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盡興(正文完)

盡興(正文完)

及宴始,宴行于将軍府露臺。

正逢涼夜霜風乍起,拂落滿地桂子,清香滿懷。

明燈通徹,露臺處唯設圓桌一席,賓客與主盡坐于此,無高低貴賤之分。與其說此生辰宴是為宴會,不如說這只是一頓再簡素不過的家常便飯。

卻因将軍府上下為着少夫人的生辰,各自盡心勞力,臉上挂着喜色,才讓喬時憐覺得這一切皆是為了她才得成。

且賓客與她盡識盡熟,諸如昭月與季琛,蘇涿光還一道宴請了王令夕與陸昇,人雖不多,但少了官場上慣以身份往來的奉承,喬時憐舒心不少。

今日昭月一來,便于內院同喬時憐與蘇煙蕪痛訴季琛,言之他遲遲不去聖上那裏提親娶她,估摸着是心野了還想着外面的花花草草。

蘇煙蕪好說歹說,才把昭月安撫寬心。

眼見已至宴時,偏又冤家路窄,昭月撞着季琛,臉色須臾間沉了下來,遙遙盯着季琛的目光兇狠,讓後者不由得脊背發寒,連忙步至蘇涿光身後避開了昭月視線。

喬時憐不禁奇道:“姑母,為何這季大人…明明瞧着也是心許昭月的,長公主年紀已至,為何他還不願娶親?”

蘇煙蕪搖搖頭,“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小琛他很小的時候就認識昭月,他那會兒一直把昭月當做妹妹,這份感情長大以後他也沒能認清。以及,他心裏有所顧忌,婚姻之事兒戲不得,他比誰都慎重。”

喬時憐一怔:“顧忌?”

蘇煙蕪笑而不語,望着季琛良久才道:“小琛他啊…是怕被昭月看到另一面。”

話落時,喬時憐已無心再聽姑母說什麽,因她在衆賓身後,瞧見了一陌生面容。

說是陌生,卻極為熟悉。

群影交錯間,一名男子靜立,瞧着年不過二十。他身形颀長,所着青衣布衫,素淨利落。其上面容俊秀,劍眉入鬓,鳳眼清眸,僅僅是往她這裏不經意一瞥,她便不自覺地加快了心跳。

那呼之欲出的名字堵在了舌尖,她強作鎮定地問着正招呼賓客的管家,“那站在後面的小公子是何人?”

管家揖首作答:“回少夫人,那是陸老先生的義子,這些年随老先生隐居山林,頭一次外出,就替老先生來赴宴了。”

“喚作何名?”

喬時憐方問出聲,小公子已留意到她,徑自朝她闊步走來,端正行禮。

“陸殊,殊榮的殊。”

她明顯見着陸殊起身時,唇角銜着的笑意明動如春。

心底的答案愈發明晰,喬時憐正欲言說時,蘇涿光須臾間步近,握住她溫涼的手心以示稍安。

“我知道阿憐有很多話想說,但還需再等等。”

蘇涿光此話無疑是最後一道确認,她這才明白那日妙善寺上,陸虛懷老先生讓她靜候的佳音是什麽。那會兒她還以為,老先生所言佳音,是往後秦朔不會對将軍府與她動手,讓她安心過日子。

今此看來,佳音分明是關于周姝!

周姝還活着,她還活着。

僅僅是得來這樣的确切消息,今夜生辰宴,喬時憐便已然滿足。

高朋滿座,佳肴在盤。

蘇铮坐于主位,笑得開懷:“今日是時憐生辰小宴,老爺子我感激在座諸位前來赴宴,也很感念諸位以往對時憐的照拂,讓我有這麽好的兒媳婦。也多虧時憐啊,不嫌棄我家涿光……”

蘇煙蕪在旁輕聲咳了咳,“兄長,再說下去,時憐可要待不住了。”

畢竟蘇铮誇起喬時憐來就沒了個頭,喬時憐生來面薄,被當衆這般說着,蘇煙蕪瞧着那面頰紅得快熟透了。

蘇铮始才将話一轉,舉着酒盞道:“諸位都是時憐的舊識,将軍府呢向來沒有那麽多規矩,就都別那麽拘束,該喝酒喝酒,吃肉的吃肉!”

喬時憐莞爾敬酒:“謝謝爹。”

“蘇少夫人,旦逢良辰,順頌時宜。”

一衆為喬時憐道賀之際,蘇铮冷硬面龐上掠過幾分局促,他偏過頭,悄聲問着蘇煙蕪,“蕪妹啊,時憐她會嫌咱們辦得不夠合心意嗎?之前我就說,要不等國喪過了,給她補個風風光光的生辰宴,讓她倒也不會覺得比待在相府差。”

蘇煙蕪瞄了眼眉目開懷的喬時憐,“兄長,涿光堅持這樣辦小宴,是有他用意的。咱們将軍府冷清,你瞧這樣熱熱鬧鬧,和和美美在一桌吃飯,正合時憐心意。像相府那樣的宴會,時憐去的還少了嗎?不過是和一群達官貴人走走場面,敬敬酒,就結束了。”

“好吧,我總是擔心将軍府照顧不周。”

蘇铮捏着酒盞,沒忍住又絮叨起來,“你瞧時憐那細胳膊細腿的,又總是生病受傷,我,我…連孫子都不敢催。這說到底,我以前壓根沒想過涿光會娶親,那當然兒媳婦重要,你再看看那臭小子……”

蘇煙蕪無奈地看着他,“兄長,您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婆婆媽媽了?”

将軍府因喬時憐的到來,把從前不得愈合的種種改變,對于這樣恍惚如夢的圓滿,蘇铮難免關心則亂。

蘇煙蕪看着席中二人,怎麽都覺着滿意,“他們啊,自會有打算的。”

彼時蘇涿光以主之儀,向一衆介紹着陸殊,“這是陸老先生義子,陸殊。”

陸昇:“我也姓陸,陸兄弟還缺個義兄嗎?”

季琛:“陸統領,你這分明是沖着陸老先生還收不收義子吧?”

王令夕:“陸老先生近年撰寫的草藥編目可有幸觀得一二?”

雖是與一衆算是“初次見面”,但陸殊為人疏闊,翛然自如,這宴始的幾盞酒方過,她便同大家打成了一片。

陸殊拈盞高舉,嗓音朗然,“承蒙将軍府不嫌殊,肯收留殊入西北軍營,殊有幸于蘇少夫人生辰宴與諸位相識,将來西北遼遼無垠地,随時恭候諸位。”

如今喬時憐由衷為周姝高興。

周姝終于做了她最想要的事,掙出囚籠,成了那展翅于空的漠上鷹。

她亦忍不住斟酒相敬,“時憐聽聞當年老先生一心欲披甲上陣,長纓止戈,只惜身作文官,一生以筆作刃。陸小公子承老先生之志,料想将來定能成就一番天地。”

此言出自肺腑,字句真心。

陸殊一飲而盡,笑道:“那便借少夫人吉言。”

宴過半酣,一衆早已褪去初時拘謹,縱聲笑語,而宴席亦不限于那圓桌之上。

露臺間,三三兩兩的人七零八落,風來和三暗衛也不知是被誰拉進了局中,尤其是蘇铮興致頗佳,抓着這幾個曾在西北軍營從過軍的人不放。

蘇铮起先還是用的盞,最後讓管家拿來了好些酒碗,一一放置桌上:“陸昇你小子,酒量不減當年啊,讓老夫我會會你!”

陸昇望着那寬大碗口,頓時哭天嚎地,“蘇将軍您就饒了我吧…少将軍,少夫人,救救救救我!”

但喬蘇二人沒空理會,他只得向最近的王令夕求救,“王姑娘,王姑娘……”

王令夕眼神略有呆滞,她晃了晃空空如也的酒壺,氣定神閑地道:“這酒,好像不醉人。”

蘇铮拽着陸昇和幾個鹌鹑似的暗衛,喇聲道:“你們幾個連王家女娃娃都喝不過!傳出去我西北軍營臉都沒了!”

另一處,季琛悄聲繞到蘇涿光背後,刻意拖長語調,“哎呀,要不是知道陸殊真實身份,看着蘇少夫人望向陸殊的眼神,我都有所期待了。”

蘇涿光久未看到喬時憐這般欣喜,他亦為此暢懷,連着聽到季琛所言,只是淡淡答言,“聽說,昨日京中首富之女于商會天價拍下稀罕玉石,欲制成玦贈給你。你說這事我給長公主透透風……”

季琛神情微滞,“浮白,我方才有說話嗎?怎忽的提及此事?我季琛為官向來清廉,受不得他人財帛,一分都不行。”

話畢,季琛唯見月影倏忽拉長,覆下薄薄霜色,暗叫不好。

果不其然,那聲嬌喝蕩過雲霄,“季、懷、安!”

蘇涿光早已在“慘案”發生之前便離開,至喬時憐與陸殊跟前。

喬時憐回過頭看向他,似有話說,“蘇涿光…”

蘇涿光意會,解釋道:“沒有提早告知阿憐,是我當時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把周姝救回來。”

若告知了她,她重燃希望之時,周姝再次出了意外沒能救活,她只怕會更加悲痛欲絕。

陸殊微微一笑,“多謝蘇少将軍為殊籌謀的一切…”

蘇涿光擺了擺手:“陸老先生很欣賞你,收你做義子,非是因我所托,而是老先生他想這般做。他言,将門風骨,不應折于宮牆,應付當關之勇,碧血灑疆。”

陸殊眸中漸熱:“殊得獲新生,定不負他老人家所望。”

她被救活後,沒有比陸虛懷老先生義子更适合她的身份。陸虛懷隐居避世多年,無人探知他有否多出來一個義子,且他壯年喪子,膝下再收個義子也是常理之中。

喬時憐卻是有些不舍,“阿姝…”

生死別離已過,今時再逢,又将面臨再別。

陸殊寬慰她:“沒關系的時憐,以後可以常來西北軍營。”

喬時憐含淚點頭:“好。”

忽逢季琛逃似的竄到他們之間:“說什麽悄悄話呢,我來之前可說好了要把蘇将軍的酒窖喝光的!”

緊接着又傳來蘇铮炸雷似的渾厚嗓音,“那誰!陸家小殊,過來過來,入咱們西北軍營第一件事,就是得喝酒喝過主帥!”

喬時憐眨了眨眼,“有這規矩?”

蘇涿光:“…剛有的。”

明月落階前,酒香四溢。

一衆歪斜伏在案邊,不知年歲幾何,思緒抛至九霄。

唯餘喬時憐與蘇煙蕪二人算得上清醒。

蘇涿光倚坐在階處,漫不經心地捏着盞。

及季琛跌跌撞撞地走過來,眼見着就要飄着步子踩到蘇涿光,後者已晃着身翻下石階,還不忘冷冷落言。

“季懷安,你有病?”

季琛嗓音盡是醉意:“快給我說說,說…你怎麽把喬二姑娘…追到手的?”

蘇涿光縱是看着尚有意識,但那雙眼已被月色攪弄得朦胧。

聽聞季琛所問,他若有所思,答道:“教你啊…你去把,妙善寺跪一遍。”

季琛直直站起了身,惱怒地指着蘇涿光,閃着舌頭,“蘇,蘇浮白…你存心,存心玩我,我是吧…”

蘇涿光捂着額角:“……愛信不信。”

季琛驀地癱下,卧在涼階上,喃喃自語,“跪,有什麽跪不得的,昭月要我跪多…多久?”

蘇煙蕪望着已醉暈的昭月,朝季琛抿開笑:“某些人最好明天醒來記得自己說了什麽。”

喬時憐:“……”

她今夜也喝了好些酒,但多數時候都在與蘇煙蕪閑聊,反是他們被蘇将軍拉着,以碗代盞,喝得不亦樂乎。她随之聽着,笑着,展顏間,見着那雙清冽的眸子,始終朝着她看。

回卧房的路上,玉臺桂香冷,彌散的薄霧醒人心神。

喬時憐凝眼看向并肩于側的人,目光霎時相接,他身披着落落星光,眉眼浮着熾烈酒氣,望着她的眸中情緒愈發濃重。

“阿憐。”他輕喚出聲,極盡溫情。

十指相扣,她頓住了步,借着滿懷月華,踮起腳尖,吻住了他的唇。

她早已在這場盡興之至的小宴裏,明了蘇涿光為她辦小宴的用意。

她曾迷失在前世那場噩夢裏,無家可歸,無處可去,抱着他這根浮木,尋不到落實處。

今生他無數次對她說,我們回家。

這裏即是她的家。

是懸于天地一線,不安,驚恐,滿腔心緒難解時,

她縱身一躍,跌入只屬于她的萬丈紅塵。

(正文完)

正文完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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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家視她為不祥,欲把她逐出府門,是謝家長子謝讓阻止了這場風波。

沈晏如守了寡,在謝家過得如履薄冰,好在夫兄謝讓雖為人冷情,卻時時維護于她。

但沈晏如怕極了謝讓。

那雙眼每每看向她時,目光淩厲而危險。

直至一夜迷亂,她陷身于他滾燙的懷裏,一身缟素褪去,鬓邊素花散落。無力掙紮之際,她下意識喊出了亡夫的名字。

謝讓緊扣着她的手,将她锢在臂彎,吻着她面容盡寸,喉中壓抑的情緒灼烈,“看清楚,我是誰。”

謝讓年少時,曾救下沈家遺孤。沈家遇匪,只剩了沈晏如一人,若非他及時救下,怕是滿門盡殁。

那時沈晏如還是個羸弱盈盈的小姑娘,躲在血色未消的角落裏,哭聲幽咽。

他怕自己渾身血污吓壞了她,便讓弟弟謝珣安慰這個驚魂未定的小姑娘。

豈料沈晏如大病一場,醒後錯将弟弟認作了恩人,自此二人良緣得成。

無人知,月照無眠時,謝讓肖想的皆是那怯生生的女子,在血塵裏輕輕扯着他衣角的模樣。

【高亮排雷】一定要看!!!

女主,男主,弟弟三個人都有錯,全員惡人。

女主誤認恩人,男主有苦衷(外力)娶不了女主,弟弟喜歡女主沒有說出真相;

男主和弟弟兄友弟恭,在女主方面微雄競;

弟弟的死不是男主害的但是沾點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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