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填補遺憾
26 填補遺憾
白天攜手去圖書館，我負責看書，織田作則将兩部紙質書籍一邊修改一邊轉換成更符合現代人觀念的電子版。傍晚我們則一起回到家中，致力于在炸廚房大賽中競争倒數第一名的佳績。
別誤會，我們其實多少都會一點廚藝。只是研發之心不死，黑暗料理永存，攪和着攪和着，就有了炸廚房的潛質。
“這麽看來，有時候遵循傳統也挺好？”織田作擦了擦剛剛救下一個鍋後額間因激動冒出的汗。
我輕“呵”一聲，真要研發起來，也不知道是誰更帶勁。
遵循傳統，可就不是無賴派了啊。
偶爾起得早，我們也會帶着無聲行雲出去跑馬。熔金朝日、漫野青草、不寒涼風......一切美好的邂逅，似乎都齊聚在此時。我突然想起了古代文學史一課上老師再三描繪的美好、那邂逅一詞的緣起。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輕輕吟誦着千年前的歌謠，我的心裏充滿了歡喜。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
磕磕絆絆語調奇異的下半句在我的耳邊響起，我目瞪口呆，霎時僵在了馬上。
織田作從後摟住我的腰，伸手過去牽住前面的馬繩，又換回了日語，“很意外？”
“嗯。”他溫熱的鼻息正好打在我的耳側，我覺得有些癢，不由低下頭去，“你怎麽知道這個？”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這次的語句流利了許多，音調也非常準确，“你走的那段時間，我太想你了。想着如果能知道你的來處，或許就會有些新的辦法。”
“所以我無數次重複着這句話，托人詢問它的意思。”他勒緊了馬繩，無聲行雲漸漸停了下來，我們一起在草野駐足，看着朝霧徹底散去，“直到有人告訴我，這是東方那個國度裏的詩歌。”
“因此，我開始學習這門語言，又想着你最愛文學，就求了人去京都帝國大學旁聽文學課。那位老師說，學習東方之文學......”
Advertisement
“必自《詩經》始。”我擡手挽起新一天的朝陽，像是托着它向上而起，“怎麽樣，很有魅力吧？”
“雖然理解得還不是很通透，”他順着我手的方向看去，“但确實很有魅力。”
我重新握住缰繩，拉着無聲行雲快跑起來，仿佛只有超越風聲的速度，才能宣洩我內心的歡喜。
雖然早就知道我不是單向，但這種切切實實願意為了你去做些什麽、想要了解你的欲望，還是讓我心熱。
快，更快......一直跑到一切雜念全部被抛諸腦後，我們才漸漸停了下來。
不遠處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
“你好，我是京都賽馬場的經理鈴鹿。”見我們下了馬，他禮貌地朝我們走了過來，“很抱歉打擾你們，但想冒昧詢問一句，他是一匹賽馬嗎？”
“是的。”我摸了摸無聲行雲的背脊，“您有什麽事嗎？”
“是這樣，三天後天皇賞即将開賽。因為有兩匹具有一位實力的連勝将軍都報名了本次比賽，所以很多馬主自知奪冠無望後放棄參賽。結果目前報名的馬匹只有八匹，遠低于我們的預期。”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能看出他是一匹好的逃馬底子，但從前從來沒有在賽場上見過他，所以想向您打聽一下情況，看看有沒有可能邀請他參賽。如果有意願但在騎師人選上有困難，我們也可以代為聯系。您放心，我們給出的報酬和獎金都很豐厚的。對了，能問問這漂亮的小家夥叫什麽名字嗎？”
“無聲行雲。”我看了眼又忍不住向左旋回的行雲，深感這樣的身法和速度也只有賽場才是他最适合的歸宿。橫濱的紛亂不适合它，回去後我們也沒有充足的時間和場地陪他撒歡。若是能為他在京都找一個寄養的好地方......
“想做什麽就去做吧。”織田作道，“總歸離得不算太遠，我們會看着他不讓他受傷的，不是嗎？”
“好。”我點了點頭，應下了鈴鹿的話，“可以是可以，但我想先去您的馬場看看。”
一路上，鈴鹿都在滔滔不絕地為我們介紹他的馬場以及他們公司旗下的俱樂部，一點兒也不口幹。等到這些都講完了，他又開始為我們介紹他們俱樂部旗下的馬匹，整個人興奮得不行，“我們俱樂部現在的頭號種子可是一匹最具觀賞性的追馬，性格也活潑得緊。別看他叫黃金羽，其實是一匹蘆色馬呢。”
似乎是聽到了熟悉的名字，無聲行雲打了個響鼻。
“這樣嗎？”我應道。
“是的，本來他參加這次的比賽，就基本上能達到我們的觀衆預期了。三匹名馬相争，哪怕參與的馬匹數量少，也足夠精彩。但很可惜的是，一個半月前他剛剛跑了有馬紀念，還沒徹底緩回來。騎師不建議他繼續參加比賽，我們評估之下也覺得這次強行參賽會容易造成他的傷病，于是只能去外面到處邀請了。”
“看起來你們都很愛馬。”我笑了笑。
“畢竟......這可是我們的夥伴呢。”鈴鹿也笑了起來，“我們俱樂部的馬，一向是傷病最少的。我們場地的設施，一向是公認最佳的。所以您大可放心，我們會盡我們的全力，呵護每一匹馬的成長。”
“那就實地去看看吧。”經過了上次的事後，我再也不相信空口無憑的話。
考察很順利，入目所見的一切，都比《賽馬》世界裏來得好得多，工作人員也都是真的把馬當作他們的朋友，小心翼翼地愛護着，所以我同意了他們的邀請，并暫時拒絕了代找騎師的幫助，“我們倆都是小行雲的騎師呢。”
經理本來還想再勸，但看到測試賽上無聲行雲追平黃金羽在這個賽場上的歷史最好成績後就不再多言。他臉上的紅暈一直消不下去，整個人都沉浸在一種仿佛喝醉了的眩暈中，“哈哈，這樣的金子居然被我撿到了，我們這次一定能名震全國！”
三天後，天皇賞開賽。
熟悉的一號次序，一號賽道，不熟悉的人氣倒數第一。織田作和我拿出全部的積蓄押注了無聲行雲，等待着跨越了次元的冠軍。
一戰成名，名揚天下。大逃的刺激和快感讓無聲行雲直接成為了無數觀衆眼裏的天馬，讓他從此擁有了再也消不下去的人氣，也讓我們賺了個盆滿缽滿。
“您好。”一個稱得上清瘦的青年在賽後找到了織田作，或許是以為他才是那匹馬的馬主，“很抱歉打擾您了。”
“我知道這樣不太好......我妻先生的騎術也非常精湛，”他撓了撓頭，羞紅了臉，“但我也自認不差。如果未來萬一因為時間沖突之類的臨時變故，需要給無聲行雲找另外的策騎者，能不能麻煩您優先考慮一下我？”他眸光亮亮地看着正在旋回的無聲行雲，“我會努力贏出配得上他的名聲的！”
“邦彥？你怎麽在這。”鈴鹿先生突然沖了過來，拉着青年就準備離開，“不好意思織田先生，這是家弟鈴鹿邦彥。他不知道您和我妻先生與無聲行雲的關系，只是實在太喜歡小行雲了，所以才這麽冒昧地前來。我替他向您道歉。”
邦彥不情願地被拽住了手，大聲喊着，“無論如何，請您有機會的時候考慮一下我吧！我真的很喜歡無聲行雲，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我的夢中情馬！我有信心帶他奔向一個又一個的巅峰！”
我止下了鈴鹿的動作，嚴肅地看向了邦彥，“那我問你一個問題。”
“如果在已經遙遙領先、打破記錄的情況下，你策騎着無聲行雲，繼續追逐的是你自己更快的欲望，還是別的什麽？”
青年難得地陷入了沉默，半晌後，他看向了我，認真道，“是我和他共同前行的未來。”
“我追逐更快，行雲也追逐更快。但我終究是人，他終究是馬，一切速度都是有生理極限的。我不會為了自己的欲望葬送我們的未來。如果快到不可突破的極限時，我會拉住他的缰。”
我怔然無言，半晌，輕輕呼出一口氣。
“看來我們有了相同的答案。”織田作拍了拍我的肩，“放松些，以後我們每個周末都能來看他。他更适合這裏，我們都清楚。”
“那就，拜托你們了。”
我們将馬寄養在了俱樂部旗下，騎師則交給了鈴鹿邦彥。青年的喜意和熱愛是那樣的鮮活，我似乎已經可以看到，他們未來共同譜寫的神話。
原着世界的遺憾，好像都被填滿了啊。
“織田作，離開京都以前，我們再去一次伏見稻荷神社吧。”
這是個很艱難的應答，我也就一直靜靜地等待着。輾轉反側一整夜，終于在天蒙蒙亮時，我等來了那一個“好”字。
一切本該都是很好的——
如果沒有遇見那個人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