“不過以後其他的人來接你可千萬不要跟着跑咯,就算是熟人也得先确認一下。好多案件就是熟人作案的。”我不放心得提醒道。

“知道啦知道啦,我也是因為正好是萩原哥哥才跟他走的嘛。”

說話間,我們已經到了位于神谷鎮二號街的淺井別墅廣場。附近高樓林立,而咲樂的比賽場地,就在其中一座高樓之上。

“20層?”我望了望門口的比賽立牌,“這麽多人參加比賽的嗎?”

“不是啦,只有中間那幾層樓是大賽場所。”咲樂掰着手指頭數道,“因為油畫組是最後一個組別,所以我們才在最高的20層。”

“原來如此。”我和她一起坐電梯上去,“真的中午也不用接你吃飯?”

Advertisement

“要畫一整天呢,賽組委給我們都配了餐,哥哥你不用擔心,下午四點來就行啦。”咲樂沖我揮了揮手,甜甜地說了聲再見。

“再見。”我也笑着沖她揮了揮,一直等人徹底進去,才移開了目光。

今天的天很藍,只有淺淺的幾片白雲綴在幕布上,勾出了一個笑臉。我盯着看了一會,只覺得笑臉似乎變形了起來,最終扭曲成了一個諷刺的人臉,像是嘲弄着我對世界荒謬的無知。腦袋在太陽下膨脹起來了,陽光也像保留着燃燒的本質一般,要葬我于火。

好半晌,我才從這種目眩的迷暈感中回過神來。

我下了樓,在對面街區的一家書咖坐下。本來是想繼續通過閱讀抵禦這種密密麻麻蜂擁而起的荒誕,卻無法在已經看過的書裏尋找到片刻心安,于是我只好點了杯咖啡,強迫自己整理起拯救警校組的思路來,試圖用任務帶來的忙碌麻痹大腦。

沒過多久,窗外忽然響起了警鈴聲。

一個年紀輕輕的警察沖進了店內,用喇叭高聲喊道:“淺井別墅廣場被查明安置有易爆物品,請廣大市民朋友按照廣播要求疏散避難。大家不要驚慌,請勿攜帶行李,排爆工作很快就會完成的!”

爆炸......完了!咲樂!

我立馬風也似地往比賽場館奔去。外面的人太多,我又逆着人流,行動速度并不算快。幾個維持疏散秩序的警察還一度拉住了我,喝道,“你怎麽不聽指揮呢!那邊是排爆區,很危險的。”

“我知道。”我大聲道,“可我的孩子還在那棟樓!”我指了指面前的銀白色高樓。

“你确定?”他的面色變了變。

“應該是去參加美術比賽的學生家長吧。”不遠處的一名警察扯着嗓子喊道,“就是那棟樓裏被安置了炸彈。您放心吧,他們是最早被疏散的一波,已經帶到附近的防空洞去了!您先去避難再聯系也不遲。”

“是哪個防空洞!”我擠了過去,懇求着答案。

“這我哪知道啊!”他有些不耐地揮了揮手,“別不要命了,聽指揮就行!”

完全無法讓人冷靜下來的回答。

那可是......被安置了炸彈的一棟樓啊,萬一要是罪犯挾持了人質呢?小孩子最容易被控制了不是嗎?

我悄悄縮進後面無人的店鋪裏,切換成靈體狀态一路往高樓前飄去。

這邊似乎新增援了不少警力,來來往往擠着不少的人。我定睛一看,為首的那個赫然是某個卷毛墨鏡警官。

身為隊長的他并沒有上去,而是拿着手機摁着號碼。我幾乎是在瞬間意識到了什麽——

排爆組的主力隊員不用親臨現場,只能說明......有另外的主力在主持局面。

萩原研二!那個不穿防爆服的混蛋!

我瘋了般地往上沖去。血液的流動聲、心髒的跳動聲、粗重的呼吸聲無不在劇烈運動間被千百倍的放大,仿佛下一秒就要一齊化為一道巨大的碎裂聲。可我已經無暇顧及,只是蒙頭往上沖去。

也許厄運和命運,你真的不知道他們會如何糾纏。

“快逃!剛剛接到了警報!這枚炸彈會回秒!”一到二十樓,我猛地朝着那群警察喊去。正在打電話的萩原研二驚訝地轉頭看向了我,下一秒,我們一起聽到了“滴——”的一聲警報。

回秒了。

門口的警察慌忙往樓下跑去。而萩原研二卻是反向往前沖刺,試圖用身體蓋住那枚炸彈。

我膽裂魂飛,剎那間,也跟着往前沖去。

三——

“你快跑啊!”萩原研二的眼睛像要從眼眶裏瞪出來,沖着我怒號道。

二——

門口的警察拼盡了全力往下沖去,堆積在這層的黑衣身影越來越少。

一——

不知道從哪湧來地力量讓我撲開了萩原研二。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浮木,我死死地制住了他,将他緊緊地擋在身下。

而後閉起了眼,等待着落幕的到來。

“我許願,我希望我妻昭也能實現他此刻最想實現的願望。”

“嘣——”爆炸聲響起,巨大的火焰和濃煙吞沒了整層樓。牆壁碎裂,房屋坍塌,而立于一片頹圮間的我們,卻是出乎意料的毫發無傷。

“你!”萩原研二怛然失色。他分明有很多問題想問,卻最終只是小心翼翼地收回了手,像是怕驚擾了我一般,關切道,“你......你這樣......沒事吧?”

我知道,因為力量的消耗,我的身體又一次變得透明起來。

但我什麽也沒管,只是順着聲音的方向循去了目光。

硝煙之後,一個紅發的男人站在門口,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似乎是因為疾跑的緣故,他額上布滿了汗,呼吸也甚是淩亂。

我就這麽定定地看向了這個像神一樣突然出現帶來奇跡的男人,細細描摹着他的眼,而後凝望向了他瞳間的藍。

海浪因火光的炙烤而顫動,一層搡着一層,密密麻麻地朝我湧來。我無法呼吸,只能沉淪。

在這鋪天蓋地密不透風的藍裏,我突然明白了什麽。

“織田作——”我想擠出一個苦笑,臉上卻什麽反應也做不出,“織田作......”

“太荒謬了。”

他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走了過來,從萩原研二身上撈起了因力竭而動彈不得的我。顧不上萩原研二既震驚又疑惑的目光,他帶着我緩緩往外走去,好半晌才接話道,“嗯,太荒謬了。”

“你沒接我的電話,所以做完任務我就趕來東京了。”如流水般平穩的聲音并不能澆滅我心底的火焰,反而瞬間被汽化,讓我整個人被死死鎖進了蒸籠裏。

他似乎很快意識到了我的不适,補了句“放心咲樂”,就沉默下去。

“織田作,”我又喊他一聲,像是想要從中汲取一點什麽,“織田作。”

他沉默地點着頭,一下又一下,從不落空回應。

我突然感受到了崩潰。像是玻璃做的夢幻水晶宮驟然倒塌,于是曾經擁有過的童話夢想也徹底碎裂,淡淡的絕望席卷了我。我的聲音不由劇烈地顫抖起來,“織田作,”

“我們好像回不去了。”

“會回去的。”他的聲音也有些啞,“相信我。”

我倒在了他的背上。原本的安心感被滿滿的荒謬取代,意義缺失的苦痛無時不刻不在折磨着我,可沒有任何東西能夠給予我慰藉。

“織田作,”我哭了起來,“我好想努力抗争啊。可是我好像什麽也沒做到。”

“我會幫你的。”他的聲音依舊很小,卻也依舊堅定,“我會幫你的。”

疲倦的意識被無盡的洪流卷入黑暗深處,我緩緩閉上了眼。

不知過了多久,又是像電影開場一樣的字幕在我的眼前浮現——

《賽馬》。

我這是......又穿書了?

燈紅酒綠、紙醉金迷,濃厚的香粉味逼得我喘不過氣。我不由偏頭咳了兩聲,近乎厭惡地看着這高檔會所裏的一切。

到處都是放縱,到處都是欲望,只有故作姿态和自诩風流的西裝皮套在不遠處的舞場裏翩飛着。

很快,還有一只飛到了我跟前。

“一代先生。”他油膩的笑容和色迷迷的眼神看得我幾欲作嘔,還沒從爆炸中緩過來的頭疼又烈了幾分,“能有幸請你喝杯酒嗎?”

下一秒,一陣哀嚎傳來。礙人嫌的西裝皮套被一腳踹開,像火一般熱烈的紅發男子驟然出現在我眼前。

“織田先生,”他折下了腰,“是我來的太晚。”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