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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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下午回校報到，顏如花剛邁下車便發現有人站在了她的跟前，擡起頭一看，是付謙燦爛的笑臉，在初春午後溫暖的陽光下尤為耀眼。
“如花！”他的語氣中滿是欣喜與激動，眼睛都是亮晶晶的，“終于開學了！我好想你啊！”
一個寒假二十六天，付謙是掰着手指頭，一天一天倒數着過的。
早在放假之前，付謙就從顏如花口中得知了她的寒假安排，失望不已的他每天守着手機，好不容易才抓住了幾次機會和顏如花通視頻，但每次的時間都短得只能說上幾句話。
對付謙來說，那當然是遠遠不足夠的，他真的從未試過如此期待開學。
回憶着這個寒假的各種心酸，付謙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顏如花，深切感受到還是在學校見到真真切切的本人才最令他心滿意足。
被他熱切的目光看得不自在，顏如花臉上微熱，躲開視線，對付謙說：“我們一起進去吧。”
“好！”付謙精神爽利地應了一聲。
與他并肩走向校門，顏如花卻忍不住頻頻側眼去瞄身邊的男生，滿心喜悅。
他說好想她，事實上，她也同樣期待今天很久了。
二十多天沒見，付謙沒什麽大的變化，似乎只是皮膚白了些許，可随即，顏如花就發現了一個很不同的地方——
本來她的頭頂剛好到付謙的耳朵中間，但是現在，她的頭頂卻只能恰好觸到他的耳垂。
“你長高了？”顏如花驚奇。
付謙點頭：“嗯，長了三厘米，終于突破一米八了。”頓了頓，付謙勾起了嘴角，高興又得意地說，“如花居然發現我長高了，好關心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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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如花心中一慌，連忙掩飾：“只是碰巧而已……”
兩人一邊走一邊聊，突然，一個黑影從天而降，“啪”地一聲掉在了顏如花跟前的路上。
顏如花稍微被吓到了，定睛一看，原來是朵紅燦燦的木棉花。
木棉花是Y城的市花，在這裏，幾乎每間學校的大門前都會種着一棵木棉樹。師大附中建校已久，門前的木棉樹也頗有歷史，足足有六層樓那麽高，樹幹粗壯，兩個人都合抱不起來。
看那朵花開得美麗，顏如花不由自主地蹲下|身撿起了它，唇角的笑意帶上了喜愛。
付謙發現了，問她：“你喜歡木棉花嗎？”
“挺喜歡的。”顏如花仰起頭，眯眼欣賞一樹的橙紅，“我覺得很漂亮，而且國外見不到。”
付謙了然點頭，暗暗記住了顏如花的喜好，但對木棉樹本身興趣淡淡。
顏如花卻像是特別有興致，難得滔滔不絕：“而且我很喜歡它五六月時下的那些棉絮，白絨絨、圓滾滾的一團，很可愛播種方式。每種植物都有它特有的播種方式，有些方法很巧妙，有些則是讓人意想不到，就例如木棉樹，外觀又高又壯，但傳種方式卻這麽可愛，這種反差很有意思。”
“哦——”從未聽過顏如花這樣興致勃勃地說話，付謙一時怔愣，心裏又驚又喜，不舍得打斷。
察覺到付謙的反應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顏如花醒過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對不起，我自己一個人說得太起勁了。”
“不不不，如花能跟我說這麽多話，我很高興！”付謙連連擺手，解釋道，“我只是在想很少見到這樣的如花。”
顏如花的性格成熟穩重，一向對很多事物的态度都表現得很淡然，但她适才跟他說木棉樹的時候，水潤的雙眸閃閃發亮，神情靈動愉快，是他之前從未見過的純真活潑的少女一面。
她說木棉樹可愛，他倒覺得她才是世界上最可愛的。
大概猜得到自己剛才的表現，顏如花臉上發燙：“因為……真的很有趣呀。”
“如花喜歡植物嗎？”
“嗯。”遲疑了一下，顏如花最終還是說了出口，“我以後想研究植物學。”
這還是第一次聽說，付謙立馬來了精神：“植物學家？如花好厲害！”
“也沒有什麽厲害的，只是對植物很感興趣而已。”
“這哪裏不厲害了？清楚自己以後想要做什麽。”沉默了一下，付謙又說，“……我就從來沒想過。”
聽他語氣沉了下去，顏如花急忙寬慰：“現在開始想也不遲。”
“唔——那我應該做什麽好呢？要不和如花一樣，做個植物學家吧！”
顏如花哭笑不得：“怎麽能這樣，要是你自己喜歡的才可以呀。”
他喜歡的？他喜歡的不就是她嗎。
只不過，付謙自己也清楚，這确實稱不上是一個合格的答案。
當時話題到這裏就結束了，但一絲不對勁的感覺卻殘留在了付謙的心裏。
付謙想不通是為什麽，自從得知顏如花今後的目标之後，他就總感到心情不舒暢，就像是有顆極小的小珠子卡在了他的心裏面，不适感隐隐約約，卻又始終揮之不去，讓他很是難受煩躁。
一開始他以為是寒假見不到顏如花的郁悶還未散去，可後來，他發現原因并非如此。
開學後的第一個周六，生物競賽班就舉行了一場考試。
今年的聯賽預賽和往年一樣，會在四月中旬舉辦，今天的考試就是為了選拔這次參賽的人選。
師大附中由于以往成績優秀，可以分配到最高的六十個參賽名額，但競争依舊十分激烈，課室裏沙沙的寫字聲從未間斷，大家都各盡所能，不想錯過參賽機會。
付謙一個寒假下來都沒怎麽碰過學習有關的東西，自然是很多題都做不出來，于是他也就索性放棄，支着下巴轉着筆，百無聊賴地到處瞧，視線最終落在了過道另一邊的顏如花身上。
此時的顏如花，神情認真專注，手中的筆一直不曾停歇，仿佛任何事情都無法幹擾到她。
付謙突然醒覺那份焦躁感是來自于哪裏了——
他感覺自己和顏如花的距離又一次拉遠了。
只是這次不是身份與關系上的距離，而是，思想上的。
付謙也終于明白了為什麽顏如花的生物成績特別好，為什麽她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參加生物競賽。
——這都是為了她的目标。
顏如花一直都在為自己的目标奮鬥，可是他呢？
直到目前這一秒，他的人生規劃仍是為零。
這種差距感讓付謙一連幾天都萎靡不振，中午吃飯的時候，付謙悶悶不樂地凝視着飯盒裏的飯菜，一聲不吭。
表現得這麽明顯，郭筱妤不好奇都覺得對不住自己：“你幹嘛了？”
回想付謙如此嚴肅沉默的時刻，對上一次出現在如花哥哥反對他和顏如花來往的時候。
郭筱妤眨眨眼，問他：“你又被如花哥哥打了嗎？”
“你別亂說。”付謙白了她一眼，“哥哥早就承認我了。”
“那是為什麽？”
付謙沒有回答，反而倒過來問她：“你有想過以後要做什麽嗎？”
“……記者啊。”郭筱妤蹙了眉，對他們之間的友情産生了深深的懷疑，“你不知道？”
“知道，就是随口問的。”付謙又把臉轉向姚淩帆，“阿帆呢？”
他和姚淩帆還真沒有談過這個話題。
姚淩帆擡了擡眼皮，把嘴裏的飯咽了下去：“我想學工程。”
“為什麽？”郭筱妤急問。
“因為想研究無障礙設施。”
聞言，付謙和郭筱妤都愣了一下，随即就意識到姚淩帆會有這個目标的原因了。
“真是孝子。”付謙一向很佩服這位好友，不由得拍了拍他的肩，說，“萍姐姐知道你這個目标嗎？我要是跟她說，她肯定欣慰得要哭。”
“你別跟她說。”姚淩帆臉上露出些許的不自然，像是害羞了。
郭筱妤注視着有些羞澀的姚淩帆，心中也滿是仰慕。
家庭環境不好，但姚淩帆從未埋怨過半句，自他們認識以來，他都在努力讀書打工，幫補家計。
要是那些事落在她的身上，郭筱妤自認自己肯定做不到像他這麽堅強。
正想着，姚淩帆卻忽然對上了她的視線：“你看着我幹嘛？”
“呃！”郭筱妤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盯着姚淩帆，頓時吓得心亂如麻，一個勁地否認，“我才不是看你！我、我是在發呆！”
“哦。”姚淩帆反應平平，也沒懷疑。
郭筱妤松了一口氣，可同時又有點失望。
姚淩帆果然還是沒有發現她喜歡他。
不，要是他發現了的話，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說不定連朋友都做不成了，這樣就太糟了。
但也有可能……他知道之後就對她心動了呢？
各種念頭在腦海裏打架，郭筱妤又希望他知道，又害怕他知道，一時間搖擺不定，矛盾不已。
另一邊的付謙也同樣糾結苦惱：“唉，你們都有自己的目标，我卻什麽都沒想過。”
他的話令郭筱妤很是詫異：“你沒發燒吧？謙少居然在考慮自己的人生目标？”
“你什麽意思？”付謙不滿地睨着她。
“別誤會，沒什麽意思，我只是覺得你爸這麽厲害，其實你完全不用愁以後的生活吧？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呗。”
說實話，付謙自己之前也是這麽想的。
但現在，他已經沒辦法再悠閑下去了。
“要說這個，如花的家境比我還好，但她也有很明确的目标啊。”付謙垂着眼，暗暗嘆息，“可我想來想去，怎麽都想不到自己有什麽想做的，就感覺……如花好遙遠啊。”
話音剛落，一把清甜的聲音便從付謙身後傳來：“那可是人生目标，怎麽能這麽着急。”
付謙愣了許久才回過神來，驚叫：“…………如花？！”
“我之前不是說過，慢慢找就好了嗎？”顏如花說着，在付謙的身旁坐下。
“我也明白，不過……”
“而且我和你也沒有很遙遠啊。”顏如花歪着頭，眉眼彎彎，微笑溫婉動人，她對付謙說，“我不是和你一起在這間學校裏嗎？”
顏如花的眼神、笑顏、話語，無一不是猛地撞進了付謙的心裏，沖擊在他的心頭激起了浪花。
付謙一下子撇開了臉，輕咳一聲，拳頭不由得捏緊，強壓住那股洶湧澎湃的沖動。
要不是身處在飯堂，要不是對面還有兩個瞅着他竊笑的混蛋，他恐怕早就忍不住抱住顏如花了。
女生卻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說的話多麽擾他心神，繼續道：“不過成績好一點，總不會有錯。”
付謙聞言一愣，終于有一種撥開雲霧的感覺，不禁興奮高呼：“對诶！成績！”
衆人都被他吓了一跳，瞪着眼睛驚訝地望着他。
付謙舉起雙拳，大聲宣布：“兩周後的月考，我要考前一百！”
“前一百？你确定？”郭筱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全級三百四十人，你要考前一百？”
郭筱妤的懷疑讓付謙不服氣地眯起了眼，他仰起下巴，一字一句地說道：“沒錯，就是前一百。我付謙可是想做就能做到的人，你就好好看着吧！”
行動力強，想幹就幹，一向是付謙的做事風格。
那天許下豪言壯志之後，付謙立馬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開始用功學習起來。
那股無人可擋的勁頭，讓七班的師生們都震驚不已，看他時的眼神如同看着一個奇怪的陌生人。
付謙絲毫不在乎他們的目光，該聽課時就聽課，該請教時就請教，慢慢地，大家都習慣了這樣的付謙，七班的學習熱情甚至稍微被他帶動了起來。
兩周眨眼間便過去了，三月底，月考臨近。
所謂清明時節雨紛紛，近段時間Y城的天氣都不怎麽好，細密的春雨斷斷續續下了好幾天，加上回南天的潮濕，四周每天都處于濕漉漉的狀态，人也有些打不起精神來。
傍晚六點多，幫忙做黑板報的顏如花匆匆離開學校，卻出乎意料地在校門口發現了付謙的身影。
他正彎着腰，将地上的木棉花一朵一朵地撿起來，動作随意但又帶着絲絲小心。
顏如花心生疑惑，走過去問：“你在做什麽？”
付謙聞聲直起身，只見他的劉海被他用一根橡皮筋紮了起來，就像一座沖天炮一樣直直地朝着天空，随着他擡頭，發尾的位置便炸了開來，散成了一朵煙花。
陽光又俏皮的形象，讓顏如花忍俊不禁。
“如花！”一見是她，付謙的臉上便揚起了笑容，回答道，“我在把這些花撿到一邊去。”
“為什麽？”
付謙低頭注視着懷中幾朵形态各異的木棉花，說：“我看這些花還挺漂亮的，由得它們在地上被人踩爛有點可惜了。”
過去的他從未注意過這些，但那天聽了顏如花的話後，付謙便不自覺地留意起身邊的花草樹木。
看見那一朵朵還開得很燦爛的木棉花被來來往往的行人踢走踩過，沾上泥濘，他就莫名感到一絲惋惜。接着又想到顏如花喜歡木棉，擔心她見了會難過，于是生出了把這些花集中起來的想法。
聞言，顏如花微愣片刻，繼而笑了起來：“确實是呢，那我也來幫忙吧。”
“不用了，已經挺晚的了，如花你先回去吧。”
“沒關系。”顏如花說着，從書包找出兩個購物袋，遞給他一個，“撿了放進這個袋子裏吧。”
師大附中門前的這棵木棉樹長得高壯，樹上開的花數不勝數，紅豔豔的宛如一棵火樹。而樹周圍的地面上也同樣落了不少花，兩人忙忙碌碌地将滿地的花朵撿起來，很快就裝了大半袋子。
撿得差不多的時候，顏如花不經意間瞄見不遠處蹲着個女生，也在撿地上的花。
擡眼望過去，竟然是單小瑰。
上學期十二月的時候，班裏調整了座位，單小瑰由于長得比較嬌小，被老師安排在了另一個小組的第一排，與顏如花的座位隔了很遠的距離，兩人自那以後就幾乎沒了交集。
想了想，顏如花還是走近了她，主動搭話：“小瑰？”
單小瑰吓了一跳，手一抖，剛拿起來的花又掉了，圓眼睛瞪大了些許：“啊，如、如花同學。”
“你在撿木棉花嗎？”顏如花問她。
“嗯……你也？”
“對啊。”顏如花側身指了指身後專注撿花的付謙，對她道，“我們覺得這些花就這樣被踩爛太可憐了，所以想着撿起來。”
聞言，單小瑰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像是對付謙會有這樣的舉動而感到無比驚訝，随後她就意識到自己的表現太過于失禮，急忙難為情地埋下了頭。
這時付謙跑了過來：“如花，那邊全撿幹淨了。咦，你們在聊天嗎？”
見他靠近，單小瑰第一時間後退了兩大步，抱緊了胸前的書本，神情中的畏怯清晰可見。
察覺到她的恐懼，付謙也就停下腳步：“你們先聊吧。”
“不、不，我、我先走了。”
結結巴巴地說完，單小瑰根本沒敢看付謙一眼，轉身逃命似地小跑離開了。
目送那個慌慌張張的背影消失在遠處，顏如花無奈蹙眉：“看來她還是很怕你。”
上學期，姚淩帆用付謙的名字來“恐吓”單小瑰，逼她向老師坦白自己被李婕希威脅的事情。但一直到現在，這個誤會始終沒有解開，單小瑰仍然很害怕付謙和姚淩帆，總是見了他們就逃。
顏如花為此很是苦惱，畢竟他們都是為了幫她才擔上了這個“污名”。
付謙倒是不在意：“我無所謂，由她去吧。”
反正對他來說，只要顏如花願意和他接觸就夠了，其他女生怎麽看他，他一點都不在乎。
待兩人把地上的花都撿幹淨之後，兩個購物袋裏溢滿了火紅。
“如花要把這些花拿回去嗎？”付謙問。
顏如花颌首：“我打算用來做書簽。”
“做書簽？”
“嗯，壓花書簽。”猶豫片刻，顏如花抿抿唇，略帶緊張地問，“做好了之後，送給你？”
“好啊好啊！”付謙當然十分歡迎，頭點得快掉下來似的，滿臉期待。
他的捧場讓顏如花展顏，提議道：“這麽晚了，要不要我們送你回家？”
“不了，我剛打過球，一身汗，衣服也不幹淨，弄髒你的車就不好了。”
難怪他額上的頭發也是濕濕的。
顏如花暗暗想着，笑說：“沒關系的。”
“……有關系。”付謙眉頭微皺，擡起兩條胳膊，又拎起了衣領，分別嗅了嗅，憂心忡忡地說，“其實我現在也很擔心自己身上有汗臭味。”
顏如花輕笑搖頭：“放心，沒有。”
“那就好。”付謙松了口氣，又說，“不過如花身上總是有股花香味呢。”
顏如花愣了愣，心跳有些加快，連忙岔開話題：“總之，我送你吧。”
付謙最終還是坐上了顏家的車，兩人在後座閑聊。
說起學習的事情，顏如花問他：“後天就要月考了，你有信心嗎？”
“那當然是很有信心了！”
他自信滿滿，鬥志高昂，令顏如花也不由得振奮。
付謙卻又沉下了聲，認真地說了一句：“我想過了。”
“什麽？”
“高二分班，我要和如花一個班。”
如何才能拉近和顏如花的距離，付謙最近都在考慮這個問題。
人生目标不可能一下子找到，于是他決定先定下一個小目标，例如和顏如花同班。
分班成績兩次期中考和兩次期末考各占百分之十五，四次月考各占百分之十，雖然上個學期四次考試，付謙的成績平均在全級的兩百八十名左右，但他算了一下，只要這個學期他奮起直追，最後排進理科的前五十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嗯，加油。”顏如花勾起唇，為他打氣。
對于付謙定下的目标，顏如花沒有半點懷疑，她相信付謙會做到，同時，也希望他能做到。
可顏如花沒想到，第二天，付謙卻突然沒有上學。
明天也有兩更，繼續日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