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臨別禮物
24 臨別禮物
梅爾索。
三個字在我的唇齒間繞了又繞,像是貓爪亂趴趴地扒拉着毛線,我試圖通過這種方式,找到混亂的無盡序列中的另一端——
默爾索。
單論這個名字,我的第一反應會是讓太宰和陀總快樂同居的那間監獄,畢竟天人五衰篇留給人的印象太過深刻,而我穿越的又是文野世界。但若是線頭的兩端聯系在一起,執線的那個名字便呼之欲出——
阿爾貝·加缪。
44歲的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荒誕哲學的代表人物,法國現代文學不可不提的一座豐碑。默爾索正是他的代表作《局外人》中的主角,而梅爾索則是《局外人》的雛形、加缪的小說處女作《快樂的死》中的主角。兩者間僅有的一字之別,也足以說明兩本書之間的聯系。
我沒有看過後者,僅僅在讀前者的譯者序時了解了有關後者的創作故事。說來慚愧,加缪分明是難得的名聲和銷售額一樣令人稱道的知名暢銷作家,我高中時期的同桌甚至還是他的迷妹,成天看他小說看得如癡如醉,但我卻一直到大學快過半,才第一次因《局外人》和他結緣。
“一定是法國文學史課上不怎麽講他的錯。”我對着大學室友道,“不然我怎麽會今天才第一次讀加缪。”
“得了吧。”室友專注地拿詞典啃着康德的《判斷力批判》,頭也不擡地道,“刨去莫裏哀、巴爾紮克那些太早的法國作家,後面講的哪個跟加缪沒點關系?紀德對加缪的影響不必多提,杜拉斯甚至還邀請加缪拍過電影,雖然因為課時太短加缪和薩特的部分老師還沒來得及講,但疫情背景下《鼠疫》的再火爆也足以讓你重新喚起對他的關注了,畢竟疾病敘事和疫情背景可是近期大火的研究對象。诶我的疾病敘事研究項目你到底要不要參加?做完說不定真能出點成果,這兩年這種會議論文又多,還可以去投稿試試。”
“sorry~”我搖了搖手裏的枕頭,“好吧其實就是我喜歡找那些不是所有人都在誇的作家讀。但怎麽說呢,經典還是有其合理性的。《局外人》後面的剖白震撼我八輩子,我願将它和《悉達多》并稱為我人生的反內耗兩部曲!”
項目後來也沒有組成,因為室友被新來的文藝學研究員徹底勾入了西方文論的懷抱,還時不時去隔壁的美學研究所蹭課聽。我的美學觀念,很大程度上就是受到他......變異下來的影響。
總之,如果是加缪,那麽默爾索和紀德的同行,以及他讓人失去意義的異能力,便都不叫我意外了。
我也終究在抗争中,走出了一條加缪式的救贖之路啊。
似乎是沉默得太久,待我回過神來,就見衆人齊齊關切地望着我,卻沒有一人主動打斷我的思考。
“昭也認識?”織田作适時遞來了一杯水,恰好潤澤了我幹涸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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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真認識就好了。”我嘆了口氣,誰不想認識文豪呢,“不過對他的身份,我有了些猜測,後續有機會會去跟特務科那邊溝通一下的。”
說完,我看向了警校組三人,“再次感謝三位。謝謝萩原和松田兩位警官對咲樂的照顧,也謝謝伊達航警官的幫助。後續的事宜我們會回到橫濱解決,那邊不是什麽好地方,也希望你們不要對那邊抱有太大的好奇心。畢竟,現在科技越來越發達,東京內部的案件都還沒解決明白呢。你們或許可以考慮和上層提提意見,讓警視廳和東大一類的高校展開合作,讓校方協助研究一些信號屏蔽儀之類的可以有效提高警務系統安全指數的科技産品?這種利國利民的事,早點行動起來就會有更多的人獲利呀。”
“昭也先生說的對呢。”萩原研二摸了摸下巴,“現在遙控型炸彈越來越多了,要是有信號屏蔽儀這類的東西,炸彈造成的威脅也就會小很多。我們會努力向上面提議的,謝謝昭也君。”
我們一起走出了醫院,在路口分別。
現下的結果已經比剛來東京那天預料得要好上太多,我笑着沖他們揮了揮手,為能見到鮮活的警校組而由衷地高興。
“別這樣一副再也不見的慈祥笑容啊,後面如果來東京了也請聯系我們吧。”松田陣平依舊直球且尖銳,“不過我還是很好奇,你究竟為什麽對我們抱有這麽大的善意?就算找回了咲樂,也不值得你拿命去填吧。”
“真要說的話,”我輕輕吐出一口氣,雙手合十交握,“那就是我希望每個為理想信念而奮鬥的好人,都不至于陷入被莫名的惡意和荒謬的命運糾纏而來的厄運。”
織田作看向了我,似乎在那一刻明悟了什麽。而我只是牽起了他,和他十指相扣,又沖着他們揮了揮手,“朋友有緣自會再見。後面你們如果遇到什麽解決不了的問題,也請随時聯系我吧。”
雖然現在能量虧空,甚至已經沒辦法去為景光和降谷做些什麽了。但在厄運降臨之前,我總歸會想到解決辦法的。
“那就,祝君武運昌隆。”三人的笑容被銘刻進我的記憶裏。像是度過了相交的那個點,我們漸漸遠行,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一期一會,會者定離。但只要相識過,便已值得珍惜。
“昭也這麽喜歡他們的話,”織田作緩緩道,“那我們就在東京再呆一天吧。”
“給你送一個禮物。”
我好奇地追問着禮物的內容,織田作卻變成了謎語人,一句話也不肯多說。我只好任由他去折騰,自己第二天帶着咲樂去工藤家拜訪。
奈何因為磋磨過了時間,工藤一家已經飛往夏威夷度假了,只留下了張字條說明情況。
“警校組短期內已經度過難關,和工藤先生見面不再是剛需了,就是難免有些遺憾呢。”我将自己的名片塞入他們的信箱,“看看後面有沒有機會,等網站做大做強之後,再向工藤先生約稿呢。”
咲樂似乎被什麽別的東西吸引了注意,一直回頭往後轉。等我發現動靜跟着回頭之時,就看見了一直偷偷逗小朋友玩的阿笠博士。
對呀!怎麽把博士忘了。
我對這位堪稱柯南最強後援的老先生深感敬畏,幹脆直接帶着咲樂往他那走去。他似乎有些擔心我是來問責的,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正要解釋,卻被我搶先道:“您就是阿笠博士吧?”
“你認得我?”阿笠博士有些驚訝。
“您的一些創意和發明都讓我們深感敬佩呢。”我極盡溢美之詞,一直誇得他暈乎乎了,這才道出了來意,“說起來,最近罪犯們的科技手段越來越先進了呢,警視廳那邊為這件事頭疼了許久,正打算和各界展開合作,希望能共同研發出信號屏蔽儀等一系列利警利民的儀器。您既然精通發明,又有着堅實的工科基礎,不知道有沒有興趣參與一下呢?說不定,您發明出來的物件就能多救回許多警察的命呢。更多的罪犯會因此受到打擊,東京也會更加穩定和和平。”
阿笠博士暈乎乎地應下了。我将萩原研二的聯系方式留給了他,又發了封短信跟研二說明情況,這才帶着咲樂離開。
“昭也哥哥真的是太可怕了。”咲樂踢着路上的石子。
“嗯?哪裏可怕了?”我有些莫名。
“一張嘴就能把別人說得暈乎乎的,恨不得命都給你。”咲樂誇張道,“織田作這下可要被吃得死死的咯。”
“說什麽呢。”織田作憑空出現和我并肩而立,揉了揉咲樂的頭,“你昭也哥哥在我這裏,可是從來說不出什麽話。”
我正要反駁,電話鈴卻突然響了起來。我只能偷偷戳一戳他腰側,然後接起了電話,“喂?”
“是我,萩原研二。”熟悉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你們倆口子可真是給我們幫大忙了。”
“嗯?織田作做了什麽?”我有些困惑。
“他把那個炸彈犯綁到了警視廳。”萩原研二嘆了口氣,“上面寫着送給萩原研二的禮物。我已經被同事們八卦一上午了。”
背景音裏,是松田陣平放肆的大笑。
“總之,”似乎是正在捂陣平的嘴,電話那頭傳來了一陣雜音,“還是感謝你們!有空多電話聯系。”
原來......禮物是這個。
我怔怔地偏過了頭,正要感謝,卻見織田作捂住了腰,眸光有些危險,“你知不知道,男人的腰戳不得?”
要是換做剛認識那會,我可能會把自己的腰遞出去,說,“那你要不戳回來?”
可是現在,我只會繼續伸出我的魔爪,在他的腹肌上摸一把。
“嗯,那就換摸的。”
咲樂默默捂住了眼睛,發出了一聲嘆息。
我:......
織田作:......
沒臉見人的我瘋狂拱着織田作的手臂,讓他去處理由他引發出來的事故,自己則快速逃離現場,買下了三張回橫濱的車票。
“終于......要回家了啊。”
曾幾何時,在這個漂泊而來的異世,我也有了可以被稱為家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