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儒門
第 11 章 儒門
令狐謙對着尹雲潇的身影正犯疑,一來是裝扮确實變了,二來是他也沒料到一個上了通緝榜的人竟然還敢堂而皇之大搖大擺地出現在儒門地界。
直到尹雲潇徹底掀開白幕離,溫和一笑:“令狐公子,好久不見。”
令狐謙徹底僵在原地。
蕭白雨倒是驚訝起來:“原來你們認識,我倒是沒聽說令狐兄弟還有這麽個朋友呢,真巧,大家一起喝一杯,你們多久沒見了?”
尹雲潇:“大約四個時辰。”
蕭白雨:“……?”
令狐謙臉色變了幾變,最終還是擠出了優雅的笑容:“沒想到這位仁兄好雅興,即使被張榜通緝,也還有心情在此喝茶取樂。”
蕭白雨:“……??”
蕭白雨摸了摸腦袋,一臉不明覺厲。
令狐謙更加狐疑,對着蕭白雨問道:“你沒注意到鎮子門口鏡查司張貼的告示嗎?這位仁兄光天化日在鎮內鬧事,還打傷了我好幾位學弟……你難道都沒注意?”
蕭白雨尴尬回答:“我看到告示了,但——那畫裏的不是個穿紅衣的人嗎?”
尹雲潇:“……”
原來你也是靠衣衫認人的。
蕭白雨聽了事情原委後忍不住居中調解:“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我觀浮雲兄的武格,實在不像是會去仗武功高強欺負你們家小書呆子的人,一定是那些書呆子先招惹他了吧?”
令狐謙更忍不住吐槽:“你到底是站在誰那一邊?是誰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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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白雨理直氣壯:“我看中浮雲兄了,我覺得他很投緣,我不信他做了什麽壞事,大舅哥,看在我的面子上,這事就這麽算了吧。”
令狐謙氣得差點沒繃住自己的“謙謙君子”的作态。
尹雲潇安心地喝完了杯子裏最後一口茶,然後慢條斯理道:“感謝蕭兄擡愛,很不巧,我看不上令狐公子,覺得與他很不投緣,甚至認為他可能做了什麽惡事,即使看在你的面子上,這件事也是揭不過去的。”
“什麽?”
“啊?”
兩人同時一愣。
令狐謙更是有些氣極反笑:“請問這位通緝犯仁兄,我做了什麽惡事?”
尹雲潇冷冷一笑:“做了什麽惡事你自己不清楚嗎?濫殺無辜不算惡事嗎?”
“我濫殺無辜?”令狐謙一愣,“我要說我沒做過這種事呢?”
尹雲潇又輕柔地笑了一下。
變化在一瞬之間,尹雲潇抓起一片方才被蕭白雨打碎的酒葫蘆碎片,一下子刺在了令狐謙的脖子上,幾乎将他勒得不能動彈,那鋒利的碎片抵在令狐謙的頸部,血一滴一滴慢慢順着脖子流下來。
尹雲潇極有分寸,不傷命,不傷人,只是強大的壓迫感和突如其來的發難讓令狐謙無法掙紮。
尹雲潇的發作速度太快了,蕭白雨一愣,立刻擺出一副“刀下留人”的架勢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又兩方來回看了看,勸解道:“令狐兄弟的性格我是知道的,雖然他是愛美了一點,做作了一點,但說什麽濫殺無辜這種事,我覺得令狐兄弟還是做不出來的,浮雲兄,你們是不是有誤會?”
令狐謙:“……”
不是吧兄弟,你這到底是幫誰說話啊?
尹雲潇将手中的碎片抵得更深,他的眼睛微微眯起來:“其實我也認為你做不出來,我只是要問問你,之前在老夫婦門口,我離開後,你們發生了什麽?”
令狐謙看着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利刃,不得不老實回答:“你們離開以後,我那些學弟帶着你家孩子給的金子就走了,還要做什麽?我們還能做什麽?學弟不過是來收租的,我也只是來找他們的,如今租金都到手了,難道我們還要把農戶的家抄了不成嗎?”
“你們是什麽時候離開的?”
“就在你們走後不久。”
尹雲潇冷道:“你可不要說謊。”
令狐謙也從方才的驚吓中清醒過來,他沒好氣道:“你愛信不信,我說的就是事實。怎麽了?那對夫婦出了什麽事?難道他們死了?“
令狐謙看着尹雲潇的表情,有些愕然:“……不會吧,他們真的死了嗎?這怎麽回事,我們離開的時候他們還好好的,是誰做的?……你不會以為是我做的吧?”
令狐謙頓時一臉受到了侮辱:“我是讀聖賢書的人,怎麽可能會去濫殺無辜,尤其是他們這種在儒門地界上生活的普通百姓,我們讀聖賢書修習武功就是為了保護他們。”
“呵。”尹雲潇冷冷笑了,“要說你不會殺他們,我算是信的,要說你保護他們,那還是算了。我知道不是你們幾個做的,你們儒門的人最好臉面,即使想要洩私憤報複一個人,也絕對不會采取簡單粗暴直接殺人且讓自己成為唯一嫌疑人這種無腦手段,這不符合你們的個性。”
“所以我知道不是你們殺的,而是有人掌握時機下手想讓我以為是你們殺的。”
令狐謙這才慢慢出了一口氣,又皺起眉頭:“……想要你以為是我們殺的?”
這是什麽意思?
蕭白雨聞言倒是第一個放松下來,甚至又開始晃悠他的酒壇:“雖然我不明白你們發生了什麽,但我聽明白了都是誤會嘛。首先,大舅哥你看浮雲兄肯定不是你說的那種去作奸犯科的人,同樣,我也是最了解你了,雖然你……有這樣那樣的一些毛病,但也不是濫殺無辜的人。所以兩位看在我的面子上,大家各退一步,就這樣好嗎?”
尹雲潇手将碎片擡起來一些:“看在蕭兄的面子上可以,但從今以後你要同我江湖不見,若你以後再出現在我面前,我就對你不客氣,絕沒有第二次的機會。”
令狐謙眼睛瞪大:“……真是奇怪,既然話已說開,我與你之前并沒有什麽大的矛盾,無非就是一些口舌之争,而你沒有作奸犯科,我也沒有殺人,那你何必對我如此冷漠嚴苛?”
“沒有為什麽,我就是看你不順眼。”尹雲潇放下碎片,淡淡道。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也許兩個陌生人之間沒有什麽本質的矛盾,但經由第三人的反複拉扯,矛盾就這麽結下了,如果沒有那些小儒生口口聲聲的“抄襲模仿”,恐怕他尹雲潇對令狐謙也不會什麽太大的想法,畢竟他們只是陌路人。
所以有時候招黑的也許并不是本人,而是他的粉絲。
蕭白雨聞言立刻成了全場最歡喜的人:“我替我大舅哥答應了!”
他連忙低下頭,湊到令狐謙耳邊勸說:“大舅哥,你看不清情勢嗎?你打不過他,我打不過他,咱們倆加起來也打不過浮雲兄,形勢比人強,對這種人,不交朋友難道還要當對手給自己找事不成嗎?這種道理大舅哥你一個讀書人,難道不比我懂嗎?”
尹雲潇将手中的酒葫蘆碎片随意扔掉,又慢條斯理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開始喝茶。
令狐謙值得氣得發抖,半晌,只得拱手道:“好,那江湖……願永不再會!”
說完便拂袖而去。
他轉身不久後,蕭白雨又重重嘆了一口氣:“唉,我這個大舅哥,其實也不算壞,就是做作一點,相信你會對他慢慢改觀的。”
尹雲潇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你稱呼他大舅哥?”
蕭白雨曾經說過想要當儒門的上門女婿,而映金徽提過紅爐書院院長洛驚鴻只有一個女兒。
蕭白雨笑了起來:“對啊,儒門的事情你還不知道嗎?”
“不清楚,令狐謙為什麽會在儒門地界這麽有名望,總不會因為他很做作?”
蕭白雨狡黠地搖了搖頭,舉起一壇酒又潇灑自如地喝了起來:“浮雲兄真的是外地人,對儒門這麽出名的事情都不清楚。紅爐書院院長大儒洛驚鴻只有一個女兒,這個女孩叫洛盈盈,但她其實并不是院長的親生女兒,而是儒門四大家裏面公孫、令狐、南宮、東門中令狐家的女兒,也就是令狐謙兄弟的親妹妹。盈盈小姐是被洛院長收養的,但被院長視為掌上明珠,令狐謙兄弟也因盈盈小姐的身份變化而身價水漲船高。令狐家原本有兩脈在争奪家主之位,因盈盈被收養後,令狐謙這一脈就登堂入室地成為令狐家的本家,另一脈則成為了分家,結束了長達幾十年的本家分家之争。所以,令狐兄弟姓令狐,洛盈盈姓洛,但本質令狐兄弟還是她的哥哥,我自然也稱呼他一聲大舅哥。”
解釋完蕭白雨還好心追問了一句:“浮雲兄,你現在明白儒門這個複雜的人際關系了嗎?”
尹雲潇點了點頭:“嗯,明白了,你一個道士來儒門,是為了當儒門的上門女婿,這就是所謂的贅婿吧。”
蕭白雨一口酒水噴出來:“浮雲兄何必說的這麽難聽!”
尹雲潇挑起眉毛:“怎麽,你難道不是上門女婿?”
“對對對,我是上門女婿啦!”蕭白雨無奈地又将酒一飲而盡,重重把酒壇砸在桌子上,“但我這個上門女婿還沒得到院長大人的認可。”
“那你就再接再厲吧。”尹雲潇沉吟了一番,道:“對了,你知道儒門有一個叫做令狐月的人嗎?”
在名劍山莊事變那晚和三十年前的修仙教派唯一可能有聯系的——那個下藥的人就叫令狐月,這個名字聽起來也許是蕭白雨口中的儒門四大家的人。
“我當然知道小月兄弟,他就是我跟你說的令狐家本家分家之争中落敗的分家的孩子。之前他們兄弟見面的時候我也在旁,眼見兄弟倆相處似乎不太和睦。”蕭白雨随意道,“你也知道令狐兄弟嘛,為人稍顯做作,他家成了本家以後自然變本加厲,小月兄弟可能心裏也不太痛快,所以兩人有時會針鋒相對。不過也好久沒有小月兄弟的消息了,上月一晤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他死了。”尹雲潇平淡道,蕭白雨又差點浪費一口酒水。
“死、死了?唉,令狐月小兄弟也算是一個小美人,雖然他不喝酒,但一個小美人死了,我也是傷心得很,來,我來敬他一杯吧。”
于是蕭白雨又舉起一壇酒豪飲而下,眼睛醉得通紅,他放下酒壇後,半響,突然低聲道:“其實小月兄弟若死了,我倒也不意外。”