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午夜巴黎

36 午夜巴黎

車裏發生變化的那一刻,我立馬察覺到了不對。

“南瓜車燈......”我驀地想起了勒魯曾說過的怪談,“不會這麽巧吧?”

要真的又是什麽異能力事件,我以後就做個天選倒黴蛋的牌子挂在自己身上,看看能不能以毒攻毒。

“我妻先生,非常抱歉以這樣一種方式再次和您見面。”車載的廣播裏突然出現了一個不久前我才聽到過的女聲。

“瑪格麗特小姐。”我的神色冷了下來,“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請您相信,我真的是在幫助你。”她嘆了口氣,“我很感激您為我提供的幫助,因此也想助您度過難關,僅此而已。”

“我不喜歡別人替我做決定。”我冷聲道,“請您解除異能。”

“骰子已經轉動,一切都注定開始。如若不盡早幫您度過這道劫,您會敗在自己也想象不到的地方。”瑪格麗特好聲道,“您聽說過異能力的絕對優先級嗎?”

“絕對優先級?”我暗忖,那不就是太宰先生嗎?

“是的,絕對優先級。它淩駕于所有異能力之上,一旦發動,任何人都沒有辦法制止。它甚至可以讓普通人成為異能力者。”她頓了頓,“左拉先生以為我的異能力是因為先天不足才一直壓抑着,但其實在聽到骰子轉動聲前,我只是個普通人。更準确的說,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不過都是為了這一刻而産生的附加物罷了。”

“我妻先生,告訴您這件事,就是為了表現我的誠意。”她平靜道,“不管您信不信,為了您的安全,我必須讓您現在就進去一趟。這是唯一一個不屬于我的劇本,而您也只需要在裏面做一個關于真實的選擇,不會遇到任何危險的情況。”

“說不定,您會喜歡它的。”

她的聲音驟然從廣播中散去,汽車随後停在了一棟別墅前。複古的裝飾設計像是上世紀20年代的産物,裏面甚至還應景的播放着1920年前後百老彙知名男音樂家科爾·波特的作品。

除此之外,四野盡是漆黑,宛如讓人迷失沉淪的混沌之海。我無處可逃,只能別無選擇地推門進去。

裏面正在舉辦一個熱鬧的宴會。門口一側的鋼琴師正熟練地彈奏着——門外聽到的音樂便是從此處洩出。中央的舞廳挨挨擠擠的,唯獨正中間留出了一塊空地,一個黑人女舞者正在那忘情地舞動着,引來旁邊陣陣的驚呼。

Advertisement

所有的人都身着複古的服飾,我不知道究竟是劇本設定如此,還是我真的進行了穿越。正在躊躇之際,一位美麗的女士舉着酒杯款款向我走來,“是沒見過的新面孔呢。您好,我是澤爾達,很高興認識你。”

“我是我妻昭也,也很高興認識您,澤爾達小姐。”我禮貌地行禮回複着。

澤爾達笑着颔首示意。她從旁邊的桌上順過一杯酒,輕輕塞進我的手裏。下一秒,她傾了傾自己的杯盞,與我相碰。我則配合地揚起了手,假裝将酒水飲入口中。

實則未沾分毫。

“這兒有亞裔面孔可真是一件難得的事。”澤爾達俏皮道,“有您這樣英俊的男士更是難上加難,不知您是投身于哪塊領域?”

我感受着周圍濃厚的藝術氣息,緩緩道,“我是一個出版商。”

“出版商?這可真是太巧了。”她捂着嘴笑了起來,“我的丈夫正好是一名作家,我偶爾也會寫一些文字。”

“澤爾達,原來你在這裏。”一位帥氣逼人的男士從舞池中間穿了出來。他先是和澤爾達交換了一個纏綿的眼神,而後才将目光移向了我,“這位......”

“我妻先生。”澤爾達倚在他懷裏,替他補充道。

“我妻先生你好,我是菲茨傑拉德。”他如大理石像般完美的面容不知為何讓我感覺有些熟悉,但并非是文野世界裏的那種熟悉,而是......有點像抖森?

午夜,穿越,複古。主動搭話的迷人的澤爾達夫人,貌似抖森的帥氣作家菲茨傑拉德......我基本鎖定了現下的劇本,是我原先看過的電影,《午夜巴黎》。

一個心懷作家夢的好萊塢編劇在巴黎的午夜穿越回他心目中的黃金時代,享受和無數作家暢談創作的文青之旅,探讨着關于黃金時代的争論。21世紀的人渴望回到1920年的藝術巴黎,1920年的藝術家們渴望回到19世紀末的美麗巴黎,19世紀末的巴黎文藝界則渴望回到文藝複興時代......人們永遠都在懷舊,永遠都在複古,永遠認為以前的時代比現在更好。

可這不是我。

瑪格麗特要讓我做出的選擇似乎已經明晰。我沒有再順着劇本去結識一個個文藝界巨頭,而是直接推門出去。門口停着三輛車:一輛是複古的高座馬車,無疑是像劇本裏寫的那樣通往19世紀末的過去;一輛是我來時的汽車,南瓜車燈仍然亮着如鬼火一般的螢藍色光澤;一輛則是一臺樸實無華的小轎車,更符合21世紀的設計理念。

不知來源的第三輛車讓我産生了些許好奇。我想知道它将通向何處,于是越過了前兩輛,徑自打開了第三扇的車門。

我沒有坐進去,內裏承載的東西卻已經撲面而來。

無數張鮮活的畫面連成了厚厚的畫集,翻開盡是青春的回憶:大學進校第一次緊張而又拘謹地和室友們打招呼;第一次進入乒乓球校隊集訓;第一次去新媒體公司實習;第一次拍攝學校的招生宣傳片;第一次因為文豪野犬瘋狂地迷戀上二次元的織田作,和要好的舍友瘋狂安利,甚至在答辯前夕仍舊閱讀着三次元裏他的作品......回憶的畫面漸漸走入尾聲,後面翻出了更多的留白——開題答辯的結果、畢業後的深造去向、讀完書後的教學工作......那是屬于原本的我的坦途,一個世人公認的“應該”的未來。

可實際上,我來到了文野世界,見到了我心心念念的人。我們一起讀過書,一起騎過馬,一起看過日本方寸間的山海,應對着不知名的異能力者強敵,以及接下來可能到來的算計。或許,屬于我的《午夜巴黎》在我穿越的那一刻早已開啓,等待着我的,是遠比電影男主更為深刻且艱難的抉擇——

我是要回歸我原本的生活,還是繼續留在這個......随時可能會喪命的世界?

難怪左拉說杜拉斯的異能能抵達另一種真實,也難怪杜拉斯說,或許我會喜歡它。

這可真是一個......相當艱難的決定。

我久久地彳亍着。

未來和過去不斷拉扯着,我頭痛欲裂,理智與情感仍在彼此交融又彼此磋磨。渾渾噩噩間,我抛卻了一切念頭,腦袋裏只留下了一句話——

過去已去,将來未來。不若立足現在,先争這朝夕。

織田作的劫難還未過去。在這個前提下,選擇的結果已經非常清楚——雖然直面它仍需要一顆足夠強大的內心。

“沒關系的。”我安慰自己,“還有我的異能力在,那本目前還未被算計的‘書’也在。等一切塵埃落定,我總有辦法回去的,甚至還可以帶着織田作一起。”

我關上了最後一輛車的車門,坐進了第二輛。

那一刻,我似乎聽到了清脆的、骰子轉動的聲音。

行駛片刻後,車輛停在了一棟別墅前。別墅外複古的裝飾和傳出的悠揚的曲調都是上世紀20年代的産物,這幾乎讓我覺得剛剛的選擇不過是我的錯覺。可黑霧彌漫的迷失之海沒有給予我別的選擇,我只得摸了摸戒指汲取力量,重新往裏走去。

總歸做下了決定,便奮不顧身地往終點奔去就好。

門內依舊是熱鬧的宴會。滿堂高朋,談笑風生。我這次主動在桌邊拾起了一杯酒,緩緩往內裏走去。

一位衣着華美、舉止翩然的女士不知從何處走到了我的面前。她比第一次看到的更加優雅,嘴裏說着的卻是相同的話,“是沒見過的新面孔呢。您好,我是澤爾達,很高興認識你。”

“我是我妻昭也,一名出版商。很高興認識您,澤爾達小姐。”

澤爾達顯然對出版商的身份很感興趣,正要再問,旁邊卻緊接着跟來了一位渾身散發着貴氣的金發男子,“澤爾達,我找了你好半天了,原來你在這。”

“我不過才離開了一支舞。”澤爾達似乎有些無奈,卻笑得很甜,“看到了一位亞裔的出版商先生,想找他了解下海外出版的潮流。剛剛打完招呼呢,這位是我妻先生。”

“你好,我是菲茨傑拉德。”金發男子站在了澤爾達身側,赫然是文野裏的菲茨傑拉德,“一位商人。”

“您好,菲茨傑拉德先生。”我問候道,“您和您的夫人真是天造地設、恩愛非常。”

菲茨傑拉德開心地笑了起來,原先似有若無的敵意也散去了些,“我妻先生帶着戒指,是也結婚了嗎?”

“嗯。”我看了看近段時間多次救我于水火之中的戒指,突然間很想織田作,“我這次是來巴黎談生意。他最近醉心寫作,不便出行,所以就留在了家裏。”我主動和他們碰了碰杯,“看到您和澤爾達夫人這般如膠似漆,我也想趕快回去了呢。”

“怎麽不考慮把愛人一起帶來巴黎?”菲茨傑拉德道,“這兒的風景還不錯,也很适合寫作。”

“因為家裏還有五個孩子要照顧。”看到澤爾達小姐吃驚地捂住了嘴,我突然意識到他們似乎誤解了什麽,“別誤會,這些孩子是我們收養的。我的伴侶他很善良,不忍心見孩子們受苦,所以收養得可能有些多......”我着重加強了“他”的讀音,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原來是這樣。”澤爾達和菲茨傑拉德對視一眼,溫言道,“您願意支持您愛人做出的決定,想來你們也非常恩愛。我家裏也有個小女兒,她可真是個天使,所以我也很能理解你們的決定,并對此深表尊敬。”

“有機會可以把孩子們也一起帶來玩。”菲茨傑拉德順着澤爾達的話道,“說不定可以讓他們認識一下。”

“孩子們太小了,現在還不敢坐飛機呢。”我笑道,“老說覺得飛機那麽重會容易從半空中掉下去,跟他們講解了原理也不信。”

“孩子們在乎的點好像總是不太一樣。”澤爾達理解道,“小菲茨傑拉德也不願意去倫敦讀書,非要跟我們在一起。”

“這是孩子跟你們關系好呢。我們家裏的小家夥也特別黏我的愛人。”我的目光微微上移,似乎陷入了回憶,“不過這樣也好,孩子們在外面總是讓人不太放心。特別是生意越做越大,就越擔心他們會遭遇什麽意外,畢竟日本可不太平。”

菲茨傑拉德若有所思,“确實,得多給孩子們添些保障了。”

我們又就這個話題交流了一番,不知不覺間已至宴會終場。菲茨傑拉德似乎收獲頗豐,臨別前送了我一個黑色的小盒子。我打開一看,居然是一枚骰子。

“坡讓我憑着感覺給這個東西找主人。我找了這麽久,就覺得你最合适。”他摟着澤爾達朝我揮了揮手,“算是臨別贈送的小禮物,願你和你的愛人長長久久。”

“謝謝。”我握緊了盒子,腦海裏下意識地浮現起骰子轉動的聲音,“也祝您家庭美滿。”

門口依舊停駐着車輛,這回只有兩種。我毅然決然地坐上了第二輛車,重新回到了住處。

菲茨傑拉德和澤爾達的甜蜜極大程度地刺激了我,我立馬給織田作撥了個視頻,醞釀着自己的情緒。

“昭也?”織田作已經換了睡衣上床了,發絲間還氤氲着未幹的水汽。我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卻已經有些緊張地開了口,“你的手怎麽了?”

“被戒指劃到了。”見他眉峰蹙起,我立刻解釋道,“沒事,是靠它救了命呢。”

我将這兩天的故事挑些方便的講給他聽,感嘆着他于我的意義。若不是他一次次成為我的錨點,我或許真就要迷失在個中幻境裏。

織田作安靜地聽着,偶爾追問兩句。聽到最後,卻化作了沉思。我忍不住敲了敲鏡頭,故意打趣道,“幾天不見,你轉行做哲學家啦?”

“沒有。”他的神色明顯松了不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選錯了方向?要是早些時候繼續努力一點往上爬,或者幹脆忍一時的慘烈脫身出來,是不是你就......”

“那我就遇不上你了,也不能讓你為我寫書了!”我無奈地搖了搖頭,屈指彈了彈他屏幕上的腦袋,“你怎麽也開始這樣想了?人生在世沒有那麽多如果,當下的一切就是最好的安排。如果一直追憶一直後悔,那只會永遠坐上《午夜巴黎》裏向前的馬車,最後才驚覺還是原本的樣子最好。織田作,你不需要為我改變,我就喜歡這樣的你,一個只想平平淡淡過小日子的作家。”

“我當然知道,只是偶爾不可避免地會想想。”他摸了摸自己額頭上被彈的那一小塊皮膚,倒像是真的感受到了一般,“人活着,是為了拯救自己。昭也因此不希望我作出改變,想要我守住本心。但遇上了昭也之後,我的本心告訴我,它也不想在昭也遇到危險的時候,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啊。”

“那織田作就努力脫離港口黑手黨吧!”我努力引着他陷入另一種美好的遐想,“等這些異能力之間的紛争和地下工作的影響被我們徹底擺脫之後,我們就離開橫濱,回你的家鄉大阪,在海邊買一棟大房子!孩子們可以去你曾經念書過的地方上學,我們則每天在大阪走街串巷,去記錄美食和靈感!或者去京都和奈良也不錯。我很喜歡那裏的氛圍,還離無聲行雲很近,有機會可以再去賽馬。”

“唔......”織田作适時應和着,只是神思明顯沒完全放在這上面。

“還在想剛剛的事情呢?”我問道。

“抱歉。”他頓了頓,“我有分寸的,只是想想而已。畢竟這是昭也第一次離我這麽遠,我又什麽忙也幫不上,可能需要适應一下。”

“要是真的需要适應的話,不如就幹脆回到過去吧!”秉持着堵不如疏的原則,我笑眯眯道。

直覺系生物織田作突然把被子往上扯了扯,“我覺得你在想一些不對勁的東西。”

“哪有啊。”我的笑容更燦爛了幾分,“你不是在想過去的選擇嘛,不如就讓你回到過去吧!”

“逆轉時空?沒人有這麽大的本事。而且沒遇見你,我也不會做出別的決定。”織田作認真地思考着。

“那就換一種方式!”我“咳咳”兩聲,“只要你變小不就得了?十四歲的大眼萌少織......嘿嘿......”

織田作:......

他嘆了口氣,像是徹底放棄了先前的想法,眉眼裏全是無奈,“要是你回來之後實在想的話......我都不知道你從哪來的對年輕時候的我的執念。”他摸了摸已經習慣性刮得乾淨的下巴,“難道我看起來真的很老?”

“哪有,你現在也很帥,都快迷死我了。”我小聲道,“只是......誰還沒做過一個養少織的夢呢。”

“而且......”我臉有些紅,“你就這麽同意了,可是會讓我得寸進尺的啊。”

織田作似乎一直都對我很包容。而在上次的那個吻後,這種包容隐隐有化作縱容的态勢,甚至有待在未來愈演愈烈。

就比如現在,他居然沒有制止我,而是繼續問道,“你還做過什麽夢?”

“那可多了去了。”我歪着頭數了起來,“比如和你做幼馴染,當青梅竹馬的純愛戰神,每天腦子裏就想着怎麽把你拐回我家吃飯;比如穿越進超人的世界,等着織田作超人來英雄救美,或者美救英雄也不錯,可以逼着你以身相許;還有制服play、審訊play、戰損......不不不,戰損還是算了,看你戰損我得心疼死,之前就不知道受過多少次傷了......”

我碎碎念叨着,驀地聽到了一聲:“好”。

我疑心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

“我說,好。”織田作重複道,“只要你能毫發無損地平安回來,一切都可以如你所願。”

親親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只會剔牙不會說話的無 1個;

親親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三三鯉 91瓶;38819681 11瓶;熙禹、一抹微笑 5瓶;百宴 3瓶;槑卡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