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28——

顏如花是在中午吃飯的時候得知付謙沒有回校的。

最後一節化學課遲了十分鐘才下課,顏如花和幾個女生一同匆忙來到飯堂,一進門便習慣性地往付謙的固定位置望了一眼。

出乎意料,她沒能如願找到付謙的身影,只有姚淩帆一個人坐在了那裏。

心感奇怪,顏如花走過去問:“付謙呢?還沒有來嗎?”

“哦,阿謙他啊……”姚淩帆欲言又止,視線也有些飄忽。

察覺到他的遲疑與為難,顏如花的心一下子被吊了起來:“他發生什麽事了嗎?”

“唉,真麻煩。”姚淩帆煩悶地抓了抓頭發,斟酌着開口,“他叫我不要告訴你的,不過……”

姚淩帆話還沒說完,就聽郭筱妤大喊着朝他們奔來:“如花如花!付謙的事情你聽說了嗎?!”

姚淩帆:“……”

他就知道,即使他不說,顏如花也始終會從另一個人口中聽說的。

只是沒想到這麽快罷了。

跑到桌邊,郭筱妤氣還沒來得及喘,便驚愕地說道:“付謙他爸爸被人舉報了,說他行賄!”

顏如花當即愣了片晌,繼而轉頭看向了姚淩帆,用眼神向他确認事情的真僞。

卻見姚淩帆略顯沉重地點了頭:“我想說的就是這件事。”

Advertisement

顏如花一顆心沉了下去:“那他現在怎麽樣?”

“他在電話裏說他沒事,不過……怎麽說呢,他爸雖然很少管他,但阿謙家只有他們父子倆,兩個的關系還挺好的,所以,我猜他應該說不上沒事。”

顏如花忽然回想起寒假前在KTV裏聽到的那句話。

付謙說他媽媽已經去世了,也就是說,他一直都是和父親一起生活的。現在他爸爸出事了,他怎麽可能會沒事?

一個下午,顏如花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過來的。

好不容易熬到放學,顏如花坐上車,心裏卻不斷思量着要不要去付謙家裏看看。

可是明天就要月考了……而且她去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反而是個麻煩……

心中七上八下,思緒來回搖擺,但車快到家的時候,顏如花最終還是沒忍住:“趙叔,我想去一下付謙他家。”

趙叔瞧了倒後鏡一眼,面露訝異:“現在嗎?”

“對,現在就去。”

二十分鐘後,顏如花來到了付謙家樓下。

做了登記,顏如花乘電梯上到頂樓。頂層是一間複式單位,只有一個門,顏如花按下了門鈴。

屋裏面立刻傳出了聲響,但顏如花等了好一陣子,大門才被人打開來。

是付謙。

他身上随意地穿着一套起居服,頭發有些亂,面上隐約的落寞與無精打采刺痛了顏如花的眼。

見到顏如花,付謙猛然怔在了原地,良久沒有反應。

不請自來,顏如花禁不住有些忐忑,幾經反複才醞釀出一句話:“我聽說了你爸爸的事情,有些擔心你,所以……”

話還未說完,顏如花突然感覺自己的手腕被抓住了。

她微愣。

沒等顏如花反應過來,下一秒,扣在她腕上的手一緊,她的身體随即就被一股輕柔的力道帶進了付謙的懷裏。

始料未及,顏如花向前傾去,下巴不輕不重地磕在了付謙的肩窩上。

力度不大,可她的魂魄卻像是被撞得飛出了身體,腦袋裏瞬間變成一片空白。

這是發生了什麽?

她被付謙……抱住了嗎?

其實嚴格來說,他們充其量只是雙肩相對地靠在了一起,但他身上的氣味萦繞在了她的鼻尖,帶着他體溫的氣息噴灑在了她的耳邊。

一切都令顏如花神思恍然,周圍的世界都變得虛幻了起來。

耳尖觸到了一絲滾燙的氣流,緊接着又在剎那間轉為了涼意,很是矛盾的感覺,牽動着她此刻尤為敏感的神經,引得她心緒更亂。

四周寂靜無聲,唯一只剩下砰砰直響的心跳聲,讓人分辨不清到底是自己的,還是對方的。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顏如花的意識終于緩緩歸位。

她感覺到自己的臉燙得如同火燒,渾身的每一塊肌肉都緊張得僵硬,就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而更令顏如花慌張失措的是,越過付謙的肩,她看見一名微胖的中年婦女從屋裏走了出來,兩人猝不及防地對上了視線。

只見婦女被這一幕驚得張大了嘴,頓時呆若木雞。

顏如花羞得下意識将臉埋進了付謙的肩窩,磕磕絆絆地輕聲提醒:“付謙,那、那個……後面……有人看着……”

她害羞的聲線近在耳邊,嬌柔且可愛,同時又因阻隔而帶上些許不真切。

付謙聽着,只覺心頭像是被一個小鈎子勾了一下似的,恨不得真的将她緊緊抱在懷中,永遠都不撒手。

抓住最後一絲理智,付謙松開了她。

顏如花立即後退了半步,眼睛完全不敢看他,只能拼命深呼吸,試圖讓淩亂的心緒恢複平靜。

兩人都一時說不出話,空氣中彌漫着令人心跳不穩的氣氛。

沉默半晌,還是付謙先開了口。

他側過身子,語氣輕快地問:“要進來坐一下嗎?”

顏如花聞聲擡了擡眼,視線只在他臉上停留了須臾,便架不住羞意倏地閃開。

但她還是捕捉到了,付謙的臉上此時也染上了一抹紅。

抿唇笑了笑,顏如花幾不可聞地應了一聲:“嗯。”

五分鐘後,顏如花端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

付謙家的客廳很大,但裏面擺設不多,顯得有些空曠,只有一盞豪華的水晶吊燈從吊頂天花垂下,分外引人注目。客廳的一邊是大面大面的落地玻璃窗,窗上映滿了璀璨迷人的燈光,讓人分不清其中哪一點光芒來自屋內,又有哪一點是來自于屋外。

不過顏如花根本不敢亂瞧,眼睛只敢緊盯着自己搭在膝上的雙手,心跳的速度始終降不下來。

這時,剛才在屋裏的那位婦女為顏如花送上了一杯熱茶。

顏如花雙手接住,第一時間道謝:“謝謝阿姨,麻煩您了。”

“不麻煩,這是我應該做的。”女人說着直起了身,臉上的笑容和藹可親,她問顏如花,“你就是阿謙經常提起的如花小姐吧?”

顏如花點點頭,心跳卻因那句“阿謙經常提起”而又一次加快。

“果然是個小美人啊!阿謙還真是一點都沒有誇張。”女人十分健談,這就跟顏如花聊了起來,“阿帆也很崇拜你呢,總是跟我說很羨慕你學習那麽好。”

見顏如花面露疑惑,付謙解釋:“她是阿帆的媽媽。”

顏如花過去也聽說過付謙和姚淩帆的關系,現在對上了號,連忙問好:“阿姨您好,您叫我如花就可以了。”

“別這麽客氣嘛,這孩子真是有禮貌。”女人笑呵呵地說。

“我平時都叫她萍姐姐。”付謙介紹道,“或者如花也可以這樣叫。”

“對對,如花你以後也這麽叫我就好。”

打過招呼,萍姐姐回廚房做事去了,把客廳的空間留給了付謙和顏如花。

兩人獨處,顏如花不禁緊張,但也沒忘記這次來的目的:“叔叔的事情……究竟是怎麽回事?”

顏如花問出口的時候還在擔憂是不是不該過問這麽多,不過付謙倒是沒在意,直說:“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他凝望着矮幾上的茶杯,目光有些渙散,“可是,我爸說他是被陷害的,我相信他。”

“被陷害的?”顏如花訝然。

“嗯,據說是有人想要搞他,惡意商業鬥争吧。”

顏如花聽了,不由得蹙起了眉。

顏家家業很大,因此她也曾經從父親和哥哥的口中聽說過一些殘酷又黑暗的故事,算是對其中的陰暗面有一點點的概念。

商場上金錢遍地,總有部分人會被貪婪蒙蔽了良心,以肮髒的手段搶奪本不屬于自己的利益。

心中嘆息,顏如花又問:“所以你今天才沒有來上學嗎?”

“我爸說最近可能不平安,叫我這幾天都在家裏呆着。”

顏如花愣了愣:“這幾天?”

這樣的話,月考不就考不了了嗎?

意識到這一點,顏如花情不自禁地拽緊了褲管,如同想要抓住最後一丁點的希望。

然而付謙的話卻令她黯然。

“對,這幾天。”付謙同樣臉色微暗,聲線沉沉,“月考……已經跟老師說過,不參加了。”

明明昨晚到家之前,他還在鬥志昂揚地計劃着這個學期如何奮起直追,實現和如花同班的目标。

可是現在,他卻連考試都參加不了。

那個目标在一夜間宣告徹底破滅,半個多月的努力,就這樣子,付之東流。

對付謙來說,這現實無疑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但明天就是考試日了,付謙不希望自己的事影響到顏如花的發揮,所以他沒有多說什麽,反而出言安慰:“如花你不用太擔心,估計下個星期我就會回去了,你今天早點回家,好好複習吧!”

顏如花不語,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付謙将顏如花送到樓下,兩人站在路邊,等待趙叔把車開過來。

七點已過,夜幕籠罩了整片天空,沒有半點星光,漆黑幽深,厚重的雲層也滲上了墨色。

大堂吊燈的黃色燈光透過玻璃牆投在了付謙身側的地板上,付謙身穿一件寬長的短袖T恤,雙手插在短褲的口袋裏,身姿修長帥氣,卻又有些頹唐。

他的頭發有點長了,劉海幾乎紮進眼睛裏,顏如花見了,不由自主地擡手撥了撥他垂落的發絲。

下一刻,她便意識到自己這個舉動似乎太過于親昵,立馬收回了手,臉上微燙。

付謙也愣了一下,随後輕笑着甩了甩頭發:“最近沉迷學習,都忘了理發了。”話音剛落,他又稍稍傾下上半身,眼睛平視着顏如花的齊劉海,說:“如花的劉海永遠都是整整齊齊的呢。”

他的臉湊得有點近,顏如花的心即刻咚咚地跳了起來,身子向後縮了一下,卻又舍不得退後。

沒發現顏如花的羞澀,付謙又問:“你的劉海是自己剪的嗎?”

顏如花輕颌首:“嗯。”

“早知道剛才就讓如花幫我剪了。”付謙語帶惋惜地說了一句,繼而又嘻嘻笑了兩聲,像是因為想象到那個情景而開心得傻笑。

見狀,顏如花猶豫了一下,咬咬唇,鼓起勇氣對他說:“過幾天,如果有機會的話……”

聽懂了她的意思,付謙驚喜不已地問:“你要幫我剪嗎?”

“只是劉海的話,我應該會剪。”

“好啊!那就考完試之後?”

“可以。”顏如花笑着應下。

剛說完,就有一輛車停在了兩人身旁,駕駛座的車門被打開,趙叔下了車。

“趙叔來了。”付謙說着,幫顏如花拉開了後座的車門。

顏如花“嗯”了一聲,卻沒有動。

“快回去吧,明天還要考試呢。”

“……好的。”

顏如花又看了他幾眼,轉身跨上轎車。

卻聽付謙在身後說:“今天能見到如花,我真的很高興。”

顏如花聞聲在車裏擡起頭,視線瞬間便被他笑意盈盈的臉所填滿。

付謙一手扶着車門,一手架着車上,起初的低落已無跡可尋,笑眯的雙眼中充滿了光彩。

他對她說:“謝謝你今天來看我。”

三天後,月考終于結束。

顏如花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赴約,卻不巧輪上值日。她一路小跑,把一大袋垃圾丢進了操場旁的垃圾房,出來就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

“如花!”

顏如花一下認出了他的聲音,微怔片刻,她驚訝地循聲望去,居然真的在不遠處發現了付謙。

回過神,顏如花快步走過去,付謙也朝她跑了過來。

時間已近六點,今天剛考完試,明天又是清明假期,學生們都早早離開了學校,寬闊的操場上只有他們兩人,四周一片清冷的靜寂。

顏如花奇怪付謙為什麽會在這裏出現:“你怎麽來學校了?我們不是約好了去你家……嗎?”

那天發生太多事,顏如花回到家後還一直覺得暈暈乎乎的,頓時擔心自己當時是不是會錯意了。

直到付謙笑着颌首:“确實是約好了,只是我想早點見到你,所以就來了。”

他的話消除了顏如花的疑慮,卻也讓她的心突地漏了一拍,一時不知道該回些什麽話才好。

“不過現在先不急,可不可以陪我到那邊坐坐?”

付謙說着,用下巴點了點操場邊的一張長凳。

顏如花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頭:“可以。”

兩人在長凳上坐下,面對着空蕩蕩的操場,無聲持續了十幾秒。

付謙打破了沉默:“其實,我剛才是騙你的。”

“騙我的?”

“啊!想見你這句是真的!”付謙急忙解釋了一句,接着又說,“只是我家裏有事,不太方便你過去,所以我就偷偷跑過來找你了。”

顏如花蹙起了眉,擔憂地問:“家裏怎麽了嗎?”

“沒什麽。”付謙随意地向後一仰身,手臂撐在凳子上,伸直了雙腿,淡淡道,“就是有很多警察在,來搜證的,到處都一團亂。”

聞言,顏如花愣住了。

付謙的語氣十分平淡,似乎說的并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但其實只要稍微想象一下,就不難猜出他曾經面對過怎麽樣的一副景象。

要是事情發生在她身上,顏如花肯定自己會感到很不好過。

心上刺痛,顏如花不禁地問他:“我能幫上你什麽忙嗎?”

前幾天她去看他的時候,心裏面還茫茫然的,顧不上考慮太多,确認過他的情況便覺得安心了。

可今天,顏如花意識到自己應該要為付謙做點什麽。

“幫我嗎?”付謙挑起眉,歪頭沉吟了片刻,答道,“遇上麻煩的人是我爸,這話好像更應該是我去問他才對。不過,我很清楚現在的我根本幫不上什麽忙……”

“怎麽會呢!”顏如花焦急地打斷了付謙的話。

她不希望他說出這樣的話,可打斷之後,顏如花又一時想不到有什麽可以說的。

不得不承認,話語有時候真的很無力。

這種時刻,顏如花只覺說什麽都如隔靴搔癢,無助于事。

那她可以做些什麽呢?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顏如花心急如焚,在腦中拼命搜刮,最終一個主意冒了上來。

滿腦子都在想着要做點什麽,她無暇多作思考,直接按照自己所想的那樣抓住了付謙的手。

“我可以給你打氣。”顏如花緊握着他撐在兩人之間的手,直視着他的雙眼,聲音由于着急而有些不穩,“然後你就可以回去給叔叔打氣了。”

付謙神情怔怔,嘴唇翕動了一下。

“所以,你絕對不是什麽忙都幫不上的!”

激動的話音在空曠的操場上空回響,須臾過後,顏如花猛然醒過神來,腦中像是有什麽轟地炸響了,臉上的溫度急速上升。

她剛才這是說了什麽?做了什麽?

自覺做了件傻事,顏如花難為情地撇開了頭,眼睛緊盯着地面,恨不得馬上找個地洞鑽進去。

身旁的付謙卻在此時輕笑了起來。

顏如花羞赧更甚,不由得将頭埋得更低,視線不經意間落在了他們相疊的手上,這才終于想起要把自己的手縮回來。

然而付謙沒有讓她的想法成真。

在那之前,他就回握住了她的手,修長的五指輕柔地分開她的指間,接着用力扣住了她的手掌。

五指相扣。

顏如花不禁屏住了呼吸,思緒紛飛。

雖然晚會那天他們也曾經牽過手,但此刻的這種方式與那種普普通通的牽手實在是相去甚遠。

顏如花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付謙每一根指尖的觸感,以及他掌心裏灼燒着她的滾燙熱度。

每一點都令她怦然心動,心如鹿撞。

“如花說得對,這樣确實就感覺充滿力量了。”付謙邊說邊拉起了他們相扣的雙手,輕輕地在空中晃了晃,然後心滿意足地朝顏如花揚起了笑顏。

即将入夜,幽暗的光線模糊了周圍所有事物,但他的笑容卻依舊如陽光般清澈奪目。

“如花你不用擔心,剛才說的那句不是喪氣話,我只是認清了自己的無力而已。”頓了頓,他又得意地道,“不過,這只要接下來努力去改變就好了,對吧如花。”

付謙的語氣就像是在期待她的表揚一樣,語尾微揚。

可其實哪用這樣。

聽了付謙的話,她便已經心中微動,不由自主地側過頭注視着他。

他真的很厲害。

顏如花本以為付謙會失落、會無措,但他并沒有,反而早已積極地把目光投向了未來。

他就像是太陽,永遠都如此熱烈,即使偶有雲層覆蓋,也依舊燦爛地散發着光芒與熱量。

只要呆在他的身邊,她也會似有無窮的力量。

之後,幾天過去,付謙終于正常回校上課。

看似不怎麽穩,實則全是為了撒糖

依舊是晚上七點還有一更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