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馬背
馬背
是日,水天清話,沐露梳風。
蘇涿光應了喬時憐,今日要帶她去京郊外縱馬散心。
将軍府內,早膳用過後,喬時憐步于馬廄旁,盯着昂首雄立的野風,那鬃毛于晴色潋滟下油光水滑,健碩的體格很難不引人矚目。
她不由得想起那時九暮山上,因一場烏龍,讓蘇涿光教了她騎馬。
想來季琛所說亦是有跡可循,他确實是喜歡她的。否則他這樣一個待人冷情的少将軍,怎會如此耐心教她?
喬時憐又再想起那夜卧房內,他雖是如他所言,作保了只是吻她,但卻未說他會吻何處。今時她仍覺羞憤不已。
這般想着,她小聲嘟囔,“蘇涿光待我是挺好的…但他如今真是越來越無恥了,那會兒在九暮山我竟沒能看出他私下這麽…”
這麽狂浪。她想了半刻,才得出這麽個詞去形容他。
随後喬時憐至野風跟前,她伸手撫摸着馬首,今此天光之盛下,她才得以見到,馬兒皮毛處亦有不少舊傷疤痕,深淺不一,和它的主人別無二致。
她輕輕摩挲着,試圖從那雄姿之中,想象蘇涿光于西北軍營馳騁沙場的模樣。
“你說…西北到底是什麽樣?你和他在那裏過了這麽多年,我全然不知,那是個什麽地方。”
她只能從古籍上的片言,與他人口述去描摹出那等景象。
“雖然人們總說,那裏只有萬頃黃沙。可我前些日聽蘭澤講,說西北遼闊無垠,夜裏的荒原,有近得觸手可及的星子,和京城截然不同。”
野風不時低鳴出聲,似在回應她的話。
她喃喃着話,“野風…他那麽喜歡取名帶風,是因為風行千裏,無所束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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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暗衛裏為什麽有東西北風,沒有南風?”
不遠處,蘇涿光展開指尖密信的同時,喬時憐自言自語的話亦被他盡數聽了去。
她怎麽和野風都能搭上話?還這麽多問題。
少頃,喬時憐見蘇涿光闊步而來,“走吧。”
他今日着了一身墨色錦袍,皮革系身,恰能襯出其窄瘦之腰,不難想象衣下緊實流暢的線條。當然因喬時憐這幾日為他換藥,把其上半身窺探得無餘,這才有了足夠的想象空間。若往下說了去,她還沒敢有膽子看。
“你沒有備我的馬嗎?”喬時憐見他空手而來。
蘇涿光徑自拉起野風的缰繩,“野風說它想跟你在一起。”
喬時憐:“?”
他大白日的在說什麽瞎話?野風還能口吐人言不成?
但見野風極為通人性地揚了揚馬首,往她手邊蹭了蹭。
喬時憐:“……”
這主馬二人,是提前串通好的?
蘇涿光續道:“你敢和野風獨行的話,我也可以騎別的馬。”
喬時憐當即應話,“那還是不了!”
雖然她對這功名赫赫的戰馬心懷敬仰,但她也清楚這馬脾氣極烈,上回她在九暮山行宮後的林子同它親昵,純屬是她福大命大,沒被野風一蹄子給撅死。如今哪怕她和野風算是相熟,她也不敢獨自一人騎它。
至曦光漸明。
京郊處,馬蹄踏過遍野桂子,餘留一段殘香。
馬背上,喬時憐自然地依偎在蘇涿光的懷裏,極目遠處霁景澄秋。
她正是舒緩心神之際,忽聽身後蘇涿光的嗓音落入耳邊,“大晟的西北接壤烏厥,多年前邊境一直沖突不斷,頻發戰亂。”
喬時憐一怔,他怎的突然提起西北之事?
蘇涿光接言:“因西北風沙過盛,水源稀缺,糧食匮乏,烏厥人仍留有部落搶掠的野性,便頻頻攻打大晟。一來,戰争可以消耗他們的人口,減輕負擔;二來,若打贏了占據城池,他們就能得到水源和糧食。”
喬時憐少有接觸這些戰事,細聽下又問:“那西北豈不是很亂?”
蘇涿光答道:“如今西北戰事暫平,烏厥使者和大晟談了和,雙方互通往來,倒是漸成了繁榮之地。人們以物易物,換得水糧,漸漸厭棄了無休止的戰亂。”
末了,他垂下面,溫溫鼻息拂過她的鬓角。
她聽他說:“那裏往來許多面貌各異、身懷奇技的西域人,你若想看,我可以帶你去。”
喬時憐道出心中所想:“我只是想看看,你生活了那麽多年的地方。”
若說那些新奇的人或地,縱然她感興趣,也不會想着跋山涉水,去那千裏之外。她想着,唯有因那是蘇涿光曾長居之地,她才願意去探看,去了解他的過往。
卻未見那抓着缰繩馳于山野的人,慣于淡漠的面容上,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情緒。
蘇涿光良久又道:“東西北風,沒有南風,是因為南風多年前殉身于戰場。東南西北四人都是因戰事流離的孤兒,我收養他們并訓成暗衛,他們四人一起長大感情要好,南風之死,導致三人情緒過激,不宜再披堅執銳,守衛城池,所以我便把他們送回京城将軍府。”
蘇涿光語氣極淡,想來戰場上刀劍無眼,殉身此等沉重之事,興許在他這久經沙場之人看來,再尋常不過。喬時憐想着,不免為之動容,他見的生死太多太重。
她恍神之時,猛地反應過來。
等等?他這不是在回答她之前在馬廄邊上自言自問的話嗎?
喬時憐僵着身,回過頭看着他,“你,你什麽時候聽到我和野風說話的?”
蘇涿光面不改色,“在你說‘蘇涿光待我是挺好的’的時候。”
喬時憐:“?!”
那不是後面她罵他無恥,私下狂浪…全被他聽見了?
若非在馬背上無處可去,她覺得她都想找個地方躲起來了。
喬時憐強作鎮定,“…我說我不是有意罵你的,你信嗎?”
蘇涿光颔首:“嗯,你罵我都是出自本能。”
喬時憐:“……”
他怎麽還故意曲解她的話?
她恨恨地擡手掐在他腰間,以表達自己的不滿,卻是正逢野風撒歡似的從一泥坑躍過,她搖晃之下手一滑,解開了他鞶革上的帶鈎。
蘇涿光覺着腰間衣衫一松,他默然半刻後道:“……喬姑娘,這是在馬背上,不是在家中卧房。”
他竟以為自己色膽包天,在這山林荒野的馬背上欲行那等事嗎?她怎會是這樣的人!
喬時憐面頰滾燙,拽着他的帶鈎心懷憤懑,“這是意外!”
她連忙捏着帶鈎為他扣上。但此番行着山路,加之野風亦久久未疾馳于野,心情甚佳,馬蹄揚踏間極為興奮,颠簸之下,喬時憐幾番欲把帶鈎重系,都沒能将其扣好。
蘇涿光察覺那纖手胡亂地在他腰腹搖來晃去,惹得他難以集中注意行馳。偏偏她低頭躬着身,由着天光落在她潔淨如瓷的玉頸處,勾勒出細長昳麗的線,引着他的目光反複落在其上。
未幾,她捏着帶鈎的手,随着搖晃不自覺下移得越發過分。直至不經意碰到硬實之處。
蘇涿光:“……”
雖知她不是成心的,但這無疑是在磨着他的忍性。
秋濃處,山風撷涼,拂着他漸生的燥意。
卻是在漫山赤色染楓裏,将她頸間光潔襯得愈發惹眼,誘使着他挪不開眼。少頃,他喉結微動,幾近是不由自主地稍稍垂首,吻在了她後頸。
忽逢灼熱掠過被風吹涼之處,喬時憐頓時脊背發麻,旋即她正欲出聲阻止他,她感受到他輕咬了咬,似是把她銜入口中,在這馬背之上。
随着他似舔似啃的動作愈重,喬時憐酥.軟了身,半倒在他臂間,又因颠簸不穩,她緊緊抓着他的衣衫,生怕不慎摔下馬背。縱然她知他會把她護得周全,但此等情景之下,她的感官只剩下疾馳的馬,與他滾燙的吻。
刺激之至。
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的間隙,她婉聲求着他:“蘇…蘇涿光,你讓野風慢些好不好……”
卻聽蘇涿光低沉着嗓音:“我控制不住。”
事實還真同他說的相差無幾。先前他本還可以拽住野風,但經由喬時憐無意間的撩撥,蘇涿光沒忍住腿處用了力,驚得野風越發往前疾沖着。沒把二人甩下馬背,全憑蘇涿光在親吻之時,分心操控着缰繩。
喬時憐以為他故意拿野風當借口,是嫌親吻還不夠,她便又再攀着他的肩蹭起身,勉強穩住身形,主動吻在了他的唇邊。
蘇涿光本是在這分開的須臾強行讓自己清醒了幾分,欲拉着缰繩讓野風安定下來停靠。哪想她再度迎了上來,溫溫蘭息緩緩掃過他的側臉,她帶着幾分羞澀,輕而易舉挑弄着他的唇齒。
如此一來,他便是想勒馬而止都沒了心思,只得勉強拉着缰繩馳于山間闊地。重山似畫,曲曲如屏,迎面清風容與,聽着她輕哼的細音,他的氣息亦漸促。
他忽覺自己明知野風性情,今日閑游依舊擇了以野風帶她同騎,是個錯誤的決定。
畢竟将軍府馬廄裏的馬衆多,野風不僅性烈,還極為跳脫,每每見着新鮮事物便尤為興奮。當下他與喬時憐這等情形,野風這等性子,無疑加大了他策馬難度,極為麻煩。恍神之際,她掌心不慎壓在了馬鞍某處。
因野風行馳過快,喬時憐本是搖搖欲墜。雖有蘇涿光雙臂相持,但她縮在他懷裏亦極為緊張,慌忙中,她不知自己觸及的是什麽,回想那夜在冷泉旁閣間發生的種種,她想不知都難。
“你…你……”她磕磕巴巴着話。
喬時憐靈臺一片空白,失語般地不知該作何言說。
卻不想他未引缰繩的手回握住了她,那修長如琢的指節輕覆着,其上長年習武用兵而成的繭摩挲着她的手背,微癢。
眼前兩側楓林往後倒馳,化作朦胧紅影。秋色正濃,喬時憐覺得自己的臉都要熟透了。
蘇涿光端看着她的面容,那粉霞泛着的面頰極具妍麗,他移近她耳畔,悄聲說了一句話後,那若芙蓉之面肉眼可見的羞紅欲滴。
喬時憐似懂非懂,讷讷問着他,“怎,怎麽做?”
她尚是在懵懂的邊緣探知,也願意讓蘇涿光耐心地教她引導她。
她擡眼看着他俊美無俦的臉,眉眼含着生來的疏淡,永遠鎮靜,從容不迫,不論處于何種情形。卻偏是這樣一張臉,方才在她耳邊說着羞人的話。
他握着她的柔荑相授,半晌後頓了頓,又道:“不過你若不願,随時可以停。”
喬時憐輕點了點頭,忽覺幾絲涼雨潤了面容。
秋時微雨驟至,陡然讓二人回過神。
天色倏然晦暗,山林空蒙,雨膏煙膩。
蘇涿光見之皺起了眉,他瞧着她青絲已是洇濕,當即擡手把她面容護在懷裏,提起缰繩轉了向,“先尋個避雨之處。”
不多時,山腰處現出一矮方木屋,浸在煙蒙雨裏。
喬時憐知,此處山上有座妙善寺,山腰這裏設了給香客臨時休憩歇腳之所。待二人進了木屋,其裏空無一人。眼下正逢雨至,想來也沒什麽人上山拜佛。!
屋內一分為二,中處以屏風相隔,陳設簡易整潔,置有蒲團、木榻等供人休息之處。
喬時憐安坐在木榻上,憶及方才在馬背上所為,按捺下羞臊,鼓足勁問他,“我,我們還繼續嗎?”
她并不抗拒與他親密。更為重要的是,越是在這些讓她羞澀不已的行徑,她越覺得心安。無口否認,她喜歡這種相互接觸的方式來讓自己落得實處,驅逐那些讓自己不安的暗影。
蘇涿光覺得有些意外。他本以為,她那般怕羞膽怯,能在馬背上同他親昵,全然是二人恰到好處的情動,讓她暫且丢卻心裏包袱,順着他的提議做了下去。如今因雨打斷了那樣的氛圍,想延續此前,她定不會願。
不過眼下畢竟不在府內,他也不會讓她屈身在此。
故而蘇涿光只是将她攬入懷裏,低頭吻住了她。那唇上還猶有微雨拂過的涼意,他便徐徐舔.舐,渡得他的體溫。
未幾,祛了秋時寒涼,喬時憐在這吻裏阖上了眼,耳邊靜得唯有他的聲息,與她加劇的心跳。她亦悄然往下,碰及此前她應了他之地。旋即她明顯察覺,他俶爾緊繃了身,連着氣息有些紊亂,甚至随着她的動作,喉間發出極低之聲。
他的嗓音本就好聽,如此這般,勾得她心底也癢癢的。喬時憐不由得出了神,原來男女之事,竟是如此讓人心生歡愉。她覺得很是奇妙。
蘇涿光亦切實感受着她的舉止,他回應得更為深重:“專心些。”
卻是在二人纏綿時,屏風外傳來有人前來的動靜。
喬時憐心頭一緊,陡然睜開雙眼。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