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if線(六)心衣
if線(六)心衣
山色蒼蒼間,金光潑灑,浮于層層青綠葉梢。
蘇涿光雖是背對泉水,摒去雜念,極目着遠處林郁,但身後傳來的響動清晰無遺,還有她不時自言發出的細音笑語,勾着他的五感飄往那潺潺裏。
“好涼好涼!”
“這水真的很舒服欸!”
……
風稍起處,她掬起水落入水面的嘩響陣陣,他便能以此想象出足以讓他難持的畫面。彼時她不着寸縷,赤足踏入水裏。
水漸漸漫過如柳腰際,清幽之色染遍那等光潔如瓷,還有那顆灼目的紅痣再是散開潑墨青絲,披于煙朦。波光綴滿粼粼,游蕩在那姣好之處,影影綽綽。
她抿開笑意,那雙細藕似的臂,正挽起涼涼漣漪。
蘇涿光覺得這夏日太過灼熱,他滿面燥意,被山風掠得越發難捱。故他向着身前的林野走去,丢下一句,“我去前處守着。”
不想方擡起腳,喬時憐便急急叫住了他。
“蘇先生!”
蘇涿光極力克制住想要回過頭的動作,“怎麽了?”
喬時憐軟着嗓,弱聲懇求道:“你能不能別走?”
蘇涿光僵着身形:“我沒走。”
他不過是想待在離她遠些的地方,以防被身後泉中的她擾心。
他太過于熟知她的一切,哪怕未有眼見,她眼下是何等情形,沐浴時會有什麽樣的小動作,都會接連浮現在他眼前。
“可我不敢一個人待在這裏。”
喬時憐盯着他将離的背影,知道他是待不住了,又再找着理由,“這裏是山野……我怕忽然竄出什麽野獸,把我吃掉…”
蘇涿光:“?”
他強忍住心頭的古怪。
她真當他是什麽正人君子,不怕他把她吃掉…?平心而論,蘇涿光覺得她這樣的誘惑近在咫尺,他分明比那山林的野獸危險得多。
但聞喬時憐淺淺笑着,放聲對他道:“蘇先生,你現在是我的老師,你當然要保護我啦。”
這确實是他不能拒絕的理由。
蘇涿光思忖之下,只得應了她:“…好。”
少頃,日光漸濃,散開林霧。
蘇涿光立身于蔭下,緊阖着眼,以內力凝神靜氣。他迫使自己不去留意泉水中的動靜,但越是這樣,越是适得其反。他靜下心神的同時,她身處傳來的聲響越是蕩漾,一并搖着他的魂與魄,逐而逼近崩潰邊緣。
喬時憐遙遙喊着她,“蘇先生。”
蘇涿光始才睜開眼:“怎麽了?”
喬時憐看着一言不發,杵着前處化作雕像般的身影,提議道:“你能陪我說說話嗎?”
蘇涿光:“嗯。”
哪怕他想拒絕,但想來同她說會兒話,應是能分散他的注意力,也一道稍掩她周處的水聲,故他還是應了她所求。
喬時憐揮動着指間清涼,眸底笑意越盛。
她其實方才游于泉水,百無聊賴之際,已望着他的背影凝視了良久。
蘇涿光今日所着衣袍鴉青色,其間玄色革帶緊緊系着,勾勒出精瘦的腰腹。她記得,蘇涿光這件衣袍形制繁瑣,單是穿脫便要費一番工夫,且其布料較厚,不适宜這樣炎炎夏日所穿,從前蘇涿光于深秋時才會穿上一二。
喬時憐不可避免地想起,那時她與他才成婚時,因自己羞怯于圓房,他便未有強求。但每每夜裏入眠,她寝衣單薄,無意識地往他身上纏去時,他備受折磨。故一次她受涼昏迷,他借由大夫交代,讓她穿了厚厚的寝衣入睡,這才有所消停。
如今她總是與他相貼親近,他控制不了她的衣着,只得将自己的衣袍穿得這般。唯有這樣,她難以“不經意”扒掉他的衣衫,也無法通過種種方式,在他身處不安分地摸來抓去。
饒是喬時憐知曉這其中緣由,她依舊刻意問道:“先生為何今日穿這麽厚?”
蘇涿光感受着發熱的後背,胡謅着話:“山裏風大,我冷。”
喬時憐反駁道:“可我見你耳朵在發紅。”
蘇涿光想也未想答道:“…被風吹的。”
喬時憐撩起手邊水聲大作:“蘇先生,你好像在冒汗。”
那聲響,像是她從泉中赤身走出,欲往他這裏探看究竟的動作。
蘇涿光只覺口幹舌燥,“你看錯了。”
喬時憐聽着他故作鎮靜的清冽嗓音,低低笑出聲,“要不先生也來這泉水裏泡泡?”
蘇涿光:“?”
他身形随風晃了晃。
她在說什麽?她從前就這般大膽的嗎?竟會邀男子一道沐浴?
喬時憐調笑道:“蘇先生,你這麽緊張做什麽?我說的是待會兒我沐浴完,不是現在。”
末了,她不忘補言:“時憐也知尊師之道,怎可能讓先生與我共浴?”
蘇涿光:“……”
暫且不提這個尊師之道讓他覺得怪異,他想自己應是小瞧了她。就連“共浴”這等詞她都能輕易說出口,這與他從前和她相知時,那般羞于言行的人大相徑庭。
蘇涿光陷入了沉思,難道在與她錯過的兩年裏,他也錯過了這樣的喬時憐?還是說…這裏面出現了什麽差錯?
思之無果,蘇涿光想,不論喬時憐是何等模樣,她即是她,皆他所喜。
恍神之時,蘇涿光聽得身後水聲乍起,緊接着是她的驚呼伴随着撲騰的動靜,還有她的急切的嗓音。
“蘇涿光!”
蘇涿光轉過身時,只見喬時憐沉浮于水面,掙紮着想要游上岸,反是被急湍席卷,沒入水裏。
他心髒頓時驟停,“阿憐!”
蘇涿光當即奪步至泉邊,躍進她淹身之處,撇開激流。
喬時憐跌進水裏時,只覺狂流席卷周身,不斷湧入口鼻裏,窒息之至。
适才她本是沐浴畢,見蘇涿光被她挑弄得耳根連着頸間發燙,後背被汗洇濕,索性她暫且放過了他。她也知自己在玩火的路上向來不知限度,再這般下去,她保不準蘇涿光會如何。
但她踩着泉石,準備上岸之時,不偏不倚,那光.裸的足尖落在了黏滑的青苔上,旋即她一個趔趄栽進了泉水裏。
不多時,蘇涿光游于水中,猛然抓住了她漸軟無力的胳膊。他攬過她的腰身,帶着她迅速浮出了水面。
水聲濺落,泉邊林野斑駁,襯得蘇涿光懷裏未着衣的人愈發淨白無瑕。
“咳…咳咳……”喬時憐咳着嗆入肺腑的水,已是失去了意識。
“都說了不會凫水便靠近一點…”蘇涿光鎖着眉心,俯身吻着那冰涼的唇,悉心渡着氣。
話雖是責備于她,更是自責于他自己,不該無限度縱容,放任她身處危險。
少頃,他撫着漸漸她複常的氣息,提着的心終是落了下來。
他不敢正眼看她,即便他能真切感知到手上如綢緞般的柔滑。
蘇涿光一時有些不知所措,他瞥見自己的衣袍濕沉,仍攜着泉水跌落。而他能感受到懷中的她打着冷顫,似是極為冷。眼下他若是一直把喬時憐抱着,她怕是會因他衣上的濕意受涼。
故而,他必須把她置于泉邊、幹燥舒爽的衣裳為她穿上。
這無疑是件困難至極的任務。
從前他作為她的夫君,也曾為她更衣。但因她怕羞,這種事向來不多,通常是夜時叫了水,在湢室裏沐浴完畢後,他為她披上寝衣,最後簡易系帶即可。
若論平常所着,他多次表示想為喬時憐親自效勞,都被喬時憐粉着臉趕出了卧房。
照她的話來講便是:“誰知道你這個登徒子會不會臨時起意?”
他覺得她說錯了一個字,他這個登徒子,分明是對她時時起意。
不過如今,蘇涿光每時每刻都警醒着自己,他是她的老師,不可以越界逾矩。她既然如此信任他,願意讓他這個“蘇先生”保護她,他就不應輕薄了她。
蘇涿光拾起她疊放齊整的衣衫,修長如琢的指節撥開層層雲紗。及最裏處小小一件,揉在掌心裏不過半掌,垂落的條條系帶從他指縫落出,是為心衣。
他目光逐而幽深,他似乎向來是擅長解下此件,而非為她穿上。
校場內閣間。
喬時憐輾轉蘇醒時,只見窗扇半推,無邊夜處,素月正倚東山。
她先是下意識動了動,耳畔便傳來蘇涿光的嗓音,“醒了?”
喬時憐醒來的第一感官,是覺着身上的心衣系得過于緊了些。她垂眼望着裹得算是尤為嚴實的胸前,不由得問着,“我身上的衣…怎麽…”
蘇涿光以為她在意她的衣裳是誰換的,他為此早想好了解釋的措辭:“将軍府的暗衛裏也有女子,恰巧今日她當值随我左右,是她入水救了你,也是她給你穿的衣裳。”
他話中所指自是西風,他當然不會說出,今日西風并不在校場的事實,只得以此瞞過去。
喬時憐心想着,他與她獨處時,最煩有他人攪擾,連着暗衛也不許跟得太近。且能把她的心衣系得那麽緊,怎麽可能是女子?
也只有從未有機會為自己更衣的他,會如此做。
是以她看着被他纏得足足縮了一圈的胸前,極為認真地問道:“蘇先生,你府上的女暗衛,是不是不太會穿…心衣?”
她委實難以想象出,蘇涿光為她穿心衣時是何等光景。
見她如此大膽提及,蘇涿光藏于袖中的手一頓,“…我并不知。”
喬時憐做出一副同情的神色:“要不…時憐教教他?”
蘇涿光不自然地避開了她的眼神,“以後再說吧。”
大抵也就蒼天能知,今日他于林中為她更衣費了多長工夫,他涉水清神了多少遭。
喬時憐偷眼瞄着他閃躲的小動作,玩心更盛。
卻在她略有意滿時,他出聲問道:“為何你睡着時,一直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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