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南山提劍

第 10 章 南山提劍

紅露鎮鎮門,明德昭彰的門匾下張貼着朱紅色告示,告示上畫着身穿紅衣背着劍袋的人,寫着“此人以武犯禁,行跡可疑,如果發現,立即通報”。

人群擠在告示前竊竊私語。

“穿紅衣,背劍袋,那不是‘紅玉出白劍’的令狐謙嗎?”

“對啊!難道要抓他?”

“你們瞎啊!不認識字嗎?這明明寫的是外地人好嗎?”

“聽說是一個打着令狐大俠名義招搖撞騙的模仿犯!”

路過的尹雲潇:“……”

此時的他已經換回了幹淨的白衣和白幕離,也把名劍劍袋握在手上,果然如尹雲潇所料,這個世界認人靠的是衣着打扮,那畫像畫得一點也不像,衣服一換,就沒人認識了。

無聊的辨認方式。

尹雲潇找了間酒家,進入坐下,并要了一壺茶。

衆人聚集的地方就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想來武俠世界更不會例外。

果然他聽到了不少消息。

大多數人是在讨論即将開始的春闱科考,也有一些武林的八卦傳聞,比如什麽有江湖第一神醫之稱的醫主清池溫明月受了情傷、好友琳琅仙子绮含玉沖冠一怒為知己暴打負心人,也有說如今儒門掌握天下,佛道兩家應該早日俯首以紅爐書院馬首是瞻……而這之中最令尹雲潇驚訝的一條是——

名劍山莊,十日之前,被滅門了!

尹雲潇手中的茶杯一頓,緩緩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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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還說的眉飛色舞:“你們不知道吧?我這可是第一手的消息,聽說名劍山莊召開名劍出爐儀式,擇選天命劍主,結果就在擇選當日出了幾條人命,天下豪傑突然離開,紛紛諱莫如深,緊接着當夜,名劍山莊燃起好大一把火,燒得黑煙滾滾,十裏竹林都燒成了灰,整個山莊都被滅門了!”

“真的嗎?什麽時候的事啊?我們怎麽沒聽說這個消息?”

“當然那是真的,就十天前,你要知道名劍山莊在西武林,離中原多遠啊,再過些時日,保準傳得沸沸揚揚!”

這話一出,有人不信,有人信了,有人扼腕嘆息名劍山莊滅門後任家的絕代鑄劍術就此失傳,也有人懷疑是不是有人為了奪取名劍才做了這樣狠毒的事,以後在江湖要注意擁有名劍的人,說不定這人就是任家的滅門兇手。

尹雲潇将茶杯舉起,輕輕抿了一口又放下,長長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輕輕抖動。

名劍山莊滅門了……任不凡這只小尾巴還不知道這件事,知道了又會怎麽反應。

也許真的如任不凡所說,自己對這個世界的人沒有感情,也不在意他們,被滅門也好,對他有什麽特別的好感也好,無論是誰,他尹雲潇都不會在意。

可是……

如果真是這樣,他的心中就不會在聽到滅門消息時湧現出一絲壓不住的擔憂。

還好小尾巴現在身邊有映金徽在,這個金燦燦的浪子雖然言行輕浮孟浪了些,但意外地給尹雲潇一種微妙的可靠感,相信有他在,小尾巴應該不至于出什麽事。

就讓他尹雲潇獨自尋找線索吧。

畢竟那個世界才是他的家,這個世界,不可能成為他的家。

“我就是這麽一個人。”尹雲潇輕輕說道,将茶水一飲而盡。

他的茶杯還未放下,眼前的桌上突然擺上一個酒葫蘆,對面也坐上了一個藍衣人,那藍衣人看起來也就比任不凡大七八歲的樣子,頭發随意紮着,眼下微微緋紅,像是喝多了的樣子。

尹雲潇微微皺眉,酒鬼?

藍衣酒鬼沖着尹雲潇笑了起來:“兄臺,你知道世上有什麽是不能辜負的嗎?”

尹雲潇看着他:“不知。”

藍衣酒鬼晃晃腦袋,搖了搖手中的酒壺:“一個是不能辜負美人,一個是不能辜負美酒。兄臺,你在酒店喝茶,那就是辜負美酒,你生得這麽美卻遮擋着臉,那就是辜負美人,你一下子就把天地間最不能辜負的兩者都辜負了,你豈不是天底下最心狠的人?你這樣心狠的人說不定是個能幹出滅人滿門惡事的大惡人!”

空氣一瞬之間凝滞。

突然,藍衣人一拍酒葫蘆,酒葫蘆立刻旋轉着飛向尹雲潇的面門,滿溢的酒壺竟一點沒有漏出。

尹雲潇劍袋間白緞同時飛出,纏着酒葫蘆頸部瞬間改變了旋轉速度和方向,以更大的力量沖擊回藍衣人面門。

而葫蘆中的酒,同樣一滴也沒有灑出。

藍衣人見狀,微醺的臉色驟然嚴肅,他雙掌翻動抵住來勢洶洶的酒葫蘆。

哦?

尹雲潇輕輕一笑,悠然自得地舉起茶杯,那酒葫蘆的力勁竟半點不洩,依然狠狠撞向藍衣人的面門。

藍衣人只得一掌劈向酒葫蘆,将葫蘆劈作兩半,這才停止了攻勢,而他也被葫蘆中炸出來的酒灑了一身。

再看尹雲潇拿起茶杯在空中随意轉了轉就将所有酒水裝入杯中,酒水一點也沒灑到他的身上。

藍衣人一愣,然後大笑起來:“好身手!”說着,他還伸出舌頭舔了舔臉上沾到的酒水。

尹雲潇将手中裝滿酒的茶杯推到藍衣人的面前:“敬你。”

藍衣人“哈哈哈”的大笑了起來,将茶杯一飲而盡,豪爽道:“不辜負美酒!”

又将杯子向尹雲潇點了點:“也不辜負美人!”

尹雲潇面無表情地看着對方。

從藍衣人方才的話裏暴露出幾件事。第一,這個藍衣人認出了他從名劍山莊而來,并對他本來面目有所認知;第二,這人知道了他就是名劍的劍主并認為是他滅了名劍山莊滿門;第三,難道有人一直在掌控他的行蹤?

藍衣人被尹雲潇這麽戒備地盯着,倒是一點不惱,他的殺意是突然而來,突然而去,喝了酒以後似乎又再次回到了微醺的醉酒狀态。

藍衣人笑得快伏下身去,他擦了擦嘴角的酒,拱手道:“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蕭白雨,人稱南山提劍,不知這位兄臺怎麽稱呼?”

“尹雲潇。”

“噢,兄臺可有名號嗎?”

尹雲潇發現,這個世界稍微有點名氣的江湖豪傑都有個“名號”,江湖人之間相互稱名號以示尊敬。

果然是儒門勢大,面子工程最重要,江湖人不給自己起個名號就像沒辦法出門見人似的。

尹雲潇随意看了一眼天際的白雲,道:“浮雲子。”

“好好好,好名號。”蕭白雨搖頭晃腦,“哎呀,一切都是浮雲嘛,看來浮雲兄和我一樣是胸懷寬廣的人,我們應當交個朋友才對。”

尹雲潇涼涼接道:“方才你還說我是個滅人滿門的大惡人。”

“咳咳。”蕭白雨尴尬地咳嗽了幾聲,“我只是認出來浮雲兄是得到了名劍的人。”

尹雲潇離開名劍山莊不過十日,直到方才才知道名劍山莊慘遭滅門,而這個酒鬼不僅知道了自己就是名劍劍主并由此判斷是滅門兇手,這人的情報能力不同凡響。

蕭白雨似乎也發現他暴露的信息有多,便立刻坦誠道:“在下出自翠華山道宗,同門去過名劍山莊對浮雲兄你印象深刻,所以才知道這件事。我這次來到紅露鎮,原本是來見個朋友,在這等着的時候恰好看見了你,又恰好認出了你——這也沒辦法,天下穿白衣戴白幕離确實不止一人,但像浮雲兄這般的……确實罕見,我同門道友說見之難忘,我看說的很對嘛。”

“方才我只是想試探一下浮雲兄的功力,一交手就知道浮雲兄遠勝于我,卻始終留手避戰,這樣武格的人是不會做出滅門的陰毒事,是我蕭白雨看錯了。小二!上兩壇酒——我借酒向兄臺賠罪!”

這番話坦誠地讓尹雲潇對他高看了幾分。

“你只是單純自己想喝酒吧?”

“咳——”蕭白雨一口酒水差點噴出,一幅這是怎麽看出來的震驚臉。

尹雲潇這才慢慢道:“要與我做朋友,你怕是得排隊。”

他的心頭慢慢浮現出兩個煩人的身影。

“起碼得排在兩個人的後面。”

“哇,那你身價可真貴,我得再喝一壇酒壓壓驚。”

“你出身翠華山道宗,怎麽會在儒門地界見朋友?”

仙道不分家,尹雲潇認為眼前這個酒鬼認錯坦率,頗有道法随心的潇灑感,實在比儒生更合他口味。

“沒人規定道士不能和書呆子做朋友吧?交朋友難道還講究出身?更何況說不定我不只是想當儒門的朋友,還想做儒門的上門女婿呢~”蕭白雨半開玩笑的說着醉話。

尹雲潇想起映金徽一句話,了然地點點頭。

“噫,我朋友來了。”

尹雲潇聞言半放下幕離。

“蕭兄弟,讓你久等了,我最近遇到一些事……這位是?”

尹雲潇擡眼看去,來者竟然是令狐謙。

這可真是冤家路窄。

蕭白雨介紹:“我新認識的朋友浮雲兄,他本名叫——”

尹雲潇的臉在白幕離後若隐若現,道:“令狐公子不認得我了?”

“你是……?”令狐謙疑惑道。

呵,武俠世界,果然是只認衣衫不認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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