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if線(二)先生

if線(二)先生

相府,斑駁天光裏,人影錯亂。

許是聚于此的應募者過多,又許是蘇涿光善于将自己隐于喧嚣之外,落在人群末尾,悄無聲息,故尚未有人認出他。此番在場之人紛紛伸長了脖子,往林蔭花濃的院內張望,心思盡飄往尚未露面的相府千金處。

季琛執起折扇,将面容半擋,低聲對一旁的蘇涿光道:“我說,以你的身份,想當喬姑娘的騎射老師,直接去跟喬相說一聲,不就能教喬姑娘了嗎?用得着費這麽大勁,來跟其他人比試?”

季琛對此覺得奇怪,“我從前可沒見過你對什麽事這麽上心。”

就算昨日宮宴上,蘇涿光得見喬時憐對其心生好感,也不至于一朝變化如此之大,竟主動來相府與一衆魚龍比試。蘇涿光向來漠視萬物,無欲無求,今此會為美人做到如此地步?

若非眼見,季琛着實不敢相信。直覺告訴他,事出反常必有妖。

蘇涿光漫不經心地道:“怎麽?”

他想起在前世裏,喬時憐不曾大張旗鼓地尋過什麽騎射良師,今此出了這等變數,怕是因自己在宴上的舉動,導致這裏有變。

他确實可以動用自己的身份,去喬相處得來這個機會,但依着她的性子,怕是會覺得自己是濫于權力之人,不會心甘情願,故他才來到此處。

季琛終是忍不住相問:“浮白,你是不是被下什麽迷魂湯了?”

蘇涿光:“是又如何?”

他想,單是喬時憐三個字,所相關的一切便足以讓他五迷三道。

季琛:“?”

恰逢不知誰喊了一句喬二姑娘來了,周遭喧聲頓時沸騰,蘇涿光徑自無視了季琛越發生奇的目光,看向庭院回廊。

唯見丫鬟侍衛簇擁處,一襲青黛輕容掩住窈窕,水色披帛加身,添就妍麗。少女婀娜袅袅步來,面覆白紗半遮,只露出一雙斂着秋波的眼,望着府中一衆。

季琛不由得感嘆,“這要是誰當上了喬姑娘的師父,被群起攻之,做鬼也風流。我聽說,這比試不僅要勝過別人,最後還得喬姑娘親自來挑,所以你瞧瞧,排在前頭的人都忙着獻殷勤呢。”

聞及此,蘇涿光皺起了眉,犯起了難。

以他的武力,比過在場之人并不成問題。但他若是下手太輕,怕是沒法入她的眼,覺得自己勝任不了她的騎射師父;可若下手太重,會不會讓她覺得自己兇神惡煞,吓到她?

思忖之時,他已聽得相府管家宣布了選師的複試內容,無非是比誰的箭于數人相争裏,先命中水榭對面的靶心。

這樣的比試對他而言,可謂輕而易舉。

群人接過弓矢,管家喊着開始的眨眼工夫,蘇涿光已挽弓搭箭,将一衆急着射出的箭紛紛穿落,正中靶心,随其箭矢後面趕到的,僅剩兩三支。

那些還沒能靠近箭靶,就被蘇涿光的箭撇下的人不禁怒吼:“這誰這麽喪心病狂?把我的箭給打進水裏了!”

偏這“喪心病狂”之人,面色冷漠,正慢條斯理地把弓遞給相府侍衛,不顧周圍投過來的憤懑目光。

不多時,管家取來中了靶心的箭,根據尾羽記號找出了四位勝選者。除卻蘇涿光,餘下三位不過是比之蘇涿光晚了些許射出,所以才沒能被蘇涿光打落。其餘人嚷着不服,指着蘇涿光言之作弊,想要重新比試。

立于重重侍衛後的喬時憐開口了,“那位是蘇少将軍吧?”

衆聲忽有一瞬沉默,循着喬時憐的目光看向蘇涿光,京中蘇少将軍的名號如雷貫耳,誰人不知?随後那些稱之不服的,默默縮回了人影裏,再無異議。

只是這蘇少将軍竟會來相府參試,便有些耐人尋味了。

不多時,管家宣道:“還請幾位至小亭。”

季琛對蘇涿光能勝選毫不意外,只是他本欲在府外等着蘇涿光的好消息時,卻被管家告知,喬時憐将他與蘇涿光盡數邀了去。

不論何等原因,能面見他推崇之至的美人,這等機會季琛當然不願錯過,故而他喜不自勝地跟上了蘇涿光。

至水面清圓池畔,涼亭檐角的藤蘿曳着明光。

石階處,喬時憐盈盈而立,對步來的二人淺笑嫣然,卻是将目光移至了季琛身上:“這位公子,怎麽稱呼?”

蘇涿光:“?”

她看不到我?季懷安又沒參試,她怎麽就喊了他?

季琛察覺到蘇涿光略有不滿的目光,硬着頭皮笑道:“在下季琛,字懷安。有幸得喬姑娘一見,今日是我這位好友蘇浮白拔得頭籌,不知喬姑娘是否……”

中意二字還未說出,喬時憐已先于季琛道:“季公子,還請借一步說話。”

季琛只覺蘇涿光的眼神霎時寒如利刃,他哂笑着随喬時憐移步至一邊。

彼時喬時憐面帶猶疑,低聲問道:“你的那位友人…”

她話中自是指蘇涿光,季琛旋即意會,知喬時憐請他前來,是為了進一步了解蘇涿光。

看來這倆人有戲!

季琛勸撫道:“喬姑娘您放心,浮白騎射了得,在京中當屬一流。可以說,今日來相府應募的人,加一塊也不一定比得過浮白。”

喬時憐眨着眼:“我意思是,他是不是很兇啊?”

不遠處,蘇涿光窺聽到喬時憐所問,當即語塞。他瞄向身側的水面,其間倒影隐約,映出他眉眼冷冽的模樣。

當真是他長相太兇?那他該如何?難不成把臉遮住?

季琛知以蘇涿光的耳力,能夠聽清此間對話,他頓覺如芒在背:“這,這個嘛…”

他掐着藏于袖中的胳膊,咬了咬牙,“浮白啊,只是長得有點兇,其實呢,其實他教起人來特別…特別溫柔!”

溫柔這個詞說出口時,季琛只覺良心一陣抽搐。他可是見過蘇涿光訓暗衛的樣子,将軍府的暗衛各自身懷絕技,個個出類拔萃,離不開蘇涿光嚴厲至極的教導。

喬時憐将信将疑:“真的嗎?”

季琛信誓旦旦:“真的!”

他暗自愁苦了臉,心想着只能幫蘇涿光到這一步了,剩下的全憑喬時憐自己做主。

喬時憐瞥見其後蘇涿光陷入自我懷疑的模樣,故作躊躇,“那我…再考慮考慮。多謝季公子告知。”

待季琛回到蘇涿光跟前,只見他面覆寒霜,神情冷峻。季琛嘆了口氣,“喬姑娘要是不信我所說,我也沒法。”

少頃,勝選的其餘三人被管家請至喬時憐跟前。

蘇涿光遠遠的觀望着,季琛亦在旁言說,提及其中某某性情溫和,是京城公認的溫潤君子;另個某某又爽朗疏闊,極受多數女子青睐…

蘇涿光一面聽着,前所未有地充滿了危機感。他似是能想象出喬時憐與他人同騎一馬,執手挽弓的模樣。越是想着,蘇涿光眸底寒意越盛。

季琛瞅着蘇涿光的眼神,仿佛恨不得把那三人大卸八塊,他不禁咋舌。

這人哪裏是喝的什麽迷魂湯?分明是不知喝了幾壇老年陳醋,還把醋壇子掀翻了的那種。

與此同時,喬時憐客氣應着眼前三位男子的話,縱使隔着一段距離,她亦是感受到了蘇涿光涼涼的目光,甚至是若隐若現的醋味。接而她保持着疏離的态度,依着拟定的流程問完了話,讓管家把人帶了下去。

直至喬時憐再度至蘇涿光身前,她面帶緊張地問:“聽聞将軍府于京郊設有一校場,其地廣闊,一應所設齊全,可縱馬,亦可練射。不知時憐是否有幸,能得蘇少将軍教導?”

言下之意,喬時憐是看上了他家的校場,最終選定了他。

蘇涿光瞧出她眼中的忐忑,“嗯,換身衣服,我帶你去。”

不管喬時憐出于什麽緣由,選了他就行。

“這麽快?”

季琛在旁附和:“正好我也想去。”

他已是迫不及待想要撮合這二人了,想到此,季琛不免心生激動。他可不想錯過這等良機!

蘇涿光淡然應着:“可以,你若不想昭月滿京城找你的話。”

季琛:“……”

喬時憐抿唇一笑:“那就這樣說好啦!蘇少将軍先試教時憐七日,若七日後未有成效,時憐便尋今日勝選的另外三位公子。相應的酬勞我會差人……”

蘇涿光适才松弛的神經又崩起,絲毫沒心思聽她後面說的什麽。他目光一沉,眸中殺意隐現。

她還想找別人?

季琛眼見蘇涿光欲要發作,渾身炸毛之樣,趕忙補言,“喬姑娘無需多慮,我向你作保,浮白定是最好的人選。”

蒼蒼山色間,馬車向着校場馳去。

車廂內,蘇涿光端看着縮在角落裏,不敢靠近于他的喬時憐,問道:“為何想學騎射?”

喬時憐将早先想好的由頭道出:“時憐月前随父兄前往九暮山,于林獵目睹京中男兒各展身姿,不由得心生豔羨,故欲效仿,學得一二。”

蘇涿光颔首,又問:“為什麽怕我?”

喬時憐嗫聲說道:“…時憐不怕。”

她自是要做做樣子,否則一不小心就被他識穿。

蘇涿光當然不信。他垂眼看着二人同坐,中間相隔的距離足以塞下一人,而她縮在那角落裏,馬車稍有颠簸時,她就容易磕着碰着。

“坐過來。”

他語氣向來平然,這般道出,像極了在嚴厲命令她。

喬時憐怯生生地揚起臉,“這于禮不合。”

蘇涿光覺得有些頭疼,他盡量柔和着語氣,重複道:“過來。”

喬時憐這才顫巍巍地挪着身,一副迫于他兇厲,極不情願的模樣。

适逢馬車稍有颠簸,她瞧準時機,踩着自己的裙擺,踉跄着步子便往他懷裏撲去。

冷香落于畔,她低頭掩住唇角的笑,纖手胡亂虛抓,“不慎”扯落了蘇涿光衣袍的帶鈎,她随之驚呼:“蘇…蘇先生!”

蘇涿光護着懷裏的溫軟,尚未顧及松垮的衣袍,聽得她口中所喚,他渾身為之一震,“你叫我什麽?”

卻見她擡起頭,水漉漉的眸子掠過茫然,朱唇輕啓,“蘇先生。”

沒錯是角色扮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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