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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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如花還是第一次覺得課堂上的每一秒鐘都是如此的難熬。
時間的流動仿佛被不知名的力量無限拉長了一般,明明感覺理應已經過去五分鐘了,低頭一看表,卻只不過是過了短短的一分鐘而已。
顏如花如坐針氈,心神不寧,指尖不停搓着手表的表面,仿佛這樣就能讓時間過得更快一點。
四十分鐘,像是過了四十年。
下課鈴打響,老師宣布下課。
顏如花心急如焚地跑出課室,與兩人一同趕往七班,在半路上撞見了阿七和小八。
阿七和小八是七班的兩個男生,平時經常跟着付謙混,總愛自诩為謙少最最忠實的小弟。
一見到顏如花他們,兩個六神無主的男生第一時間迎了上來。
他們的神情焦急萬分,看上去都非常擔心付謙的情況。
“怎麽辦啊!這下真的糟了!”阿七苦着臉,大聲嚷道,“謙少去了校長室之後一直沒回來,我們逃課去校長室門口偷聽了一下,謙少這次可能兇多吉少了!”
阿七的話讓顏如花的心驚了一下,立時手心發涼。
姚淩帆也皺起了眉:“什麽意思?”
“校長說由于這次傷害到的是我們學校的學生,而且還是一班的優秀學生,所以不能像以往那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一定要嚴格處理。”小八比阿七鎮定一些,清楚地解釋說,“再加上,現在謙少的爸爸又……”
雖然小八沒把話說完,但在場的人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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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謙的父親最近自顧不暇,已經不能像以前那樣輕易将事情擺平了。
郭筱妤忐忑地問:“嚴格處理是怎麽個嚴格法?”
“起碼要開除了。”小八低聲答道。
“開除已經算是好的了,要是報警的話……”阿七絕望地垂下了頭,似乎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
姚淩帆緊抿着唇,郭筱妤無措地咬着指甲,都一時說不出話。
氣氛愈發沉重,陰郁籠罩了衆人。
一直沒有說話的顏如花卻在這時開了口:“你們覺得,付謙真的打了單小瑰嗎?”
這句話,讓所有人都當即愣住了。
“付謙不可能會打單小瑰。”顏如花無比肯定地說道,“絕對不可能。”
他答應過她不會再打架,而他之前也确實做到了。
顏如花不相信付謙會打破他們之間的約定,更別說他打了一個與他無冤無仇的女生。
“他沒做過,那麽他就一定不會有事,我們要相信他。”
顏如花篤定的話語燃起了四人的信心,大家的眼神都在剎那間變得堅定起來。
“沒錯!我們跟了謙少這麽久,他從來沒打過女人!”阿七高呼,“謙少不是欺負女人的人!”
“的确,那個付謙雖然有時候很可惡,但還沒壞到那種地步。”郭筱妤也說。
“謙少本來就不壞!”阿七一聽郭筱妤說付謙壞,馬上就不服氣了,“謙少雖然打過不少架,但他從來沒有欺負過比他弱的人。而且謙少很有義氣,總是為我們出頭,對我們一直都很好的!”
郭筱妤苦笑:“行行行,問題是你們這位好得只應天上有的老大應該也向老師否認了吧,為什麽一直沒出來?”
“沒用的。”姚淩帆垂着眼簾說。
郭筱妤不解:“為什麽?”
小八喪氣地接上話:“我們這些壞學生說的話,那些老師是不會相信的。”
“我猜阿謙可能也拿不出很實質的證據。”姚淩帆分析道,“只是單純否認的話,那些老師肯定比較相信一班的學生。”
顏如花聞言想起了上周小花園裏的勒杜鵑被破壞的事情。
輔導員一開始也一點沒有懷疑過,直接就根據單小瑰說的話,認定了真兇就是付謙。
“糟了,你們快看!”
顏如花正想着,就聽郭筱妤忽然喊了一聲,将手機舉到了大家面前。
其他人都立馬湊上去看。
屎大腹重的留言區裏,付謙的事情被讨論得很熱烈。
【付謙打人很稀奇嗎?】
【就是,上星期他不才頂着一身傷回來嘛】
【聽說上周單小瑰将付謙破壞小花園的事情告訴老師了,這很明顯就是報複啊】
【難怪!】
“這下子理由也有了,嫌疑恐怕是很難洗清了。”郭筱妤哀嘆。
情況十分不容樂觀,顏如花不由得捏緊了拳頭,眉間緊蹙。
可她心裏并無半絲迷茫,瞬間便下定了決心——
她要證明付謙的清白。
顏如花對四人說:“我們要想辦法幫付謙。”
聽了她的話,小八怯怯地問:“如花姐,我們能做些什麽呢?”
“首先,我們要再多打聽一下詳細的情況。”
郭筱妤一聽,自告奮勇地舉起了手:“這個交給我!”
這個任務交給她确實再合适不過了,顏如花點點頭:“嗯,那就拜托筱妤了。”
“你們放心,保證出色完成任務。”
敬了個禮,郭筱妤便風馳電掣地離開了。
轉眼到了午休時間。
顏如花草草解決了午飯,直接從飯堂來到學生會辦公室。
在辦公室門口,顏如花不經意地往遠處一望,沒想到竟恰好看見了正朝校門走的付謙。
正午的太陽懸挂在小廣場正上方,他垂着頭,過長的黑發擋開了所有陽光,遮住了他的半張臉。
顏如花看不清付謙的神情,但能看出他的步伐裏透着煩躁與不快。
付謙的側前方還走着一位身穿整套西裝的高大男人,估計就是他的爸爸。
顏如花一怔,意識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卻已經率先動了。
她抿緊了唇瓣,雙眼裏只剩下那一個修長的背影,不假思索地擡腳追了過去。
男人與男生一前一後地走出了校門。
付廣時邊走邊回過頭,板着臉吩咐道:“我先趕回去了,這幾天你給我乖乖呆在家裏,哪都別去。”
“哦。”付謙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
付廣時又不放心地遞給他幾張一百塊:“直接回家,辛萍這幾天不在,這些錢你拿去叫外賣。”
付謙猶豫片刻,沒接:“家裏有杯面。”
“別廢話了,你爸我還沒到要餓你肚子的地步,不夠再問我要。”
說着,付廣時直接把錢塞進了付謙的口袋裏。
時間緊迫,他也無暇再多說什麽,只是又一次囑咐付謙好好回家呆着,接着匆忙駕車離去。
付謙獨自一人伫立在校門前。
他忽然發覺自己的腦子此刻一片空白,一時想不到接下來應該做些什麽。
擡頭看向天空,卻猝不及防地被當空的太陽照得迷了眼,這下連眼前也變得只剩白茫茫一片。
一如最近的一些事,讓他總感覺前路不明。
再這樣下去的話……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短促的呼聲在付謙身後響了起來,打斷了他消沉的思緒。
“付謙!”
聲音讓付謙怔住了好幾秒,甚至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産生了幻聽。
不然為什麽他一想起她,她的聲音就在呼喚着他的名字了呢?
付謙緩緩轉過身:“如花?”
由于付謙已經走出學校了,顏如花只能隔着校門的鐵閘與他對望。
她的雙手緊抓着鐵門上的欄杆,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呼吸有些急促,心跳也比平常快上許多。
也不知是因為剛跑動過,還是因為波瀾起伏的情緒。
兩人相顧無言,都有滿腔的話想要說,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付謙先打破了沉默,半開玩笑地說:“難道你是特地跑過來的?”
“嗯。”
顏如花的回答令付謙又一次愣住,繼而他嘻嘻笑着,以不正經來掩飾自己的動容:“如花,你最近老是這麽關心我,是不是我終于稍微打動你了啊?”
這句話使顏如花的心髒突然猛地向上一提,然後就被架在了半空,下不來了。
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臉頰因為缺氧而發燙。
顏如花想要如實回答他,但她也很清楚這等同于什麽。
緊張感讓她久久說不出一個字,手上越抓越緊,手心微潮。
見她不語,付謙又笑了笑,嘴角卻含着不易察覺的低落:“我開玩笑的,如花你別生氣。”
“不是的,我……”誤會令顏如花着急起來,立刻想要解釋清楚。
付謙卻又開口:“你叫住我是有什麽事的吧?”
就這樣錯失了機會,顏如花也霎時說不清自己此時到底是覺得松了一口氣,還是倍感失望。
她塌下肩,重新組織了語言,低聲說道:“沒什麽,就是想問一下,你還好吧?”
付謙勾勾唇角,輕描淡寫:“我沒事啊。”
他根本就不像沒事。
但顏如花明白,付謙這是不希望她太過擔憂,那她是不是應該故作不知呢?
付謙又說:“我猜,一個星期後就能解決了吧。”
他的語氣始終淡淡,仿佛真的沒有在意似的。
“解決指的是……?”
付謙眼簾微垂,沉聲答道:“我也不知道。”可下一秒他又挂上了一個輕松的笑容,對顏如花說,“不過,就算我不能再留在師大附中,我也會天天來這裏見如花的。”
顏如花呼吸一滞,随即咬緊牙。
“不能再留在師大附中”這幾個字,以及他稍顯落寞的神情,都像是一根根極細的小針,一下一下地紮在了顏如花的心上。
刺痛感讓顏如花擰緊眉,一句話沖口而出:“你會留下來的!”
響亮而又篤定的聲音,在空闊的校門周圍回響。
付謙怔怔然,眼中滿是驚詫。
“我們都在想辦法證明你的清白。”總覺得高揚的聲音能給付謙傳去力量,顏如花大聲對他說,“你一定會沒事的!”
付謙雙唇翳動,用了半分鐘的時間才問出一句話:“你相信我嗎?”
“我相信你!”沒有半點遲疑。
付謙頓時失了神,定定地凝視着眼前的顏如花,良久說不出話。
剛才在校長室裏,鋪天蓋地的懷疑幾乎讓付謙喘不過氣來。
無論他否認多少次,老師們看他的眼神中始終帶着或多或少的懷疑,如同他身上本來就帶着洗不清的罪行。
到最後,付謙甚至放棄了争辯,因為他覺得根本沒有人會相信他的任何話。
但此時此刻,她對他說,她相信他。
不需否認,不需争辯,她便無條件地、堅定不移地對他說,她相信他。
付謙心潮湧動,雙手微顫。
力量與信念重新回到了他的心裏,上面還帶了額外的暖意。
付謙昂起了頭顱,眉毛高揚,咧嘴笑了起來,以往那種樂觀與自信又出現在了他俊逸的臉上。
他朗聲道:“如花說得對,我付謙怎麽可能有事,我肯定會回來這裏的!”
望着他燦爛又爽朗的笑顏,顏如花也安心地彎起了嘴角。
這才是她認識的付謙啊。
傍晚放學,五人又在飯堂裏集合。
顏如花下午曾經去溫老師那裏探聽了一下情況,但得到的回答并不怎麽好,從溫老師的話語中,顏如花能夠感覺到老師們都不太相信付謙。
郭筱妤也同樣帶回來了不少情報。
“單小瑰堅持說是被付謙打的,付謙也無論如何都不承認自己有打過單小瑰,說他昨晚一早就回家了。”郭筱妤将打聽到的消息報告給衆人,“兩方各執一詞,老師們也沒辦法,只能說要用點時間去調查。單小瑰被父母帶回家養傷,付謙也在中午被他爸接走了,查清楚之前都不可以上學。”
阿七憤慨不已:“那個女人究竟他媽的為什麽要冤枉謙少?!我看她才是想報複的那一個吧!”
“她不會做這種事的。”姚淩帆突然道。
他的話令阿七和郭筱妤都一下子愣住了。
郭筱妤心裏咯噔一下,暗暗感到了不對勁,蹙眉問:“你為什麽這麽說?”
“沒什麽。”姚淩帆語氣如常,卻有意無意地避開郭筱妤的目光,“只是覺得她看上去不像。”
顏如花沉吟片刻,問郭筱妤:“那小瑰有沒有說付謙是什麽時候打她的?”
“好像說是昨天下午放學之後。”
昨天放學之後?
顏如花回憶起自己曾見到過單小瑰的事情。
可惜由于距離有點遠,顏如花也不能肯定當時單小瑰有沒有受傷。
“她傷得重嗎?”顏如花又問。
“好像是身上有很多被打的痕跡,新的舊的都有,主要集中在衣服能遮住的地方,後背甚至有幾條棍狀的淤痕。”郭筱妤說着打了個冷顫,“聽着都疼。”
顏如花轉而問阿七兩人:“這種傷,你們覺得會影響走路嗎?”
兩人不明所以,但還是認真地回答道:“這個看人吧,普通女生的話,估計夠嗆。”
但她見到單小瑰那時,單小瑰走得極快,她連追都追不上,看上去一點不像受了這種程度的傷。
那就是離開學校之後被打的?
“你們有誰知道昨天放學後付謙去哪裏了嗎?”顏如花問。
阿七搖頭:“不知道,沒和我們在一起。”
小八補充道:“這幾天謙少都很早回家,我們約他打籃球都不來,而且好像有點神神秘秘的。”
顏如花聽後,也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說起來确實是,昨天放學付謙來找過她,在得知她要去找生物老師之後,他就說要先走一步了。
他究竟在做什麽?
郭筱妤洩氣地嘆息了一聲,說:“怎麽辦?也就是說找不到證據了嗎?”
不希望事情就這樣停滞不前,顏如花大膽地提議道:“我在想,要不我去跟小瑰談談。”
“跟她談?”
“其實我也認為她這樣做是有什麽難言之隐,如果我們能幫她解決,或許她就會說實話了。”
郭筱妤眨眨眼:“那就去她家找她?”
“可我們不知道她家在哪裏啊。”阿七苦惱道。
這時,姚淩帆又不期然開口:“我知道在哪。”
簡單常見的五個字,卻讓一桌人頃刻間安靜了下來,一時悄然無聲。
阿七率先反應過來,又驚又喜地問:“帆哥你怎麽會知道的?”
姚淩帆沒有回答,只是對顏如花說:“總之,你要去的話,我可以帶你去。”
在姚淩帆說出那句話之後,郭筱妤便整個人呆在了那裏。
先是為她辯解,又是知道她住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好的猜想充斥了郭筱妤的腦海,心中的不安感越來越濃,扯着她的心重重地往下墜。
顏如花發覺了她的沉默,擔心地覆上了她微涼的手,問:“筱妤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
郭筱妤回過神來,神情看上去卻依舊魂不守舍。
她想要裝作無事發生,想要如往常那樣笑,卻發現自己的臉根本不受控制。
笑不出來,郭筱妤索性放棄掙紮:“不去了,我又不認識那個女生。”她語氣冷硬地說了一句,緊接着胡亂地抓上書包,站了起來,“我突然有些不舒服,先回家了。”
話音未落,郭筱妤就已經腳步淩亂地跑着離開了,完全沒有理會顏如花呼喊。
阿七被郭筱妤突變的态度搞得一頭霧水:“筱妤姐這是怎麽了?”
姚淩帆望着郭筱妤遠去的背影,也陷入了沉思。
在那之後,顏如花讓趙叔開車載她和姚淩帆來到了單小瑰家所在的地方。
下了車,映入眼簾的是一所店面不小的寵物醫院。
“就是這裏。”姚淩帆指了指醫院的大門,“她爸是這裏的院長,她家就在樓上。”
顏如花抿抿唇,還是忍不住問他:“你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偶然知道的。”姚淩帆含糊地說了一句,似乎不太想詳說,又催促道,“你快進去吧。”
“你不一起嗎?”
“不去了,免得又吓到她,我在車上等就好。”
深感疑惑,但顏如花一向不會探求別人的秘密,于是沒再多問,擡腳走向了寵物醫院。
第一章跟着付謙的就是阿七和小八,第六章的也是他們倆。以及阿七這名字在前面某章也曾經出現過,不知道有沒有人記得?
明天日萬第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