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謂之文心
25 謂之文心
或許是得益于“家”之一字的加成，回到橫濱後不久，我就獲悉了兩件喜事。
第一件是在拎着從東京帶給武裝偵探社衆人的伴手禮去感謝亂步先生和與謝野醫生時得知的。對于亂步先生的提示和與謝野醫生的信任，我的感激無以言表，只能盡可能在物質上投其所好，比如帶給他倆的點心以及帶給國木田先生的特制手賬本等。
此外，人情也是很重要的回饋。所以哪怕知道偵探社很可能不需要，我也對着亂步先生許下了如果有需要可以在我力所能及的情況下随時找我幫忙的諾言。
“怎麽會不需要呢，我妻君的異能力可是超——有用的！說不定哪天我就來找我妻君幫我變出吃不完的和式點心了。”亂步先生一口吞掉一塊粗點心，“不過當然不會是現在，我妻君還要積蓄力量應對接下來的強敵吧。”
“謝謝亂步先生的體貼。”我松了口氣，又試探着道，“亂步先生對接下來的情況怎麽看？”
“還是那句老話啊，得看你能做到那一步了。”他放下了手裏的袋子，眯着眼睛朝我湊了過來，“這次你不就成功了嗎？以意志硬抗精神類異能，你一定有着足以令世人震撼的堅韌吧。”
“不過是......想救一個人罷了。”我任由亂步先生打量着，“就像當初社長為了救您放下了一些東西一樣。”
“你是在想......要是社長當初也把他帶走就好了？”亂步先生往後一倒栽進了椅子裏，“社長當時可沒和別人同行的想法。”
“當然，也只有因為亂步先生，社長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吧。”我笑了起來，“總是想過的，但也只是想想。畢竟......現在的生活也還算不錯。他能有幾個知交的好友，能夠漸漸找到拯救自己的路，也算是萬千偶然變化下的一種好運了吧。”
“要我看，他最大的幸運，是遇見了你。”亂步先生仰過頭去，“雖然還沒能推理出你來自哪裏，但想來見到他也是費了很大的力氣吧。一心為一人，看到的人多少都會有些羨慕呢。”
“那這樣可就說不完啦。”我眨了眨眼，“能遇見亂步先生和武裝偵探社的大家，也是我的幸運啊。”
“別幸運來幸運去了，哪有那麽多幸運，還不是得靠自己掙來。”與謝野醫生走了進來，對我略略點頭示意，“小姑娘情況還好嗎？”
“多虧了與謝野醫生的幫助，”我鞠躬致謝，“咲樂已經平安回家了。”
“以後帶小朋友出門可要注意些。”與謝野晶子偏頭指了指門外，“花袋君已經将你要的網站編寫好了，要去看看嗎？”
我眼睛一亮，“不愧是花袋先生，這效率真是沒話說啊！”然後立刻跟着與謝野醫生往花袋先生的房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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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袋先生一如既往地縮在棉被裏，面前的牆壁上密密麻麻挂滿了屏幕。正中央最大的一塊已經調好了網站的頁面，花袋先生緊接着将電腦的控制權讓給了我，供我查看相應的情況，“我妻君看看吧，後臺、前端、界面設計都是按照你的想法編寫的，我能保證這是現在世界上最安全、最實用、最美觀的文學網站。”
“花袋先生的能力自然是沒話說的。”我調閱着網站的各個界面，确認無誤後又重新返回了主頁面。
“文心出版社？為什麽叫這個名字？”與謝野醫生盯着界面上的文字，喃喃出聲。
“為文需用心，這文心其一，便在于作家的為文之心。”我輕輕撫摸着電腦上的文字，緩緩解釋道，“所為之文謂之文學，這文心其二，則是讀者的文學之心。文學勾連書本內外，進而醞釀成流派，成思潮，成一方之文化，這文心其三，便是這文化之心。”
“至于最後一點，”我擡頭看向了屋內的大家，目光在這些文史留名的文豪身上一一掃過，卻又不流連于此，而是随着記憶一點點蔓延，遨游于書本課堂內外曾經接觸過的一切作家，“則是文人之心。”
最後這點最難細說。雖然文學無國界，但文人畢竟是有國界的。一些人的文心或許并不能得到全部人的認同，一些文人的行為也很難以讓人評價，但或許是出于一名文學學生的美好願景，我希望所有表現出我所認同的風骨的作家，都能永守一顆熠熠生輝的文人之心，而不至于被世俗磨蝕凋零。
“願風骨永存，願文學不朽，願文心永立。”
場內靜默了一瞬，最後還是亂步先生率先開了口，“哦呀哦呀，我就知道我妻君肯定不簡單呢。這麽一看果然是有大志向呢。”亂步先生親切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看來我的人情要攢攢再用了呢。”
“也歡迎亂步先生投稿。”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把氣氛弄得過于嚴肅了，我有些尴尬地撓了撓頭，“您要是願意投稿推理小說的話，一定立馬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呢。”
“沒意思。”亂步先生撇了撇嘴，“看着大家抓耳撓腮多無聊啊，明明是一眼就能看清的真相。”
“說不定也能借此機會認識些能跟得上您思維的朋友呢。”我沒有繼續堅持，而是對着剩下幾位社員也道，“也歡迎大家來稿呀。”
“還是當醫生更舒坦些。”與謝野晶子擺了擺手。
“我更希望你能實現當初答應的幫我找到大和撫子的願望。”田山花袋翻了個身裹進被子裏。
我突然意識到了這些改行文豪的難搞程度。
不是所有人......都是織田作之助啊。
我嘆了口氣，幾乎可以預見到以後約稿的艱難。
拜別偵探社衆人後，我的生活又漸漸尋常了下去。原本警惕着的Mimic似乎短暫地蟄伏了起來，我迫切地想要利用這段空當，重新補回我的能量。漸漸地，關東的書被我刷了個幹淨，我的足跡開始逐漸向關西挪移。
“我打算下周去一趟京都。”我将做好的咖喱飯拌上川味辣醬後端了出來。
“那我下周陪你去。”熱騰騰的咖喱滾入肺腑，織田作滿足地眯了眯眼，像是品嘗到了什麽人間至味。
“黑手黨那邊又不忙了？”我也咽下一口，默默喝了口水。
“又被調到太宰手下了啊。”他停下了筷子，看向我認真地解釋着，“雖然這麽說不太好......但是在太宰手下的話，他通融通融也應該不會出什麽事。”
“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去京都。”
舊地重游，舊事重提，向來摧折人心。我知道他的顧慮，也期待着能和他一起用新的記憶，覆去昨日的傷痕。
“好，我們一起去京都。”
訂下了與《賽馬》世界中住所相同位置的一家民宿，我們放下手裏的工作，重新攜手回到了京都。
第二件好事，便在此刻悄無聲息的翩然而至。
“咴——”馬的嘶鳴聲從門外響起，我和織田作對視一眼，匆匆沖出了門。
一匹亮栗色的馬兒正在門口向左旋回着。見我們靠近，他總算停下了步子，打了個響鼻。
我不敢相信地輕手輕腳上前，想碰它又不敢碰。
織田作貼到了我的背後，從後握住我的手，強硬地拉着我摁了上去。
“不是夢！”我驚喜地回頭看向了他。
“嗯。”他看着正拿頭蹭着我們手掌的馬兒，肯定道，“是無聲行雲。”
在草場上飛揚的駿馬這次似乎真的跑贏了時空，穿梭洪流躍至我們眼前。
“這下真成異次元的逃馬了啊。”我的掌心順着馬背一路撫下，遇到障礙的布袋才停止，“怎麽背上還背了個袋子？”
“打開看看吧。”織田作幫我取下了袋子。
裏面裝着兩本裝幀熟悉的書。
《天衣無縫》
《賽馬》
粗糙的紙面和簡單的設計足以說明他們成書的年代，而書脊上那個相同的名字則更令我感慨不已。我将他們抱在心口，低頭輕嗅，無數個陪伴着織田作寫作的日夜裏的酸與甜便都齊齊湧上鼻端。一大股力量随之灌入，迅速填補了我虧空得明顯的身體。
“織田作，”我擡頭看向了他，“我之前想要辦的那個出版社辦好了。”
“雖然......”我不知為何有些緊張地頓了頓，“雖然因為資金不足，目前只能是線上的模式。但我仍然誠摯地希望，您能成為第一位入駐我們文心出版社的作家。”
“當然。”他幾乎沒有思考就應下了，“這兩本書，本就是為你而寫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