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30——
顏如花知道付謙想要做什麽。
而她對此,并不抗拒。
因此她緩緩地合上了雙眼,十指緊緊攥住校服衣擺,緊張而又安靜地等待着。
随即,付謙的氣味便如一根細絲般若有似無地纏繞上她的鼻尖,氣息也像一片輕羽似地落在了她的臉上。
有點癢癢的,令顏如花不由得更加用力地閉緊了眼。
耳朵裏,除了自己的心跳聲之外,還多了他短促的呼吸聲。
顏如花能感覺到,此刻她與付謙之間,可能就只剩下一層薄紙的空隙。
他炙熱的體溫與鼻息,輕而易舉地穿過了這截微不足道的距離,觸到她的肌膚,勾動她的神經。
“咚咚咚”
敲擊車窗的聲音徒然劃破了車內的靜谧。
兩人猛然回神。
睜開眼,四目相對,對方的臉龐近在咫尺。
真切意識到他們在做什麽,顏如花的心随之突地跳動一下。
這一下心跳強烈得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差點讓她整個人都蹦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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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和他拉開距離,顏如花慌亂地将身體往後一縮,頭因而砰的一聲撞在了身後的車窗上。
這下撞得有點響,付謙立馬關切地問:“如花沒事吧?”
說着,他伸出手臂,想要扶顏如花一把。
顏如花見了,第一時間條件反射般地躲開了他的手。
躲避的動作略顯激烈,如同是在避開什麽極其讨厭的東西。
付謙的手頓時僵在了半空。
顏如花并無察覺,只是神志恍惚地應了一聲:“我沒事……”
事實上她的後腦勺痛得不行,腦袋也是暈暈乎乎的,完全搞不清現在正在發生什麽。她只希望自己能夠盡快鎮定下來,但此時付謙的一點觸碰都必将使她更加心亂如麻,她必須極力避免。
好不容易才找回點冷靜,顏如花回過頭一看,趙叔站在了窗外。
心中一驚,顏如花的心緒又一次變得淩亂不堪。
趙叔他……有沒有看見?
不對,剛才那種情況,趙叔就在車外,肯定是看得一清二楚了。
顏如花的臉瞬間變得通紅,一時想不到該怎麽跟趙叔解釋,遲遲沒有動作。
“先把門打開吧。”身後的付謙提醒道。
為了以防萬一,他們将所有車門都從裏面鎖住了。
顏如花聞聲扭頭,卻一下子愣住了。
只見付謙神色如常,臉上沒有半點慌張或者羞澀。
難道說,感到心慌意亂的人只有她嗎?
顏如花躁動的心緒霎時冷了下來。
她抿抿唇,無意識地依言打開了車門的門鎖,心中失落漸濃。
趙叔将車門拉開來,顏如花便跨了下車。
風一吹,她才發覺自己的臉燙得厲害。
“趙叔你幫付謙處理傷口吧,我……我去學校的小賣部買水。”
高三學生還在,學校的小賣部可能還開着,顏如花胡亂扯了這個作為借口,想要暫時離開這裏。
因為她實在是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心态來面對付謙和趙叔,感覺多呆一秒都是煎熬。
付謙心感奇怪,剛想阻止顏如花,卻見趙叔擡手示意了一下,叫他不要說話。
趙叔僅僅囑咐了一句:“小姐您要小心一點。”
默默點了點頭,顏如花頭也不回地跑進了校門裏面。
趙叔也縮身坐進了車裏。
保镖當了近二十載,趙叔對于處理傷口也很有經驗,手腳利落地打開了剛買回來的酒精棉花。
付謙仍是不解:“為什麽要讓如花去買水?”
趙叔擡了擡眼皮,往棉花上倒了點酒精,淡淡答道:“因為顏小姐想去買啊。”
付謙先是眉頭一皺,還想說什麽,緊接着又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閉上嘴,陷入了沉默。
沾着酒精的棉花落在了他臉頰的傷口上,冰冷與刺痛感讓付謙忍不住抽了一口氣。
“抱歉啊。”趙叔說。
“沒事。”
趙叔又說:“剛才的事也抱歉。”
付謙疑惑:“什麽?”
“如風大少吩咐過,叫我一定要适時打斷你們。”
付謙愣了一下,終于聽懂了趙叔的話。
他搖頭:“你做的是對的。”
顏如花在那之後的反應,讓付謙發自內心地慶幸趙叔适才及時出現。
他喜歡顏如花,很自然會想要抱她親她,和她有更多的接觸。
但付謙從未想過強迫顏如花,在兩情相悅之前,這些事情他都不打算做,因為那樣不對,更是怕顏如花會反感。
可最近,他總會壓抑不住,失控的次數越來越多。
之前的程度可能還不算嚴重,但今天這事,說不定已經惹顏如花厭惡了。
擔心她會覺得尴尬,所以他剛剛才強作平靜,試圖讓那事就這樣過去。
付謙承認自己這樣做是有些狡猾,可他真的害怕從顏如花嘴裏聽到拒絕他的話。
沉思良久,付謙不禁擔憂地問趙叔:“趙叔,你覺得如花會不會很生氣?”
“……生氣?”
“嗯。”付謙越想就越後悔,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差點被不喜歡的人親,一定很不高興吧。”
趙叔聽後卻輕笑了一聲,笑容中似乎帶着驚訝。
付謙不明所以:“為什麽要笑?”
趙叔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對他道:“感情|事還是由兩個當事人好好聊清楚才是最好的,我這種旁觀者不适合說太多。”
付謙一開始認為趙叔這句話只不過是用來敷衍他的,但後來想想,貌似又不無道理。
逃避始終是不正确的,逃得了一時,可他今後還能狡猾多少次呢?
剛處理好身上的傷,顏如花便恰好回來了,就像是一直在旁邊偷偷觀察着他們似的。
“我們送你回家。”
顏如花只說了一句話,給付謙遞了一支水,接着扭頭凝望着窗外,由始至終沒看過他一眼。
完了。
哪用得着問,這明顯就是生氣了。
付謙想着,消沉地垂下了頭。
第二天上學,付謙身上的傷造成了小範圍的轟動。
付謙父親的事情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在學生之間傳開了,現在他又頂着一臉的傷回來,因此每到一個地方,都會引起周圍人的紛紛側目。
“媽的!”被盯得不爽,付謙扒拉一下頭發,瞪了幾個看得放肆的人一眼,“看猴子是吧?”
那些好奇心過于旺盛的學生們這才終于消停了點。
中午,顏如花巡視完紀律,回到學生會辦公室彙報情況。
卻發現付謙居然在辦公室裏,正和輔導員談話。
明明剛才去七班的時候還見到他,怎麽就來這了?
顏如花疑惑着,就聽見付謙不耐煩地說:“我就說了不是我幹的。”
“生物部的幹事說了當時只有你在場,不是你還會有誰?”
“那她看清楚我當時在做什麽了嗎?”
兩人的語氣都有些冒火。
不像是什麽好事,顏如花不由得蹙了眉,問一直在辦公室裏值班的學姐:“付謙做什麽了嗎?”
學姐支着頭,看熱鬧般地說:“中午的時候輔導員發現小花園裏的勒杜鵑被壓爛了一片,去問了生物部的人,然後那個單小瑰就說是付謙做的。”
付謙破壞小花園裏的花?
絕對不可能。
顏如花第一反應就是其中一定是有什麽誤會了。
付謙那邊也在解釋:“我只是發現那些花被壓爛了,所以去看了一眼。”
“你別撒謊了!”付謙死不認錯,輔導員很是生氣,指着他的鼻尖怒道,“你自己看看你臉上的傷!之前還聽說你收心養性好好學習了,沒想到果然還是本性難移!”
付謙一聽皺緊了眉,一口氣提了上來,最後卻又重重地把氣吐了出去,撇開臉,沒再說話。
似乎是放棄為自己抗辯了。
見狀,顏如花咬緊唇,馬上走過去對輔導員說:“錢老師,我認為那的确不是付謙同學做的。”
付謙這時才發現顏如花,詫異地扭過頭來:“如花?”
輔導員也有些吃驚,問她道:“如花同學為什麽會這麽認為?”
“之前門口那棵木棉樹落花的時候,付謙同學就曾經因為覺得那些花很可惜,把它們都撿起來了。”顏如花說,“付謙同學這麽愛惜植物,我不認為他會破壞小花園裏的勒杜鵑。”
錢老師聞言露出了些許的遲疑,可又說:“……單小瑰看見他在弄那些花了。”
“這也許是有什麽誤會?要不讓小瑰同學把過程再說清楚一點吧?”
輔導員思索片刻,颌首接受了這個提議。
顏如花親自跑回班,找來了單小瑰。
在三人的目光下,單小瑰表現得戰戰兢兢,絞着手指小聲道:“我确實見到他在弄那些花……”
“我就說了我只是在試一下能不能把它扶起來!”付謙語氣不善。
怕他這樣會吓着單小瑰,顏如花立刻微笑着問:“小瑰,你有看到付謙當時是在做什麽嗎?”
“……”單小瑰猶豫良久,最終搖了搖頭,“我太害怕了,所以看了一眼就跑了,沒看清……”
付謙忍不住嗤笑一聲:“哈!所以說你根本就沒看到我在做什麽吧?”
單小瑰一驚,埋下了頭,不敢再吭聲。
輔導員也察覺到這次可能真的是冤枉好人了,不滿地皺眉說:“單小瑰,下次記得要把事情看清楚,說清楚。”
單小瑰連連點頭,樣子像是快要哭出來一樣。
走出辦公室,單小瑰便飛快地逃走了。
顏如花正打算追上去為付謙解釋幾句,結果被付謙本人叫住:“如花,等一下!”
她下意識止住腳步,心中卻立即七上八下起來。
昨天的事情還充斥在腦海裏,她依舊沒能找到面對付謙時該有的心态,導致方才中午吃飯時的氣氛也有些古怪,郭筱妤還來問她怎麽了。
或許應該假裝沒聽見的。顏如花暗暗想。
思索間,付謙走到了她的跟前,說:“謝謝你幫了我。”
“不、不用謝。”顏如花視線亂飛,一如她的思緒。
誰知付謙突然問:“如花你沒有再生我的氣了吧?”
生氣?她什麽時候生氣了?
顏如花微愣,甚是不解:“我沒有生你的氣呀。”
“沒有嗎?”付謙驚喜地挑起了眉,但又不太放心,“可是你在……那之後就沒有理過我了。”
“我只是……”
顏如花的話戛然而止。
她要怎麽解釋?
直說因為在那之後他的反應太過平淡,令她懷疑小鹿亂撞的自己是不是太奇怪,所以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嗎?
這種話根本說不出口。
顏如花輕輕搖了搖頭,只是重複說了一句:“總之我沒有生氣。”
得到了确切的回答,付謙終于松了口氣,臉上的笑容當即輕快許多。
不管如何,只要顏如花沒有生氣他就安心了。
“我們一起上樓吧!”付謙招呼道。
顏如花心情複雜地笑了笑:“……好。”
周末,顏如花去參加了生物聯賽的預賽。兩天後,成績公布,顏如花得了一等獎,獲得了下個月參加正式比賽的資格。
顏如花當然十分開心,付謙卻比她還要興奮,中午特地買了一堆吃的為她慶祝。
飯後,付謙和郭筱妤都餘興未盡,又跑去小賣部買零食,留下了顏如花和姚淩帆。
他們兩人很少有機會獨處,顏如花一時苦惱于找不到話題。
沒想到姚淩帆忽然開口問她:“你和那個單小瑰還有交流嗎?”
“小瑰?”顏如花始料未及,不明所以地搖搖頭,“不太經常說話了。”
“我發現她最近有些奇怪。”他又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她?有些奇怪?”
姚淩帆颌首,語氣淡淡地請求道:“如果可以的話,麻煩你多留意一下。”
“好的,沒問題。”
“謝謝。”
對話完畢,姚淩帆就沒再說什麽了。
顏如花過了好一會才回過味來,發現很多不對勁的地方。
姚淩帆為什麽會注意到單小瑰奇怪?還特地請她留意?
不僅如此,他的态度也讓顏如花隐約感覺到,這兩人的關系不如她所想的那麽簡單。
顏如花自那之後便開始關注單小瑰。
不過她還是像過去那樣,課間一個人坐在位子上做作業,中午一個人下樓去飯堂,下午一個人放學回家。
似乎沒什麽特別的。
直到兩天後的體育課上,顏如花察覺單小瑰在做俯卧撐時動作有些不太自然。
自由活動的時候,顏如花走過去問她:“小瑰,你的手沒事吧?”
單小瑰臉上閃過了驚慌,下意識地抱住了左臂,連忙否認:“沒、沒事!”
“可是我看你好像……”
“真的沒事!”單小瑰說完,轉身慌慌張張地跑掉了。
顏如花注視着她遠去的背影,眉間皺褶更深。
雖然單小瑰極力想要掩飾,但她的小動作還是出賣了她,單小瑰的左臂毫無疑問是受了傷。
但她為什麽要否認?
剛剛訓練時也沒向老師請假,明顯就是有意隐瞞。
的确越來越可疑了。
估計單小瑰不會輕易跟她說真話,于是顏如花打定主意,打算多收集一些證據再說。
下午放學,顏如花被生物老師叫了去,沒能如計劃那樣跟着單小瑰離開學校。可當她走下樓的時候,卻出乎意料地從二樓樓梯間的窗戶遠遠望見單小瑰從實驗樓後的角落走了出來。
見她步履匆匆,神色緊張,顏如花立馬意識到肯定發生了什麽,當機立斷,決定追上去。
單小瑰身材小小但走得很快,顏如花一路奮力追趕,可惜還是由于距離太遠而跟丢了。
顏如花有些洩氣,然而也別無他法,只能坐上自家的車離開。
翌日,單小瑰請假了。
當班主任在早讀時告知顏如花這件事的時候,她的心底就湧起了一股十分不好的預感。
很可能出事了。
只是沒有想到,三個小時之後,事實就證明了顏如花的預感不是錯覺。
第四節課下課以後,有消息傳到了一班——七班的付謙将一班的一名女生打得不敢回學校,女生的父母發現了,現在已經鬧到校長室了。
聽到這個消息,顏如花的頭腦頓時一片空白,只覺得這難以置信。
緊接着,她回過神來,第一時間奔出教室。
剛跑出門,顏如花便撞見了姚淩帆和郭筱妤,兩人同樣憂心忡忡。
看來消息已經傳遍整個年級,甚至是整間學校了。
“怎麽回事?”郭筱妤又驚又疑,問姚淩帆,“那個付謙又惹什麽事情了?”
姚淩帆皺着眉回道:“我也希望有人能告訴我一下。”
郭筱妤又轉而問顏如花:“如花,一班誰沒上學?”
“……單小瑰。”
聽見這個名字,姚淩帆一震,扭頭對上了顏如花的視線,眼中滿是震驚與不安。
顏如花也同樣如此。
“怎麽又是那個女生?”郭筱妤不知道兩人之前說過什麽,也沒發現他們的目光交流,嘟囔了一句又提議道,“要不先去七班看看?”
話音剛落,上課鈴卻打響了。
三人都不太情願回去上課,但也只能約定下課之後立刻集合,一起去打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生氣了嗎
-沒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