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懲罰

懲罰

喬時憐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裏庭花簌簌,拂自潺潺,任憑飄零。

她回想起時,心卻為之生悲。

昨夜冷泉旁,狹小幽窄的閣間裏,半開窗扇漏過絲絲涼雨,掠動屋內燭明。

軟塌處,壓着的薄被淩亂,二人攜着未幹的冷泉方至,揚落的水珠浸潤,濕濕嗒嗒。

“你受傷了。”

彼時蘇涿光為護她而被泉石劃傷,喬時憐混亂中依稀摸到他後背傷處黏滑血跡。接而她心切肘撐起身,渾然未發覺他已失控灼紅的眼。

她在他雙臂之間,又蹭起身朝他逼近,卻還未觸及那道道傷痕,為他拭去血色,喬時憐只覺他身上緊繃。旋即柔荑被他驀地叩住,指間嚴絲合縫,制止了她的動作。

“都流了那麽多血…你還…”

冷香漸近,他垂下面,吻住了她的唇。

她唇畔尤有寒意,帶着冷泉浸過的冰涼,卻在他舔.舐的間隙,逐而溫熱,又綿長深重,惹得她難止嗓中連連,那聲落于他耳畔時,似小貓輕音,更讓他落下的吻沉沉。

這人為了吻她,連自己的傷都不顧了嗎?

喬時憐覺着他的吻密集,毫無章法,偏似掙開束縛,全然失了控。他忽的挪面含住了她的耳垂,原本羞紅欲滴之處迅速蔓延至周遭,浮起粉霞。

“你…你別……”

喬時憐本想喝止他,但他竟伸舌在她極小耳洞處反複挑過,她漲紅了臉色,連着想說的話都被噎在了喉間,唯餘他促息了然。

Advertisement

她只得羞澀地阖上眼,偏過頭由着他如此。

燭火明滅,夜寂更深。

他今日赴宴不适,她作為他的發妻不僅沒能意識到,還把他一人晾在席中去和季琛搭話,所以喬時憐理所當然地以為,他是在生悶氣。事後他待她冷淡,回府後又獨自跑到這冷泉裏,分明在鬧別扭。直到她來了,他才展現出反常,迫切地吻她。

季琛曾說,蘇涿光極少表露自己情緒,也不會讓人發現他內心真實想法。所以喬時憐時時通過他的反應,猜他喜歡與否,有無生氣。如今看來,她覺得自己猜的應是八.九不離十。

但很快,她便察覺他不止是吻。

急切,幾近是狂躁,不顧她的意願。

喬時憐按捺下欲抽離而出的本能,神色微滞。

他還在生氣嗎?自己都這般由着他來了,他怎麽會這樣?

未幾,驚慌之中,她才知曉他欲做什麽。緊接着她尖聲發出斷續的音節,指甲已深深嵌入他的後背。

喬時憐的思緒早已抛至九霄,她無暇再猜他究竟是為何成了這番模樣。她本就對這未知之事充滿恐懼,眼下他不由她抗拒,她切實感受着酸脹疼痛,脊背發麻,不适而難忍。

偏偏在她強忍着心底不安,想要擁他入懷之際,他竟撥開了她的手。

她見他眸底的拒絕彰顯,似冷水倏忽澆下,把她置于如此難堪之境。

一瞬間,失落之感溢滿心口,喬時憐覺着酸楚異然,她擡起眼難以置信地望着他,他亦不為所動。旋即淚水不斷跌落,她委屈至極。

明明嫁給他以來,她因自己利用了他感情心懷愧疚,又感念他相助之恩,這才處處為他着想,生怕她顧慮不周,有負于他。可他渾然不顧她的感受,她心底随之動搖了幾分,他真的喜歡她嗎?

他推棄并拒于她的模樣,讓喬時憐不可避免地憶及前世,她被人人所棄的境地。她傷心的不是她被棄,而是在她擁有了所親所愛後,依然被棄。就像她擁有着眼前人的喜歡,依然會被他棄于一邊一樣。

卻不想,随後他雖是仍欺身而來,續連着此前親昵,但她已無心思。幾番推搡之下無果,只得在哀婉泣聲裏,至河傾月落。

翌日,山抹微雲,秋霜露濃。

天光漸明時,蘇涿光獨身坐于書房內,其寬敞的衣袍松落,露出後背道道裂開的血痕,極為惹眼。

少頃,他略有煩躁地把身前一應藥罐撇落至地,咣當碎聲裏,他兀自越過碎瓷,從櫃裏拿出一黑瓷小瓶,撥開塞口,把瓶中藥液胡亂地傾倒在背上傷口處。

悶哼之中,他猛地伏跪在案邊,劍眉擰起,似是極為痛苦。

昨夜種種,歷歷在目。

彼時他在宴中不知何時着了道,那浮起的灼熱讓他理智漸失,他勉力控制自己,次次推開喬時憐。

可他最後還是失控,甚至傷了她。

他越不想接近她,心底埋藏的念想就越盛。

後半夜裏,他全然不複清醒,不受控制地逼向她,直至天明方歇。

縱是他那時意識朦胧,可她的哭聲切然,尤為凄凄。

他想,她那時一定很疼,很無助。

如今醒來,或許她會惱他怨他,甚至是…恨他。

但他不敢去想。

那會兒熹色正微,蘇涿光抱她回卧房時,她早已半昏半睡了去,一雙斂着秋波的眸緊阖,濡濕的長睫仍輕顫着,她的不安展露無餘。

而待他把她安置好後,蘇涿光悄聲退離了卧房,一聲不吭地把自己關在了這間書房裏。

一面回想着,蘇涿光攥緊了捏着瓷瓶的手,他額角青筋暴起,細密冷汗雨下,那含霜飲雪的眸底澱足了悔意。

不多時,聞敲門聲而起。

他收正着心緒,站起身攏好衣襟,複了冷峻神色,稍啞着聲,“進來。”

來人是為季琛,他瞄了眼滿地碎落的藥罐,結合蘇涿光此時的模樣,奇道:“你這幹嘛呢?臉色這麽差,還沒緩過來呢?昨晚你宴中出事,我可是為了此事查了一宿。”

提及昨晚,蘇涿光眉峰聚起,抿唇不言。

季琛盯着他越發淡漠的面:“不想知道?不想知道的話,那我可就走了啊。”

話雖如此,季琛卻沒走。他覺得蘇涿光極為不對勁,接而他步至蘇涿光跟前,左右打量着他,“真不理人啊?”

随後他瞧見案處放置的黑瓷瓶,咦聲:“腐生膏?你用這東西幹什麽?這玩意我都拿來審訊嫌犯,防止他們傷口長好,也可借着這膏折磨他們,讓他們痛不欲生。”

蘇涿光折身走至窗前,背對着季琛,不耐道:“吵死了。”

季琛始才留意到他衣袍緣處的血跡,定睛看去,應是随着那袍下的鮮紅浸出,他驀然出聲,“等等。”

話落時,他垂眼瞧着那置于案處的黑瓷瓶塞口未合緊,似是匆促蓋上的。

一個大膽猜測遽然浮現心頭,季琛為之一震,随即驚異之色覆上眉眼,他拔高了聲問着蘇涿光,“你不會自己用了吧?你瘋了?!”

季琛不知他如此做的緣由。那腐生膏是可使傷口血流不止,且難以愈合的毒藥,百害而無一利。雖這毒藥不致命,但其致人痛苦的程度在諸多毒藥裏,一直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存在。

可據他了解,這麽多年來,蘇涿光從未有這樣的自.虐傾向。哪怕當年因蘇夫人亡故,年少時的蘇涿光郁郁寡歡,也從未有意這樣作踐自己。

蘇涿光生有傲骨,是對此等行徑不屑的。哪怕欲追随亡母而去,他亦是寧可折戟沉沙,殉身于沙場。

殊不知,這是蘇涿光對自己的懲罰。

蘇涿光淡然說着:“有話就說,沒話走人。”

季琛深吸了一口氣,良久才得以平息。

京中某處,閑雲不成雨,故傍碧山飛。

“廢物!”

一道喝聲穿過庭院深深,抖落枝頭殘雨。

方杳杳居高臨下地望着叩首在前的暗衛,那圓淨面上此刻顯着幾分陰郁,她沉聲說道:“我問你,昨夜我讓你端給太子殿下的酒,怎麽毫無作用?”

暗衛将頭埋得更下:“主…主子息怒……”

“昨夜小的本是要給太子殿下送去的,結果中途被宮人當做獻酒的叫住,一并給了我好幾壺酒……那酒都是獻給權臣貴胄的,毫無差別,小的一時沒能分清…許,許是送錯了…”

方杳杳臉色愈冷,這才明了來龍去脈,她怒極:“那你為何不早說?”

她好不容易在這中秋宴賞會上,以精心準備的才藝博得了皇後娘娘青眼,哪曾想半道殺出個本是無法參與宴賞會的周姝,将風頭盡數奪了過去。即便她懷疑是喬時憐為周姝作假,可她沒有證據。

就連秦朔也不知怎的被鬼迷了心竅,竟對周姝另眼相看。

她為了秦朔,再三放下尊嚴。可到頭來,秦朔根本不把她放心上。

她對此心懷怨怼。

是以彼時方杳杳望着悶悶飲酒的秦朔,計從心起,吩咐暗衛扮成了宮人模樣,為秦朔送去她備好的藥酒。這酒,是她費盡心思才尋得,初嘗時并不猛烈,會随着時辰推移,藥勁越發洶湧。

但她掐着時辰,刻意接近秦朔之時,卻發現他根本未有反應。甚至因其心情煩躁,秦朔推開了她,冷言以對

-

與此同時,将軍府。

季琛将他洞悉的一切和盤托出,“事情就是這樣,那方杳杳偷雞不成蝕把米,離席的時候臉色可難看了。”

見蘇涿光默聲而立,仍是心緒不寧。

他悠揚着語調續道:“我可是循着蛛絲馬跡,才找到了罪魁禍首。你倒好,我這一上門來,連杯水都不給請我喝,還擺着架子不理人。”

蘇涿光簡言答道:“在想事,沒空。”

季琛嘁了一聲:“想什麽?你如今還能有什麽心事?我瞧着你二人琴瑟和鳴,感情至深。昨夜你在宴中不适之時,她可比誰都着急。”

“主子!主子!”

風來的嗓音不合宜的闖入。

蘇涿光皺起眉:“什麽事?慌慌張張。”

風來哆哆嗦嗦禀道:“不好了…少夫人,少夫人她……”

昨天很抱歉讓大家久等啦,這章評論給大家掉落紅包~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